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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着，容易缺氧。”黎君彦提醒。
肖景睁开眼。
“宝贝要听营养师的话，要不然肚子越来越大，不舒服的地方会越来越多，这些没有人能替你承受。”
肖景挪出黎君彦的怀抱，又靠向池边，两只胳膊搭上池沿，把下巴搁在上面。
黎君彦叹口气，靠过去：“不爱听？那我只好每天在这里监督你了。”
肖景眨了眨眼睛，把头埋在胳膊里。
接下来几天，黎君彦白天也都留在这里，肖景做什么事都会陪着。肖景终于受不了，他现在愿意听营养师的话，希望黎君彦快点回去上班。他开始“约束”自己，控制食量，主动出门散步，晚上早睡，但是黎君彦仍是不离开他半步。
终于有一天，黎君彦不得不去一趟公司。没有监督，肖景也保持自觉，甚至比平常吃得更少。营养师说可以再吃一点，出去散散步就消耗掉了，他才又吃几口。饭后半小时，他主动戴上围巾去散步，又按时回来。果然，黎君彦又恢复上班了。肖景为了“巩固”重新回来的自由，坚持营养师给他规划的生活习惯，慢慢地竟也适应了。
不知不觉到了开学日子。肖景现在不关心日期，反正现在所有的事都无需他去计划，还是黎君彦回来告诉他休学办好了，他才意识到已经三月份了，他怀孕已经五个多月了。
天气暖起来了，肖景出门散步也不会觉得勉强，甚至会寻着发芽的草木往远处走一走。这几天，肖景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但他四处看，一个人都看不到。有天，肖景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小区的边缘，被追踪的感觉更强烈了，他有点紧张，想赶紧返回去。突然，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他起初以为是紧张情况下的幻听，但是叫声越来越清晰，他终于听清有人在叫“小景”。
肖景很紧张，但忍不住回头，环视半圈，发现铁栅栏外竟是熟人。
曾嘉实看到肖景转身，赶紧招招手。
肖景犹豫片刻，慢慢走过去。
曾嘉实看他目光炽烈，吓了一跳，等了半天他却不打招呼。曾嘉实主动开口：“小景？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肖景先是点点头，又摇头。
曾嘉实皱眉：“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肖景不回答，只是低下头去。
“你怎么不和你妈妈联络呢？你想不想她？”曾嘉实又问。
肖景又点点头，还是不出声。
曾嘉实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又问：“你怎么不肯说话呢？”
肖景拿起手机给曾嘉实发了消息：“我嗓子疼，一想说话就疼。”
“怎么回事？嗓子是哑了吗？”曾嘉实问。
肖景摇摇头，发：“我也不知道，想说话的时候就会疼。”
“他知道吗？他不管你吗？”曾嘉实觉得不太对劲，但是肖景又说不出来。
肖景还是摇摇头。
“我明天来接你回家吧？好不好？”曾嘉实试探着问。
肖景眼眶红了，点点头。
第二天，齐悦眉在家里守着，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人还没回来。她又想起，曾嘉实可能是顾及肖景的身体故意开得很慢。终于门铃响起了，她去开门，看到门口的人却傻了眼。
黎临已经很久没见过肖景了，好不容易挨到开学，可以偷偷看几眼。但是开学已经过去一周，还是没见到人，黎临到美术学院打听，才知道肖景休学了。他去找路安易和季悠优，这两人说他们几个上次见面还是在肖景过生日的时候，之后就只在线上聊天，不过肖景已经有很久没在群聊里说话了。黎临说出肖景休学的事，他们两个都大吃一惊，显然都不知情。黎临决定要去肖景家里看看，几个人就一起来了。
齐悦眉慌了神，肖景马上就回来了，要是让他们撞见可不得了。她一直卡在门口，不让人进来。
“阿姨，小景在不在家？”路安易忍不住先开门问。
“他不在。”齐悦眉还在想怎么快点把人支走。
“小景为什么会休学？”黎临问。
“是有点事，一年后他会回去接着上学，至于具体原因我还不能告诉你们。”齐悦眉拿起手机，想给曾嘉实发消息让他绕几个圈子再回来，她好想办法先把人送走。
但是她刚掏出手机，曾嘉实的车就停在了门口。他们可能没注意门口，曾嘉实直接下了车，肖景也打开了车门，他这边正对着家门。黎临回头，两个人视线刚好对上。
肖景脑子嗡的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黎临已经走了过来。肖景现在的体态藏也藏不住，他张了张嘴，觉得嗓子又疼得受不了。
路安易和季悠优也跑了过来。路安易是认识曾嘉实的，而且之前就误会过他们，现在看到肖景的样子，很自然又误会了，控制不住就要向曾嘉实理论。黎临知道此事和曾嘉实无关，而且黎君彦这两个月很少回家，他就都明白了。他拦住路安易。
还是曾嘉实先冷静下来，让大家先进家里。肖景从车上下来，脚软到走不了路，路安易拉着他的手还不够，黎临想去帮他，他一直躲，季悠优赶紧过来扶住另一边。黎临站在所有人后面，最后还是跟进去了。
进到家里，大家都沉默不语。
“我可以单独和肖景说几句话吗？”黎临先开了口。
肖景从进门起就一直低着头，听见黎临开口依然是那样。齐悦眉看了看黎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把目光投向曾嘉实。曾嘉实拉住她的手，摩挲几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他站起来，拍了拍黎临的肩膀：“走，我们两个出去单独聊聊。”
路安易和季悠优刚刚看到了曾嘉实和齐悦眉之间的小动作，更震惊了。他们两个现在云里雾里，但是看肖景的状态，又不敢问他。
曾嘉实和黎临来到后院，关上门，两人坐到凉棚的木椅上。
“你知道多少？”曾嘉实问。
“你和悦眉阿姨去公司那次，我也在，我都听到了。”黎临回答。
曾嘉实叹口气，看着黎临：“那你怎么会现在突然过来？”
黎临低下头去：“我当时以为都结束了，我想让小景回到正常的生活，就一直没找他。但是他突然休学了，我担心他。”
“当时我们也以为结束了，肖景采风回来以后，整个暑假都没出过门，后来开学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悦眉一开始也没告诉我，后来小景身体到极限了，你爸直接来把人接走了，她才告诉我的。”曾嘉实抹了一把头发，听得出来他在努力压制烦躁。
“一定有别的内情，我想单独和小景说话。”黎临说。
曾嘉实叹口气：“恐怕不行，小景现在说不了话，很像失语症，但还没看过医生。他说一想开口说话就嗓子疼，我猜是心病。你今天过来，对他刺激怕更大了。”
黎临眼睛已经憋红了：“让我试试吧。曾叔叔，他愿意跟你回来，肯定比较信任你，求你帮我劝劝他，我不会刺激他的，我保证。”
“好吧，我去说说看，你先在这里等着。”
曾嘉实回到客厅里，蹲在肖景身前问：“小景，你愿不愿意和黎临单独说话呢？都听你的，你要是愿意，我就带他进来，你要是不愿意，我会让他走，不管怎么样，叔叔都会在这里保护你的，别怕。”
过了一会儿，肖景抬起头来，他已经泪流满面。之前他一直没哭，现在突然哭得眼泪都止不住，曾嘉实以为他不愿意，正要安慰他，肖景却点了点头。
曾嘉实又看了一眼齐悦眉，回过头对肖景说：“那你就在家里选一个地方吧，就别出去了，外面有风，好不好？”
肖景点点头，看了看楼上。
曾嘉实轻推了推齐悦眉，齐悦眉赶紧拉起肖景的手：“妈妈送你上楼。”
齐悦眉下楼来说：“在他自己的书书房，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曾嘉实点点头，出去找黎临。
黎临正要上去时，曾嘉实解下自己的抑制项圈递给他：“戴上这个再上去。”
来了来了，那就牛年大吉吧
第37章 错位 06
黎临走到肖景的书房门口，看到肖景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面朝窗户。他走进去，带上门，肖景也没回头。黎临突然觉得无力，他非要单独见肖景，可是又该说什么呢？肖景在自己视线里消失了那么久，再见面却突然大了肚子，他觉得委屈、不甘，必然要亲自问个究竟才可以。
黎临看了一圈这个房间，在书架旁边的斗柜上看到了自己送的唱片机，书架的最上面一层全是唱片，他送的那些都夹在里面。
黎临站到肖景身后，也看向窗外，有一只麻雀在窗边来来回回。后来，那只麻雀飞走了，再没有飞回窗台上。黎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把手搭在肖景的椅背上。肖景没有回头，他抬手越过自己的肩膀去触碰黎临的手。黎临倏地回神，他没想到肖景会主动回应，赶紧走到前面，蹲下来，仰头看向肖景。
肖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音，过了一会他拿起手机，黎临会意，也掏出自己的手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了，但黎临仍把肖景的会话框置顶，肖景也是。
肚子有些累赘，肖景坐不直，只能靠在椅背上，打起字来不是那么舒服。
肖景发：「你讨厌我了吗？」
看完那行字，黎临立刻握住肖景的手，这次，倒是没有被挣开。黎临摇摇头：“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肖景嘴唇扯了一下，黎临猜他可能想笑一下。
肖景又打下一行字：「可是我觉得自己很恶心。」
打完字，肖景就立刻看向黎临，他的眼睛不像那行字般自暴自弃，反而满是希冀，像大雪天在路边求救的小猫。
黎临怎么会看不懂？他摇了摇头，紧了紧握住的手：“怎么会？你这么想自己，我会很难过，还会有很多关心爱护你的人难过。我们小景只是运气不太好。”
肖景又打字：「我觉得我的人生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黎临心下大恸，就在刚刚那段时间里，他也几度觉得无望。可是他还不能放弃，肖景病了，而且，就在刚才，肖景在向他求救。
“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去小木屋的时候吗？”黎临问肖景。
肖景当然记得。他在黎君彦的胁迫下，在电话里和黎临决绝地分手，那之后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去了那里。在满是他们纯情回忆的小木屋前，他揣着不堪的秘密，再一次拒绝了想挽回的黎临。
黎临努力扯出一个笑，比肖景刚刚笑得略好看些：“你那时候说，就把我们的感情看作我们两个一起走了一段路，分手以后各自走接下来的路。我预想中，我们两个都会越走越好，翻山越岭之后，还会重逢。”说着他的眼圈红了，但是他没有逃避，依然直视着肖景：“没想到你走的那一条中间出现了很多路障，你走得很难。但是不要放弃好不好，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过头来接你，但是你坚持一下，等等我行不行？”
肖景再控制不住眼泪，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他现在就像个废人一样，没有人在旁边扶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往前走。
黎临站起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和肖景平视，依然拉起对方的手：“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些已经迟了，可是这些话我早晚要说的，现在不说只会更迟。”
肖景知道黎临话里的意思，他也还爱着黎临，可是他轻飘飘的爱又算什么呢？事已至此，哪怕他能振作起来，彻底摆脱黎君彦，也再不会有勇气重新和黎临在一起了，那一层父子关系已经压死他了。
他打字：「黎临，我也想往前走，可是我感觉没有力气，我现在甚至不会说话。」
黎临摸摸肖景已经有点长的头发，又拨开他额前的所有碎发，露出整张脸来：“小景，你只是生病了，曾叔叔和悦眉阿姨会带你去看医生，你要配合他们，早点好起来就有力气了，再想说话也不会嗓子疼了。”
肖景点点头，在手机上打字：「我真的很没用，嗓子总是疼。」
“为什么？”
肖景摇摇头，继续打字：「现在不告诉你了，等我好起来，再告诉你。」
黎临也不刨根问底，只要肖景能重拾信心就好，剩下的都可以等。他正兀自高兴，就被肖景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肖景没有接，直接按断了。黎临猜到了，他紧张起来，害怕肖景被这个电话影响，又失去斗志。
肖景又发了一行字：「你回去吧，我会好好看医生，我会好起来的。」
黎临放下心来，他真怕这次会像小木屋前和吴官镇那两次，成为肖景和他的第三次诀别。他下楼去，又找了曾嘉实单独说话。
“曾叔叔，肖景说愿意去看医生，我恳请您和悦眉阿姨亲自带他去，别把这件事交给……我爸。”黎临说完低下头去，他内心再强大，面对这个事实，还是难堪。
曾嘉实暗自叹息，回到：“我会的。之前以为小景是觉得丢脸，所以不和家里联系，没想到是病了，是我们的疏忽了。”停了一会儿，又说：“黎临，你做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有我们，你……”到这里终是不忍再说下去。
黎临都明白，他点点头：“曾叔叔，那我走了。”说罢，他走到路安易和季悠优面前：“我们先走吧。”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该离开了，但什么都还没搞清楚，所以他们没有立刻站起来。
还是曾嘉实走过来，对他们说：“小景现在的状态实在有点糟糕，很抱歉。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事关小景的声誉，具体的事情我也不能说。等他好起来，再向你们解释吧。”
他们这次起身道别，后随黎临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路安易忍不住问黎临：“你都知道是吧？”
黎临点点头：“但是我不能说。”
话已至此，他们知道问不出来，也不再问。
黎君彦那边接到了管家的电话，说肖景散步一直没回去，他就给肖景打电话，电话不通，又改发消息，肖景回复了。知道肖景又一次擅自跑回了家，他第一反应并非不快，而是觉得放下心来，又嘱咐肖景注意身体，自己下班会去接人。
曾嘉实一直没走，他要等着黎君彦过来好交涉一番。黎君彦到时，他们三口人正吃晚饭，曾嘉实停下筷子去开门，没回餐厅，就和黎君彦单独在客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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