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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庄园·上部(近代现代)——吴幼澄

时间:2021-05-10 08:53:11  作者:吴幼澄
  肖景心想:我怎么会用吵架这么低级的手段。不过他还是顺着母亲的话说:“好吧,希望她能早点说累,不过怕是就有下一个受害者了。”
  睡前,肖景给季悠优发消息,邀请她一起写作业喝下午茶。第二天,肖景睡过午觉,就特意到筒子楼门口等季悠优,在窗户看了这一切的田星月,果然被气到大摔文具。
  季悠优来到他们家,就亦步亦趋地跟着肖景,不多问不乱动,这一点和肖景很像,这让他感觉和对方相处比较舒服。齐悦眉在阁楼画画,肖景房间的书桌又太小,他们只好在一楼餐厅写作业。肖景沏了花果茶,又从冰箱里拿了点心,先给齐悦眉送上去,然后和季悠优一边聊天一边写作业。
  肖景从这次闲聊中才知道,季悠优、田星月以及筒子楼里的大部分Omega住户,都是被沈言心收留的孤儿寡母,单身Omega带着孩子,没有经济来源,又没有安全保障,来这里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只要在庄园里做一份简单的工,就能吃住不愁,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还能领工资。
  季悠优把庄园的基本情况都告诉了肖景,却没有过多刺探肖景家的情况,譬如“为什么你们不缺钱还要住进来”。
  他们正聊着,齐悦眉下楼来,说是门卫打电话通知他们取邮件,应该是他们买的烤箱和投影仪,没有车,还不知道该怎么运回来。
  季悠优提议带肖景去借三轮脚踏车,足够把东西载回来。肖景跟着季悠优一直走,越过筒子楼,穿过了大半个庄园,来到百花深处。这是肖景第一次来到靠近后山的地方,这里植被丰茂,郁郁葱葱,但是有明显的人工打理痕迹。一个园丁老伯借了三轮脚踏车给他。
  “谢谢您茂叔,用完我们就送回来。”季悠优向老伯道谢。
  肖景也赶紧道谢。
  肖景载着季悠优往门房走,经过筒子楼的时候,遇到了田星月。肖景和季悠优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田星月就发现了,她在外面一直等着,直到看到他们,她才走出来假装偶遇。
  “嗨,你们借三轮车干嘛呀?”田星月问。
  “肖景有大件快递在门房,三轮车才能拉回来。”季悠优回答她。
  “哟,是又买了什么贵重物品吗?”田星月接着问。
  “对我来说,不太贵重。”肖景说完,快蹬了几下脚踏,扬长而去。
  等到走远一点,季悠优问他:“你刚才怎么反应那么快,她大概快要气死了。”
  肖景喘了几口气,说:“我终于在沉没中爆发了。”
  季悠优笑出了声,说道:“这样挺好,我怕你被她气着。”
  他们把东西搬到车上时,外面进来一辆车,他们赶紧推车想让开一点,没想到那辆车直接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来,是个熟人,路安易,他和肖景打招呼:“肖景,原来你住这里啊,你在搬什么呀?”
  “我来取快递,一些电器。”肖景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他,还有点懵。
  “哦,我一会儿去找你玩可以吗?”路安易问。
  “可以啊,我家在那边,从右边数第二个。”肖景给他指了指。
  “好的,我先陪我妈妈去看沈阿姨,拜拜。”路安易向他道别。
  肖景暂时把东西卸在院子里,和季悠优一起去还车。路上,季悠优告诉他:“茂叔人很好的,你下次可以自己来借,还能借别的工具。”
  “好的。”肖景应道。
  “茂叔在这里很久了,一直管后山的月桂林,还会很多木工活,他做手工超厉害,但是人总是沉默寡言的,庄园里的小孩子都叫他扫地僧。”季悠优又说。
  “月桂?后山全是月桂树吗?”茂叔具体怎样,肖景没放心上,他的注意力全在月桂林上。
  “对啊,听说这个庄园原本就是个月桂种植园,不止后山,庄园里还有很多地方都有月桂树。是不是很好闻?”季悠优道。
  “哦。”肖景淡淡应道。原来,越靠近后山越明显的那阵幽香就是月桂的香气,也是他自己的香气。
  他们送完车往回走,季悠优开玩笑:“你说我们会不会又遇到田星月?”
  田星月没遇到,但在家门口遇到了另一伙人。
  路安易正要敲门,却看到肖景和季悠优从房子后面走了出来。
  “你们去哪儿了?”路安易问,“我要是再来早点,可能就找不到你了。”
  “我们去还脚踏车,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快过来。”肖景赶紧解释。
  “小路,你先玩,一会儿来接你。”一道男声想起,肖景才注意到有一辆电瓶观光车停在路边,车上还有人。只见驾驶座上的一个少年挥挥手,直接把车开走了。
  肖景只匆匆一瞥,并没有看清那人形貌。他先领路安易进家门。
  季悠优似乎有些拘谨,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以时间不早为由回去了。路安易性格不像季悠优那样敏感,缠着肖景带他参观房间。肖景先带他看了自己的房间,又带着他上三楼和齐悦眉打招呼。
  齐悦眉穿着围裙,一手拿画笔,一手端着颜料,实在腾不开手,只简单打过招呼,嘱咐肖景好好招待同学。
  下楼来,路安易问:“你妈妈画得真好,你们家的经济来源就是卖画吗?”这话突兀又失礼,但是从路安易嘴里说出来,并不会让肖景反感,只会觉得他十分天真、十分不食人间烟火。
  “不是,我妈妈最近才重新开始画画。”肖景答道。
  肖景本来还发愁,要是路安易刨根问底,该怎么解释自己家的情况,没想到路安易转了话题:“你买了什么呀?好像还在外面,我帮你搬回来吧。”
  “是烤箱,下次我给你做蛋糕吃吧。”肖景松了一口气,说道。
 
 
第12章 情起 02
  “下次?做蛋糕很复杂吗?”路安易问。
  “是有点复杂的,今天肯定来不及了。”肖景解释。
  “唉,他们肯定已经在喝茶、吃点心了,我忙着来找你,他们肯定不会给我留。”路安易语气略带失望。
  肖景从没见过这么不见外的“小朋友”,但他不想拒绝他,说:“我会做铜锣烧,很快的,你想吃吗?”
  路安易没想到还能有东西吃,立刻答:“好啊好啊,我爱吃铜锣烧!”
  肖景从冰箱里取出豆沙,然后调好面糊。他先把平底锅烧热,又让锅离火,倒入一勺面糊,很快一个甜饼就成型了,再把锅放回炉子上,烙一分钟左右就取出来放在盘子上。
  路安易在旁边看呆了,边鼓掌边问:“好神奇啊,可是你为什么要先把锅端下来再倒糊糊?”
  “怕锅太热,上面还没定型,底部就已经糊了。”肖景回答他。
  很快第二个甜饼也出炉了,两个甜饼中间夹豆沙,一个铜锣烧就完成了。肖景把面糊烙完,一共做了五个铜锣烧。他又沏了一壶花茶,和路安易一起坐下来。路安易吃完一个铜锣烧,又开始纠结。肖景看他皱起眉头,赶紧问他怎么了。
  “好想再吃一个,但是会影响吃晚饭。”路安易大大方方说出了实情。
  肖景忍不住笑了:“那我给你把剩下了都装起来,你带回去吃吧。”
  路安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肖景。”
  肖景这一刻羡慕极了路安易,除了齐悦眉,几乎没人知道他也是很贪吃的,只是他从不会像路安易这样,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路安易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娇蛮任性,却又不带一丝炫耀。
  自然地,路安易也觉得肖景真是心灵手巧,人美心善,并在心里暗暗赞了一遍自己的好眼光,殊不知他从前几乎没有朋友。
  短短的一个下午,两个人互相被对方“收服”。
  两人正聊得开心,突然外面有人喊路安易的名字。
  “啊!来了!”路安易冲门外应了一声,然后向肖景解释:“黎临来接我了,肯定是我妈妈要带我回家了,肖景,我得走了。”
  “黎临?”肖景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接送路安易的会是庄园里的工人。
  “黎临就是沈阿姨的儿子呀,你不认识他吗?”路安易说。
  肖景摇摇头,说:“我知道,但是没见过,我每天上学没机会碰到。”
  “也是,我们天天在学校,根本没机会认识Alpha,只可惜,黎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路安易略带遗憾地说。
  肖景从没想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情境,乍听到这个话题,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转移话题:“好了,黎临在外面等你,别让人等久了。”说完,他装好剩下的铜锣烧,递给路安易。
  路安易坐上电瓶车,回头向肖景挥手道别,驾车的黎临也回头看他。
  这次,肖景看清了黎临的脸,对方一句话也没说,但他脑子里突然响起路安易刚刚说过的话:我们天天在学校,根本没机会认识Alpha,只可惜,黎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黎临接送路安易,完全是听从母亲沈言心的安排,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路安易。路安易倒是不会不自在,他和黎临从小相识,对方态度一向冷淡,不过也不会欺负他就是了。不料,二人下车往黎家住宅走时,黎临突然问起路安易手里的东西。
  路安易先是愣了一下,才答:“哦,这是肖景给我做的铜锣烧,没有吃完,就让我带回来了。”
  “你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吗?”黎临说着玩笑似的话,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阳光房,沈言心和路安易的母亲虞曼如都在里面,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去。
  “黎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安安,快道歉!”沈言心难得语气严厉,她和虞曼如交好,不想孩子们的矛盾成为大人交往的疙瘩。
  黎临一向听母亲的话,立刻就道歉了:“对不起,我就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
  “是啊,就是个玩笑话,他们不是从小就这样嘛?”虞曼如也打圆场。
  路安易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懊恼自己嘴笨,每次被黎临嘲笑,都没办法有力反驳。
  “安安,在你同学那里玩得开心吗?”沈言心问他。
  “开心!肖景还给我做了铜锣烧,超好吃!”路安易说着举起手中的袋子给她们看,接着又说:“他真的特别完美,长得好看,学习又好,还会做好多东西,他说下次会给我做蛋糕吃。”
  这时,黎临插话:“我辛辛苦苦接送你,那是不是该分点铜锣烧感谢我。”
  路安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可以,不过只能给你一个,一共就三个……”他还没说完,黎临已经拿过旁边的盘子和夹子,取出一个铜锣烧吃了起来。
  路安易问:“是不是超级好吃?”
  黎临回:“还可以。”
  路安易觉得不可思议,黎临居然这么睁眼说瞎话,立刻数落他:“还可以?那你倒是吃慢点啊。”
  两个大人看他们这么拌嘴,相视一笑。虞曼如忍不住问:“安安,你可从没这么夸过这么一个人,那个肖景真的那么完美?”
  “是啊是啊!不信问黎临,他也见到了。”路安易说。
  大家都看向黎临,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强行拉入聊天,漫不经心地说:“只见过两面怎么知道完不完美?”
  路安易也不知道哪来的不服气,又追问:“那你说好看不好看吧!这总能看出来吧?”
  黎临往沙发背上一靠:“好看是好看,但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呆呆的。”
  路安易受不了有人这么诋毁自己的朋友:“你怎么知道他呆?你刚吃了人家做的铜锣烧,就说这种话,不过分吗?”
  这一切“诋毁”和维护,肖景自然是不知道的,他送走路安易,就一直在研究他的新宠——烤箱和投影,终于在晚饭前,归置好了它们。吃过饭,肖景就回到房间,找各种烘焙视频来学习。他边看边做笔记,齐悦眉进来送水果,看他这般用心,不禁感叹:“我们小景,真是天生美食家,不仅会吃,还对烹饪抱有这么大热情。”
  肖景听了也有一点小小的得意,说:“我也觉得我有烹饪的天赋!”
  齐悦眉先是笑了笑,又刻意板起脸嗔道:“戒骄戒躁!”
  肖景也立刻“正襟危坐”,说:“好的。”
  肖景正看到入迷,突然收到了路安易的消息。肖景拿起手机,看到对方发了两个字——“小景”,并附带一个表情包——一个撑下巴的光头小人儿在冒鼻涕泡儿。料想路安易只是来闲聊,决定先看完手头的视频。
  看完视频,肖景直接上了床,给路安易回消息。
  肖景:我来了~
  路安易:表情包「为什么不秒回?是在做爱吗?」
  肖景吓得手机都掉了,然后又定睛一看,只见一行“‘路安易’撤回了一条消息。”
  肖景:……
  路安易:嘿嘿,我开玩笑的,不要介意哦,我还是个乖巧宝宝。
  肖景:「流汗」我在看烘焙视频。
  路安易:我要吃!我要吃!可惜今天的铜锣烧被分走了两个。
  肖景:没关系,我以后可以经常给你做。
  路安易:我妈妈也说很好吃,黎临这个讨厌鬼,吃得狼吞虎咽,还嘴硬说一般。
  手机消息页面里,路安易还在喋喋不休,肖景思绪却飘到了别处,他想,黎临大概和路安易是很好的朋友吧,但自己面对他会忍不住拘谨,就像今天下午,路安易的到来让季悠优很不自在地离开。单亲家庭的孩子,不一定会自卑,但一定比常人更敏感。他们现在不完全是寄人篱下,但受了对方庇护,免不了会产生低人一等的感觉。
  肖景想了一晚上这个事情,他没办法排解自己的苦闷,又忍不住猜测齐悦眉的想法,她作为母亲压力应该更大吧。想到母亲,他又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在他成长的过程中,齐悦眉非常顾及他的自尊心。要是让他和田星月易地而处,他肯定已经疯了;哪怕是和季悠优交换,他可能也不如对方,可能更自卑更畏缩。但自己终究不是他们,每个人都有命运赐予的、独有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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