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何梓却非常没有男子气概地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怎么了?”霍媛还以为自己的举动吓坏了他,忍不住关心问道,“吓到你了吗?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她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原本隐忍的无声落泪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一个大男人在婚礼现场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霍媛瞬间手忙脚乱,哥哥时候她就代替他成为了榕城的霍少帅,父亲死后,她成为了榕城的霍大帅,她以男人的面目出现面前,她需要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坚强,比在这乱世之中任何一个大帅都要运筹帷幄。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相信过白姽婳是白泽,但她白泽这个存在来庇护她,一旦她身份暴露,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哪怕她比任何一个男人要优秀,都会有无数人来谴责她的努力。
她像一个男人一样活着,比任何人都要强大,不避刀剑,不畏生死。
如今,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伤心哭泣的何梓,只能将他抱在怀里,“好了好了,别哭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你要是不想当新娘,我们换回来就是。好了好了,别哭了。”这哭的她都要哭了。
何梓哽噎几声,“你……疼吗?”
他的声音里混合着泣音,霍媛一时间没有听清楚,“什么?”
“那……那时候……”何梓哭得一抽一抽的,婚礼上众人很是安静,看着这个男人哭成了泪人。
没等他说话,霍媛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她眸光一软也带上了水光。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子弹的速度很快,几秒时间她就彻底死亡,几分钟之后她化作恶鬼再次来到榕城。
一点儿……都不疼。
霍媛控制不住也和何梓那般哭了起来。
这对新人在他们的婚礼现场相拥哭泣。
宁无双等他们哭够了才上去拉着霍媛说道,“好了好了,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别误了时辰,父亲母亲待不了多久。”
霍媛的母亲早就死了,一直在奈何桥上等人,之后等到了年少意气风发本可以有一片光明的儿子,又等到了中年丧子的父亲,最后一家三口等来了他们最疼爱的霍媛。
霍渊和宁无双冥婚,他和这个人间还有联系,如今宁无双回到榕城,他也凭借着两人的冥婚留在可以来到榕城这个人间和地府交界处。但他们的父母不可以,只有七月十五他们才可以来到榕城,才可以来到人间看上一眼。
他们第一次走过黄泉路是因为死亡,第二次走过黄泉路是为了儿子的婚礼,此后黄泉路上每一步都是他们对家人的思念。
霍媛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然后给何梓擦拭眼泪,和他说道:“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不要哭了。”
“嗯……”何梓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两个新人互相搀扶起身,走向了大堂。大堂之内,霍媛的父母端坐其中。
唢呐一响,鬼司仪亮开嗓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鬼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霍媛的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女儿的手放在何梓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他们会在奈何桥等待,等待下一个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鬼门打开,七月十五,鬼帅归来。
七月十五,奈何桥上,一门三帅,何人等你归来。
曾经有个地方叫做榕城,那里有一户人家叫霍家,一门三帅,尽数为了榕城而死。
次日,阳光从东面倾注自己的温柔,何梓从圆台醒来,再次痛哭出声。
白姽婳走过来,“怎么了,哭得跟被人□□了那样。”
顾凌宇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没好气地说道:“行了,你少说几句吧。”
他上前抱住了何梓,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也是男人,他当然知道何梓在哭什么。
男人之间没有太多安慰,总是大哭流涕,最后抹干眼泪,一句“我没事”又可以重新站起。
阳光洒向人间,可榕城的人永远看不到了。
那个娇俏巾帼站在自己的院子面前,榕城化作鬼城之后,她就成为了这里的主人,可以改变这里的环境,以前她困在这里的时候,总是改变这里的环境,春夏秋冬,仿佛还在人间。
只是自从遇到那个男人之后,她的院子内每一日都是冬日,白雪覆盖,红梅盛放。
这个时候,人间已经是阳光明媚了吧,也不知道今天人间天气如何。
人间。
何梓抬起头看着天空高悬的太阳,今天的天气很好,奈何他是一个刚结婚就和老婆分开的可怜人。
一对情侣从他身边走过,一路打情骂俏。
何梓认出来了,这对情侣就是昨天跟他一起参加鬼帅娶亲的其中一对。
女人明媚大方,她娇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们村子这么好玩。”
她随着男人来到村子里得知每一对即将新婚的夫妇都要参加鬼帅娶亲的仪式,她还觉得有点怕怕的,没想到鬼帅娶亲这么好玩,昨天她老公差点摔了个大劈叉,虽然有点狼狈,但她当时还是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当然好玩了,我跟你说,这霍家一门三帅,据说啊,当时霍老爷子下去的时候,人家老婆还在奈何桥上等他呢,啧,真是恩爱。”
女人当即就说,“要是我先走了,我也在奈何桥上等你。”
“呸呸呸。”男人连呸三声,说道,“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我怎么舍得让你先死。”
女人小手拍在他胸前,“我才不要一个人,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这个不怕的,你们看的那个雕像就是霍老爷子的长子霍少帅,他很年轻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为了能够和活着的爱人相遇,他冲出地府来到人间,和自己的爱人结婚了,最开始的鬼帅娶亲就是为了他办的。后来大家就像得到霍家一家三口的赐福了。能够保佑大家圆圆满满,连死亡都不能分离真心相爱的人。” 男人和她细说着鬼帅娶亲的来历和意义。
女人很是感慨,“如果真能那样就好了。”
男人伸出手给她整理了额前挡住她视线的发丝,说道:“可以的可以的,据说啊,白泽给了女大帅一个能够找到如意郎君的项链,一定能够保佑我们在一起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而且人家女大帅还能保佑你当上主管,等过几天,白泽神庙可以进去了,我们去拿两个白泽枕。”
女人握住了他的手,自己整理了一下,她想起了来之前的事情,甚至手指在他额头推了一下,“还说我,你可得求求人家保佑你,这次考证很重要!”
她其实并不信这些,可若是为了面前这些男人,她愿意去相信,去相信一个她以前永远不会相信的童话。
下辈子,下下辈子,她想和他再次相遇。
“放心我知道,这次考证绝对没有问题,升职加薪肯定的,过两年等宝宝出生,我们再带他过来,得让人家老祖宗认认人,以后啊保佑我们的宝宝能够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另一半。”男人搂住她的肩膀盘算着两人美好幸福的未来。
何梓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逐渐走远,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离开副本前,他跑去圆台附近刻下了一行。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终有一日他会回到这里,带着他的妻子回家。
☆、噩梦初醒
放学的铃声响起,困在学校一天的学生们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大家嬉笑着打闹着,眉眼里的单纯模样让所有从一旁路过的成年人心生羡慕。
孩子迫不及待长大,成年人却羡慕少年单纯天真,意气风发。
“猴子,我们去打游戏吧。”穿着蓝色校服的初二学生冲出来一把搂住前面准备独自回家的身材瘦小男生。
这个外号叫猴子的男生看起来很瘦,还是长个的年纪脸上却没有多少肉,头发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修剪了,额前过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他一直低着头看上去有些阴郁。
直到有人喊他,他才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他的眼下青黑,似乎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了,明明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神却很是空洞,“啊,弄弄啊。”
猴子不叫猴子,他本名侯明,弄弄大名何弄,他们两个人是住一个小区的,以前一直一起上下学。
何弄从小就喊他猴子,小时候侯明特别皮,经常气得他妈直接喊他皮猴子。那时候,他们楼下经常有这么一幕,猴子他妈拎着擀面杖追儿子,那时候何弄就在旁边幸灾乐祸。
猴子这个外号也是那个时候有的,一直喊到现在。不过侯明他妈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做了。
想起侯明他妈,何弄看向侯明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心疼和同情,“你们家现在怎么样了?”
侯明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小的年纪笑的满目沧桑,最后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吵吵闹闹的,说是要离婚结果吵了那么多年也没离婚。”
侯明的父母以前是他们的小区里的模范夫妻,是众位家中眼中羡慕的对象。
侯明的母亲罗安安也一直很满意自己的家庭,年轻娇俏的脸上每日都挂着幸福的笑容,直到她看到她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走入了酒店,将他们捉奸在床。
曾经脸上满是幸福的温柔女人一瞬间变成了让所有人都害怕的疯婆子。
而将她逼疯的那人站在那里轻描淡写——我只是和她玩玩,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那之后,何弄经常就能够听到楼上歇斯底里的吵闹声,有时候还有摔碗砸盆的巨大声响,大半夜的根本睡不着觉。
这对夫妻一见面就吵架,就算不见面,何弄半夜也能是不是听到罗安安的嚎啕大哭,他不知道侯明感觉如何,反正他是被折磨得一整晚没睡觉。
大家也不是没有怨言,可邻里邻居的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发生了什么,这要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急啊,谁能忍受自己的另一半和别人鬼混呢?
想到事出有因,加上这么多年的感情,大家最后也忍了,就是可怜了刚刚上初中的侯明。
“你爸昨晚回来了?”何弄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晚他又听到侯明母亲打砸哭闹的声音,他累极了直接睡了。听他妈说,昨晚吵到凌晨两三点才罢休,那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他也知道侯明他妈很是可怜,但他就想不通她每次吵架都说要离婚,怎么到现在就不离婚呢。
他不懂大人的世界,只是看到自己的发小一点点阴郁下去,以前还算健硕的身材变得瘦小,曾经大笑大闹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他就忍不住心疼,他总觉得如果他们离婚了对侯明是件好事。
他以前也经常拉着侯明回家玩,可侯明他爸出轨之后,他妈就不让他去别人家了,也不允许他和自己玩。
侯明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发疼的嘴角,“没有,昨晚我爸没有回来。”他浑身上下都疼,只是嘴角那里没有遮掩,那里豁开了一个口子刚刚结痂,他不受控制地将嘴角的痂撕开,被痂堵住的鲜血流了出来,润湿了指尖。
他父母闹僵之后,他妈就不允许他喊自己的爸爸叫爸爸了,每次要是喊了,他妈就会歇斯底里地冲过来惩罚他。
昨晚,他爸爸没有回来,他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回来。
他想他了,就问了一句——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之后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毒打。
他还以为这次会醒不过来了,但人类的身体意外的强大,当黎明升起,他缓缓睁开双眼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身体上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还活着。
他活着,却希望自己死了。
他看向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打了一个寒颤,沉默地梳洗一番擦干净脸上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衣服,背上书包离开了自己的家,继续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一天。
何弄看他目光呆滞,不知道神游何方,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侯明他家出事之后,他就经常这样。
他伸出手推了推侯明,问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早上的回忆破碎,侯明回过神来,看向自己最好的朋友,呆滞几秒才问道:“你说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何弄就知道他啥也没有听进去,他看向侯明嘴角溢出来的血渍很是无奈,这家伙总说自己上火,上火结巴了还用手去扣。
一个大男生兜里也没有纸巾什么的,上手直接给他擦了一下,才无奈重复道:“我说啊,你们家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我说句不中听,我感觉你妈真的就像一个疯子,大半夜的又吵又闹,我带着耳塞都睡不着。”
本来学业就足够辛苦了,结果晚上一直睡不好,白天又犯困,他这成绩可谓是直线下降,他爸妈都商量着楼上再这么下去就换地方住了。
之前也不是没人劝侯明他妈,都被她又打又骂的架势给吓回去了。
大家也就是好心才提醒几句,她不领情还去骂人,渐渐地,大家就不管她了,也不愿意招惹这个疯婆子。
这女人大半夜的举着菜刀就砍她男人,闹得警察都过来了,现在大家都不敢招惹这一家。
侯明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都这样了,就算了吧。我爸一回来她就又打又闹,我爸不回来她还是又打又闹。”只不过对象变成了他。
对发小家的事情,何弄也无法多说些什么,他问道:“我待会儿要去书店买资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他其实老想带着侯明回家了,他不想让侯明再回到那个整天吵吵闹闹的家,可就像他妈说的那样,再怎么不好,那都是侯明的家,那都是侯明的亲爸亲妈。
何弄对侯明再推心置腹,侯明还会选择自己的家,就像现在,侯明没有多少迟疑就拒绝了何弄的邀请,“不了,我妈让我早点回去,我要是回去晚了,她就要生气了。”
“好吧。”何弄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自从侯明他爸出轨后,他妈就把他看得死死地,除了上学,根本不让他出去玩,“那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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