在此之前,男主也是吃尽了苦头,才暂且收敛了伤人的利爪,还几次差点被人玷污,后来那权贵之人的下场也是不怎么好。
黎秋白到了地下室,少年还是躺在石板床上,背对着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夹杂着血液和灰尘,他呼吸声微弱,情况不太好。
旁边摆着的吃食,他今日也没有吃完。
黎秋白看到他身上的伤痕,眉心一跳。
即便如此,还是不肯服软。
黎秋白站定了许久,他开口道:“我可以送你回去。”
少年动了动,黎秋白知道他在听,他说:“你若想离开,就要听我的话。”
少年起了身,铁链的声响在这小小的空间内回荡,他张开嘴,嘶哑的声音腔调不圆的说:“回……”
黎秋白在床边坐下,与少年那双不羁的眼眸对上,他勾了勾唇,温声问:“你可认得回去的路?”
少年双眼茫然又警戒,许是没有听懂,黎秋白声音轻轻的和他说了许久,他慢慢大致的明白了黎秋白的意思,顿时焦躁了,喉间不安的发出低低的声音。
黎秋白说:“我知道在哪,我可以送你回去,但是你要听我的——只有我,能帮你回去了。”
之前他一直同少年说话,少年多多少少能理解他的意思,黎秋白又说了几遍,少年还是对黎秋白不太信任,但是抵触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他对黎秋白的防备之心,和对其他人相比,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重。
黎秋白不知其中关键,但是这并不重要。
当夜,他带走了少年。
黎秋白没有用铁链束缚他,只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车,车厢内少年坐在另一边,黎秋白的马车里放了点心,他没有胃口吃,就都拿给了少年。
少年没有逃跑,他坐上马车后,大口大口的吃着黎秋白的点心,像是饿极了的样子,待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黎秋白又命人去烧了热水。
他让少年下浴桶里洗干净,对方好似极其怕水,不愿意下水,黎秋白又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成功把他清洗干净,有了个正常人的模样。
他身上的伤口上了药,去了一趟栖院的少年不再像之前那般鲁莽的对黎秋白动手动脚。
在某些方面,他的直觉很敏锐,之前他推倒过黎秋白一次,后来黎秋白就没有再来,他将下人踹出去后,就被送到了栖院,这次回来后,行为没有那般肆意妄为了。
从这时开始,就已经隐隐有了男主之势。
下人将他的头发打理好,黎秋白让他先休息,少年躺在床上,从干草石床又换回了温暖的被窝,但对他来说,石床反而更容易入睡,曾在山林之中,他睡得也是干草铺,陡然换到了柔软的被褥,反倒让他没法那么快的适应。
隔天,黎秋白待他醒后,就把他带到了书房,他开始正式的教少年说话,他不逼着他开口,只想让他听懂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少年懵懵懂懂,在这方面的耐性一般,没坐多久就想往外跑,黎秋白次次都能用“回去”作为条件将人威胁回来坐好,但即便他坐回来了,也跟屁股上长了刺一样坐不安生。
他在山林中自由惯了,在这待着听黎秋白说着那些东西,还不如让他在山里守着猎物几个时辰有耐心。
黎秋白的声音大多时候是温润如玉,听着柔和,在极大的程度下,安抚了少年那颗躁动的心,不过几天,少年就已经基本上能听懂黎秋白日常和他说的话了,但是开口说话依旧只能磕磕巴巴的说出个“回”。
两人几乎每日都在一起,黎秋白教他说话,亲自给他换药,少年身上的伤大多是皮肉伤,狰狞的伤口看着严重,少年仿佛记吃不记打,黎秋白不过待他好了几日,他又毫无防备的对黎秋白展露背部。
正处多雨季节,正午时分,外边阴沉沉的天下起了小雨,雨点从屋檐滑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水坑,下了雨,少年似乎也没有什么精神。
他趴在书桌上,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也没有动,黎秋白放下书册,垂眸就看到了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在阴雨绵绵的天色中,犹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眼底干净明亮的纯粹,最是动人,只可惜这种神色,再过不久也会消失匿迹。
黎秋白抬手,抚过他的眼睛,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见过这双眼睛,这微妙的感觉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还不知你叫什么名……”黎秋白轻声道。
少年眼睫颤动,被他指尖碰得痒了,摇头晃脑的躲开了他的手,黎秋白轻笑一声:“叫你琥珀可好?”
黎秋白之前,想要将这双眼睛蒙上一层灰,现在却有些不舍了,只是有些东西,再不舍,也会失去。
他会护着他。
在他这双眼睛还干净纯粹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的推移,很快,来到了太后大寿这天,黎秋白要跟着黎载明进宫祝寿,与之同行的还有大夫人和黎秋白接触不多的两个妹妹。
黎载明子嗣不多,只有黎秋白一个儿子,其他的无论嫡出还是庶出,皆是女儿,也是因着这一点,黎载明对黎秋白颇为重视。
黎秋白带上了琥珀和竹风、竹岚。
太后大寿,在宫中大摆宴席,黎秋白随着黎载明落座,没过多久,三皇子便来和他搭话了,三皇子年岁十三,母亲是苏贵妃,和黎载明有着一层亲戚关系。
他们黎家站队的,就是这位三皇子。
第86章 帝王成长史4
三皇子性子偏向文雅,三岁就能背诗,惯有神童称号,他为人低调,在一众皇子之中看似简单并不出众,中规中矩,却十分讨得当今陛下的喜爱。
现剧情还未正式展开,一切也还未盖棺定论,在未来,三皇子会是男主最大的对手,一山不容二虎,终是有一斗。
“梓容哥哥,本王可好一阵没见着你了,甚是想念。”三皇子稚气未脱,说话谈吐间却老气横生。
三皇子年仅十三,就已经被封为睿王,皇上对他的喜爱可见不一般。
黎秋白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行了礼温声同他寒暄了几句,“梓容”是他的字,三皇子也可以算作是他看着长大的,二人关系匪浅,三皇子私下也就一直唤他“梓容哥哥”,未曾改口。
三皇子全名慕辰澜,一直在宫中金贵的养着,五官没有长开,是个粉雕玉琢的少年郎,他和黎秋白说了几句话,注意到黎秋白身后站着的男主,一双眼睛透着些许的好奇,问黎秋白他是谁。
黎秋白随口答道:“一个下人而已,不足挂齿。”
他感觉到身后的人开始没有耐心了,不断的扯着他的衣角,来之前黎秋白叮嘱过他,在宫中不可随意出声,否则带他回去的承诺就作废,他能忍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黎秋白心知肚明,那是一个不可能兑现的承诺,但男主深信不疑。
周围都是陌生的气味,让他烦躁的同时,也感到不安。
三皇子没待多久就离开了,黎秋白偏头,叫来竹岚,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算着时间、路程,也差不多该将男主带到他该去的地方了——一个最关键的剧情节点。
原剧情中,男主因不熟悉宫中路线,误打误撞进了后花园,落入池塘中,被皇后在宫中当值的表弟所救,表弟对男主表现出非常人的异常起疑,引出后续发现男主肩膀胎记的剧情。
黎秋白让竹岚把人带去事发地点附近。
竹岚将琥珀带到后花园入口,随后就悄声离开,在暗处隐了身形,按照自家公子的吩咐,不再干涉琥珀的任何行为,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竹岚对自家公子的行事越发捉摸不透,倘若琥珀在宫中惹出什么事……暗处的竹岚见不远处的少年等了他许久,没等到他回来,就开始动了,竹岚后背冒出冷汗,紧张的跟了上去。
一切如黎秋白计划的那样进行着。
太后大寿进行到一半,皇后身边来了个宫女,低头同她说了几句话,皇后脸色微变,随即借口身体不适离了场。
乐人还在演奏,清脆的乐声伴随着飘逸的舞裙,黎秋白低垂着眉眼,抿了口杯中的酒水,本随着男主一道离去的竹岚已经回到了他的身旁。
直到宴席散场,那个跟随着他一道来到这里的少年郎都没有再回到他的身边,竹岚几次欲言又止,想要问黎秋白,琥珀怎么办,但是看到黎秋白那淡然的面色,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他一路跟着琥珀,看到他和宫中人碰上面,对方问琥珀为什么会在那,琥珀不做答,且对对方不予理会,想要离开又被拦下,之后双方起了冲突,琥珀被压制,竹岚便回来和黎秋白禀报了。
*
“是……是我的……我的瑜儿,本宫不会认错,不会认错的!”
厢房中暖红色的烛光摇曳,雍容华贵的女人神情戚戚,泪水夺眶而出,在她面前,少年被两名侍卫控制住,他表情凶狠,喉间发出低吼,他上半身的衣服被割得破破烂烂,肩膀处一块梅红胎记醒目。
“娘娘当心,此人神智不清,还请娘娘莫要靠近,免得他伤了娘娘。”侍卫提醒道。
皇后在婢女的搀扶下,仰头闭了闭眼,再看向少年时,眉眼都掩不住柔情与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复杂不已,她忽而看到少年身上的伤,心中怒火陡生:“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
黎秋白回去后,好好的睡了一觉,没过几天,他就被皇上传召入了宫,为的,就是前几天和他进宫赴宴的男主,男主是和谁去的宴席,不难查明。
皇上先是和他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话题扯到了少年身上,询问他是从何处寻得少年,黎秋白不敢大意,一字一句细细回答。
“说来倒是巧。”皇上喝了口茶,坐在上位,“朕多年前,丢了一个孩子。”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黎秋白不动声色的听着,就听皇上丝毫不加掩饰的说起了男主身上的胎记,说是和他曾经丢了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时,里间突然传出凳子翻了的声音,黎秋白抬眸看去,就见黎载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但是黎秋白和皇上说的那些话,他肯定是听全了的。
“陛下。”黎载明跪下,行了个礼,道,“小儿之前不知,还望陛下宽恕吾儿。”
“何来宽恕?”皇上身体前倾,指了指黎秋白道,“这事功劳在他,朕岂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朕应当要赏他才是。”
黎载明身体抖了抖。
黎秋白品出不对,将皇上和他的谈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联系前后和黎载明的态度,无非是皇上在此之前和黎载明说过什么。
没多久,皇上就将他放了回去,好似只是叫他入宫随便问问,看似随意,实为敲打。
回去路途,黎秋白弄清了前后原委。
原来黎载明被叫去喝茶,皇上和他说起男主的事,还顺带一提了男主身上的伤,这京城中的事,皇上有心,不难得知那伤是黎秋白的原因。
丞相府。
“来人。”黎载明声音沉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黎秋白,罕见的冷了声音:“跪下。”
下人拿来了鞭子。
黎秋白明白,这一遭,是做给皇上看的,他逃不掉,毕竟说到底,他伤了男主,从对男主下手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场戏。
如此,他和他的梁子,才是真正的结下了。
他身子骨弱,黎载明不可能真正的下死手,但即便如此,十几鞭子抽下来,对他现在的身体所造成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天空明月高挂,黎秋白院中下人端着染了血的盆子进进出出,黎秋白趴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瞌着眼睛,烛火照在他脸上,睫毛在鼻梁上落下阴影,他苍白的面孔如同泡影般脆弱。
他裸着上半身,身后鞭痕遍布,大夫给他上了药,和他说了这几日该注意的地方,黎秋白闭眼听着,等他说完,让下人去送大夫。
对于皮肉伤,黎秋白不是很在意,左右不过疼一疼也就过去了,这点痛他还不放在眼里。
翌日,黎秋白又被召入宫中,只不过这次他没见到皇上,而是见到了皇后,凉亭中,隔着一层纱帘,黎秋白站在凉亭外,亭子当中是皇后的身影。
黎秋白昨天刚受了伤,今□□动间牵扯伤口,隐隐传来磨人的疼痛,他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皇后说起了叫他来的目的。
男主慕宸瑜的存在,在今日上午,已经公之于众,皇后和他聊了几句有关慕宸瑜的事,皇后端庄典雅,说话声音中却透着些许有气无力。
皇后自痛失长子后,大病了了一场,如今身体比黎秋白还要羸弱。
黎秋白垂首听着,偶尔答上一两句,他知晓,皇后活不久了,皇后死后,才是男主真正的磨难开端。
不一会儿,有宫人匆匆行来,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后又说着,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该让他们见见面。
随后,皇后命宫人带黎秋白去往慕宸瑜的住处,她待在凉亭之中没有动,事后自有宫人会和她汇报全程。
慕宸瑜住在皇宫当中,两名太监领着黎秋白来到了他的住处,地方很是不错,看得出他在这方面未曾受到亏待,黎秋白在门口停留了片刻,他刚抬脚踏进院子,就听到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伴随着宫女的尖叫声,几个宫女手忙脚乱的从房中出来。
太监上前呵斥,宫女们鹌鹑般低着头,太监让宫女们散去,转头对黎秋白道:“殿下就在里面,公子进吧。”
黎秋白抬脚进门,身后竹风和竹岚要跟进去时,被拦了下来,“娘娘吩咐了只想让黎公子见殿下,还请公子不要让奴才为难。”
黎秋白闻言稍顿,没有说什么,一人走了进去。
房内一片狼藉,桌椅东歪西倒,黎秋白进了里边,看到了慕宸瑜,慕宸瑜站在窗前,不说话的模样看着还有几分深沉。
实际上,这些天他试图逃跑过好几次,都毫无例外的失败了,在知晓自己无法逃跑的时候,慕宸瑜抗拒一切人的接近。
皇后听他开过两次口,第一次是“回”,皇后不明其意,再后来,他嘴里又模模糊糊说过一次“梓容”。
梓容,是黎秋白的字。
如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皇后不会请黎秋白入宫。
慕宸瑜听到又有人进来,倏地转过头,看到是黎秋白时,他又愣了愣,随即眼中便带上了一抹喜色,他疾步走到黎秋白身前,勾着他的衣袖,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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