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觉得更难过了。
“没事、没事啊……你这么瘦,应该稍微多吃一点啊。”
文珂一边哄他,一边把他拉了起来,然后搀着他慢慢地往前走。
……
那天晚上的好多事,付小羽都记不清楚了,他醉得太厉害了,有那么几段时间完全就是空白的。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半夜他起来在自己睡着的主卧内嵌的卫生间里上了一次厕所,可是洗手的时候,却怎么也拧不开水龙头。
这件事在他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印象深刻,因为他真的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洗手。
最终一贯以来爱干净的习惯还是战胜了眩晕的感觉,他还是纠结地出了房门,去外面的客卫洗了手,这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黑暗中,他半阖着眼摸索着走了半天,回到房间里就扑通一声侧身躺倒在了床上。
房间里的味道很好闻,有种薄荷叶似的清爽香气,他刚才睡太熟了没发现,这时候闻到了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秋天的夜里有些冷,他蜷进被子里,转过身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手掌温柔地捧住了。
是文珂吗?
他其实有一瞬间的疑惑,可是那只手掌很大、很温暖,掌心有一些粗糙。
他忍不住地把脸在那个人的掌心摩挲了一会儿——文珂的手有这么大吗?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忽然之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猛地推了开来。
他被推得懵了,睁开眼睛看着前方模模糊糊的人影。
“付小羽。”
那个人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付小羽。
“我知道你是付小羽。”
那个人的手指忽然放到了他耳边。
他不知所以,紧接着就听到耳边一声“啪”的响指声。
他顿时吓了一跳,只听那个人说:“醒了没?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你半夜跑来我房间了,知道吗?”
付小羽浑身一个激灵,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面前的人不是文珂,是许嘉乐:“我、我在你房间?”
“对、对不起——”
付小羽几乎是弹了起来,他的酒一下子醒了不少。
这是许嘉乐的房间,他刚才竟然躺在许嘉乐的身边,在许嘉乐的手掌里摩挲脸。
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付小羽一生中几乎从未发生过的尴尬瞬间,他窘迫到简直想要找个地洞马上钻进去:“我的卫生间水龙头好像坏了,所以我就出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不好意思。”
许嘉乐看着他,脸上几乎是明晃晃地写着“无语”两个字。
他显然状态不好,神情里带着疲惫,并没有什么心情和付小羽多说话。
过了一会儿,alpha终于说:“我跟你换个房间吧,省得你等会儿要洗手还要折腾。”
“谢、谢谢……”
付小羽讷讷地说。
“把手机递我。”许嘉乐果断站了起来,指了指他的屁股底下:“被你压着呢。”
“哦……”付小羽的动作有些迟钝,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许嘉乐的手机,手指中途不小心按到了侧键,屏幕一下子亮了。
只见上面的屏保,是一个男性omega的照片。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omega,甜蜜的笑容,雪白的牙齿,是即使同为omega都会觉得可爱的程度。
付小羽看着那张照片,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要把手机递给许嘉乐。
“这是……靳楚吗?”
他明明醉得很厉害,可是那一瞬间,这个名字还是忽然跳了出来。
素未谋面的、许嘉乐的前夫,可是他却记得异常清楚——靳楚就是许嘉乐想要爱护一辈子的omega。
“嗯。”
许嘉乐虽然应了,但是却皱起了眉毛,从他手里接过手机之后,便迅速转移了话题:“还有,你酒量不行就少喝,更不要掺酒喝,知道吗?”
付小羽抬头愣愣地看着许嘉乐:“刚才……你和文珂在阳台说靳楚的事,我不小心听到了。”
其实他知道许嘉乐之前就怀疑他听到了,他不该承认的,偷听别人的隐私,这是非常不正当的事情。
许嘉乐的眼神果然立刻阴沉了下来:“所以呢?”
他问道。
付小羽想:我不知道。
“我问你,所以呢?”
许嘉乐问了一遍,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付小羽说:“我只是听到了。”
酒精让他的脑子好像一直在旋转,明明知道自己在说越界的话,可是却克制不住,喃喃地问:“许嘉乐,靳楚……他很好吗?”
他的声音那么小,以至于他不知道许嘉乐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那一刻,付小羽的眼神甚至是失落的,即使这失落是如此的荒诞。
靳楚和他,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他控制不住地在意着、比较着。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盘旋在脑子里——
他很美丽吗?他很优秀吗?他的身高有多少?他的信息素是多少级?
真的那么好吗?
好到你要爱护他一辈子。
好到你那么想要他。
他到底在疑惑什么,或许这些问题,他也想问韩江阙——
我还要做到多好,才能有资格被这样爱着呢?
许嘉乐显然觉得无比可笑,嘴角忽然撇了一下,罕见地直接对着他骂了句脏话:“妈的付小羽,关你屁事。”
付小羽并没有生气,酒精稀释了他的理智,将一切情绪都变得很钝。
他依旧呆呆地看着许嘉乐。
alpha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狼狈,上身穿着还沾着血点的衬衫,下半身没穿长裤,只有一条黑色的三角短裤。
付小羽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那条短裤,现实中,他没有看过alpha只穿着内裤的样子,有点好奇。
随即迟钝的脑子才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注视是完全失礼的,激灵一下慌忙抬起头。
但就是在那一刻——
许嘉乐忽然伏身,把他一把摁在床上,用手粗暴地抬起了他的下巴。
付小羽吓坏了。
许嘉乐的眼睛狭长,因为没戴眼镜,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付小羽才赫然发现——
他的瞳孔颜色其实很浅,因为浅而狭长,所以更富有动物性,野蛮且凶狠。
付小羽被他压着,浑身都在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完全没有了在酒吧里的气势,或许到了这种时候,他才真正明白,a级的alpha队友omega的威慑和压制力是多么的可怕。
许嘉乐把他的头扳过去——
这个姿势,他不得不被迫露出了后颈那块omega最宝贵隐秘的地带。
许嘉乐低下头,凑近了他的脖颈。
不行……
付小羽全身都因为恐慌和应激而僵硬着,他像是溺水的人,开口时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alpha的鼻息很热,他几乎能敏感地察觉到许嘉乐的鼻子在他脖颈处轻轻地抽动了两下。
许嘉乐在闻他。
这个认知让付小羽的皮肤都因此颤栗着起了鸡皮疙瘩。
他没有被标记过,也没有被alpha这样闻过。
可是下一秒,许嘉乐深吸了口气,突然放开了他,然后直直地站起了身子。
窗外一缕冷风吹了进来,温度像是他们突然之间隔开的那段距离。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许嘉乐一边问一边从地上把裤子捞起来穿上,他的神情那么的轻描淡写,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事根本就是幻觉一样。
“……”
付小羽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哑声说:“是大岩桐。”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种花。”
“甜得真腻歪。”
许嘉乐懒懒地笑了一下。
付小羽没有说话。
他知道许嘉乐不喜欢,所以闻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起身了。
就像是……就像是狐狸闻了闻一块肉,觉得不新鲜,然后便毫无兴致地走开了。
就是那样的、简单的不喜欢。
他无声地钻进了被子里。
许嘉乐在外面窸窸窣窣地穿完裤子就离开了,但是过了一会儿,付小羽又听到房间门被拉开了,几声脚步响起来,然后床头柜发出杯子放上去的一声轻响。
许嘉乐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即又离开了。
小猫咪,该长大啦!
第10章
躺在并不熟悉的omega的被窝里过夜,即使对许嘉乐来说,也算是异样的体验。
更何况付小羽的信息素味道实在太甜腻了,甜得富有攻击性,甜得他心烦意乱,进而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他以前约会过的那些omega难道是假a级吗?
他不得不把那床甜滋滋的被子推到一边,然后掏出手机搜索一下这叫做“大岩桐”的花到底是何方神圣,百度出来的花朵颜色艳丽到刺眼的程度,叶片更是翠绿肥厚。
这种富贵到用力过猛,以至于有点土气的花,当然完全不长在他的审美上,难怪,能有这么厉害的香味。
但乍一看上去,这花的气质上还真有点付小羽,有种怼到人脸上把每片花瓣都展开后逼问“你承不承认我好看”的劲头。
许嘉乐继续漫不经心地往下拉介绍,看到大岩桐别名“落雪泥”,花语是欲望、华丽之美时却不由愣了一下。
落雪泥……
他忽然想到付小羽衬衫领口处露出来的锁骨上那几颗星点的红痣。
付小羽是日常生活中罕见的、那种可以被称之为雪肤美人的omega,他身上的那些隐秘红痣,就像是血珠零落地洒在雪地上。
许嘉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突兀地爬起来,跑到主卧的卫生间里想要洗脸,按下水龙头的那一瞬间,才忽然意识到有些奇怪——
付小羽不是说水龙头坏了吗?
他的神情有些微妙。
但随即便若无其事低下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刚才,在付小羽闯进他房间之后发生的那件事,被他称为是人性的停电时刻——
有那么一秒,他想要付小羽的身体,alpha可以骗自己的脑子,但骗不了自己的下半身。
这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刺激靳楚的心情。
他是那么的了解靳楚。
靳楚的情感模式就像个孩子,他是靳楚最依赖的、能拥有的最昂贵的玩具;即使腻了、有了新的玩具,即使和其他的玩具上了床,靳楚仍然永远会惦记他,会时不时用手确认一下他的存在,靳楚不会允许这个玩具被其他人轻易抢走。
他是靳楚的最优选,这是天之骄子的自信。
离婚虽然也很落寞,以至于不得不中断学业回国转换心情,但许嘉乐仍然很确定自己不用急于求和。
一旦他先拥有更好的omega,他知道,靳楚一定会回来。
奇怪的是,他明明可以洞察靳楚的动机,却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感到特别难过。
做玩具很难过吗?
许嘉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不会。
人活在这世上,有时候会高估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但只要活着,就有要当玩具的时候,someday,sometime,eventually,区别只在于你在被什么东西玩。
要他说,能做omega的性玩具,这是福报。
付小羽因为问卷的事总把他和文珂归为浪漫感性那一挂,但是其实他和文珂真的不一样。
文珂相信爱能超越现实。
而他相信人是自然界最狡猾的动物——
出于学术需要,他常年都在逛ao两性论坛,其他人可能不会了解,在这种论坛的私密板块,常年高居不下的热帖标题居然是omega怎么假装高潮。
连高潮都能假装的优越动物,当然也会靠欺骗自己爱能超越现实来获取幸福感。
这很好,很人类。
他也是其中一员,但他活得既清醒,又戏谑,甚至毫不在乎地嘲讽自己。
付小羽为什么骗他说水龙头坏了?
许嘉乐虽然觉得好玩,但其实也真的不太在乎。
他直起身子,用冷水拍了拍名字,对自己笑了笑,懒散地说:“嘿,你得离付小羽远一点。”
如果说他最讨厌的事是什么,那大概不是孤独,不是背叛,也不是失败,而是失控。
他不会待在停电的房间里,那儿危险。
……
庆功的那一晚结束之后,许嘉乐通过自己的学术圈子找了几个在b市同专业的学生和导师加入末段爱情的项目继续进行内容设计。
他自己打算把去公司的频率降下来,需要的话,他会远程提供协助。
一方面,他确实打算和付小羽保持距离。
另一方面可以说是休假,在家多陪陪夏安,看看电影;
当然,这是他理想中的状态。
现实是,付小羽不准假。
当许嘉乐看到钉钉上被驳回的请假申请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忍不住再次怀疑人生——
他连自己的博士学业都能暂缓,为什么当个合伙人却连请假都被拒?
“拿下蓝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三个月是产品开发的攻坚时期,我绝不允许有人离开岗位。”
付小羽正低头看着胡夏电脑上的展示图一边对许嘉乐直接地说。
他喝了口助理递过来的espresso,忽然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回事?加糖了?”
付小羽的助理叫王小山,他刚办完事从老家回来,一时之间忙晕了头,听到付小羽的询问顿时心知不妙,战战兢兢地说:“前台是新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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