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打招呼,但后半句话又吞了回去。
只见那个高挑的omega双腿有些慵懒地伸长,闭着眼睛,整张脸都几乎埋在了许嘉乐的颈窝里。
虽然身经百战的王小山目睹了艳舞和摩托车追人的全程,已经大约有预感今晚会发生大事,可是真的看到这一幕,却还是挺震撼的。
付总偎在穿丝袜的许哥肩膀上。
他行事又冷又硬的老大,这样靠在alpha肩膀上的时候,原来也是软乎乎的,看起来……怪幸福的。
比王小山还要更吃惊的是温淮轩。
“他们这是……”
温淮轩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没来得及继续,就被王小山轻轻拉了一下。
“我不过去了,在外面等你吧,反正付小羽不是说他没出什么大事吗。”
温淮轩终于吃力地挤出了一句话。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来的——
虽然本来也知道和付小羽没什么希望了,可是被许嘉乐这个老哥们儿以那个形态把喜欢的omega连带着摩托车一起劫走,心情还是很郁闷的。
只是无论如何,王小山一个喝过酒的omega这么晚要赶来医院,他自觉不陪一下说不过去罢了。
“好,那你等我下哈。”
王小山对着温淮轩吐了下舌头,然后才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许哥……你还好吧?”
他这一走到跟前说话,付小羽就已经迅速地睁开了眼睛。
王小山吓了一跳,付总没睡着啊。
“来了。”付小羽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他下意识地用手飞快揉了下鼻子底下,然后才迅速地坐直了身体,冷静地说。
他这个小动作倒一下子让同是omega的王小山恍然大悟——
什么睡觉啊,人家是躲在那儿拿鼻子闻许哥的腺体呢。
“小事故,皮外伤。”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小山的错觉,许嘉乐脸上的神情这会儿也有点古怪,仓促地抬起头对王小山笑了一下,鼻子像是刚才摩擦了哪里似的,红红的。
“你们……没事吧?”
王小山敏锐地眯起眼睛。
“没事。”许嘉乐一边说一边轻轻把那只包扎好的手臂抬起来给王小山看了下:“怪不好意思的,这么晚还折腾你跑来一趟。”
王小山被转移了注意力,有点同情地看了下许嘉乐那只胳膊,心想,许哥虽然一只手受伤了,另一只手还得让付总靠着闻脖子,也是真的不容易。
“小伤我也得来关心下啊。”王小山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往外拿东西。
他按照付小羽的要求带了一套简便的衣服,当然还有许嘉乐之前塞在他这儿的手机。
“其实手机马上就没电了。”王小山耸了耸肩:“我也是刚发现的。”
“好。”
许嘉乐顺势把手机接了过来。
打开微信的时候靳楚的几条信息,才刚点开看,就不由坐在长椅上怔住了。
靳楚:嘉乐
靳楚:我觉得……我做好准备了。
我会和你一起告诉南逸,告诉他我们离婚了。
这两条信息的间隔有近二十分钟,但是都是三个小时之前发的,而那个时候……
许嘉乐站了起来,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起来了。
三个小时前,那是他在台上跳艳舞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许嘉乐的直觉在那一瞬间告诉他——
靳楚看到了。
……
换完衣服打完针之后,许嘉乐几乎一点时间都不想耽误,就和付小羽一起打车回了度假村。
明明一路上都无比急切,可是却在抵达之后,忽然有点紧张起来。
他和付小羽面对面站在楼下,谁都不想先放开牵着彼此的那只手。
“你……”
“小羽,”两个人同时开口之后,许嘉乐说:“你说。”
“这一次,你真的会和南逸说的吧?”付小羽看着他轻声问。
“会。”许嘉乐点头:“只是……”
他随即自嘲地笑了一下:“妈的,其实脑子里都排练过好几次该怎么说了,但是还是有点紧张。”
“那怎么办?”付小羽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认真。
许嘉乐看着这个omega,忍不住呼了口气。
真的很古怪,明明是在聊着这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脑子里竟然还能不听使唤地划过一丝不合时宜的念头。
付小羽一旦在意的时候,会本能地靠近他,然后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脸。
因为板起了脸,所以本来圆圆的眼睛也显得严肃。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许嘉乐的背脊忽然悸动了一下——
这omega管理他的样子,真一点没变。
真好。
“许嘉乐?”
“哦哦……”许嘉乐迅速地从那一丝奇异的遐想中回到现实世界。
“那你怎么办?”付小羽又执着地问了一遍,他显然对许嘉乐刚才的走神感到不满。
“你听过那句话没?”许嘉乐低声说:“当你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说实话,往往是最聪明的选择。”
付小羽的脸上也终于浮起了隐隐一丝笑容,他收回了刚才有点凶悍的神情,装作淡定问:“谁说的?”
他挺喜欢这句话的。
“武则天。”许嘉乐说:“大明宫词里的武则天,对她儿子们说的话。”
回答之后,自己也觉得荒谬。
小时候觉得平平无奇的话,却竟然会在30岁的某一天忽然觉得格外锋利。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低头凑过去,用鼻尖和付小羽的鼻尖轻轻地、亲昵地磨蹭着——
一下、两下、三下。
刚才在医院里他们明明已经互相闻了半天,可是却觉得不够。
哪怕只是要分开一个晚上,都会觉得舍不得,舍不得放开牵着付小羽的手,舍不得他的味道。
空气中还有雨后潮湿的味道,他面前的付小羽就像是一株沾着剔透雨珠的大岩桐,浅褐色的瞳孔又湿润又艳丽。
“把我微信加回来吧。”
许嘉乐侧着头吻了一下omega的脸颊,哑声说:“领导。”
突然开发出来的称呼付小羽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他退开一步,若无其事地掏出了手机:“好吧。”
加好友是秒通过的,因为根本不需要验证。
虽然付小羽早就猜到许嘉乐不可能也删了他,可是心口还是轻轻地跳了一下。
许嘉乐笑着看着他,似乎马上就明白了他的心情:“咱们的聊天记录还在呢,都在我这存着。”
“……嗯。”
付小羽握紧了许嘉乐的手。
真好,聊天记录还在。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甜蜜中甚至带着一点酸楚。
他决绝地删了许嘉乐的微信,不仅是因为分手这件事本身,还因为不去反复翻看聊天记录,是凭他的意志力也绝对做不到的事。
可许嘉乐还存着;
许嘉乐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地看了多少遍?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也如露水般短暂脆弱。
许嘉乐是那个会小心翼翼捧住露水的人啊。
“我上去啦?”
许嘉乐终于依依不舍地、缓慢地松开了付小羽的手指。
他面向付小羽,先是倒退着走了两步,才终于转过身。
就在这时,付小羽忽然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许嘉乐——”
“嗯?”
许嘉乐回过了头。
“之前你追我时和说,让我安心地做个裁判就好,因为这是你一个人的战斗,我看着努力就好。”
付小羽站在原地,慢慢地说:“现在我要终止这个口头协议。”
他又下意识地使用了工作场合的词汇。
许嘉乐忍不住推了下眼镜,遥遥地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因为从今以后,每一场战斗,都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付小羽顿了顿,认真地说。
他的瞳孔那么亮,灯光、雨珠、夜色,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都在那里了。
爱情,大约就是神把创世的第一束光,都放在他的眼睛里。
“付小羽,”
许嘉乐的嘴角上扬,眼里也泛着笑意:“明天见。”
第116章
上楼时已经是凌晨了,许嘉乐敲门敲得很轻,但房间里的靳楚大概也根本没睡,很快就给他开了门。
“hi.”靳楚和他打了个招呼,眼神忽然扫到他手臂上的纱布时,不由吃惊又关切地问道:“你的手的怎么了?受伤了?”
“没事。”许嘉乐的神情很冷静,迅速地用最让人放心的语气解释道:“刚才骑摩托车时有点小剐蹭,皮外伤,所以去医院包扎了一下。”
靳楚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多问。
两个人在门口相视了几秒钟,都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是靳楚小声说:“南逸还睡着,我们要不……去阳台说?”
许嘉乐点了点头,跟着靳楚从卧室穿过去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在床上的南逸几眼。
坐在藤椅上的时候,许嘉乐看到一旁的小桌子上面上面已经放了罐打开的啤酒,不由转头看了靳楚一眼。
“我刚才喝了一点。”
靳楚也坐到了许嘉乐的身边:“嘉乐……”
他唤了一声许嘉乐的名字,可是却一直都没有下文,望着阳台外面度假村的夜色,似乎在那一刻又走神了。
“靳楚,你在微信上说你做好告诉南逸的准备了——真的吗?”
许嘉乐其实对靳楚的经常性走神很熟悉,可是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这个omega飘忽的思绪。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甚至不得不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
“……”靳楚拿起啤酒罐轻轻摇了一下,默默地把剩下的啤酒仰头喝完之后,才转头看向了许嘉乐。
“真的。”他终于慢慢地说。
铝罐里最后一口啤酒,总是最苦涩的。
味道从胃里泛上来,然后在舌尖弥漫,像是一种人生的味道。
靳楚很轻地笑了一下:“嘉乐,你会问我为什么突然想通吗?”
那是一个有点妙的问题。
他和许嘉乐对视着,而alpha镜片后狭长的眼睛眸色很深,过了两秒之后,只是声音很低沉地说:“靳楚,谢谢你。”
许嘉乐没有回答他。
靳楚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他当然了解这个alpha惊人的敏锐:“南逸睡着了之后,我觉得有点闷,想下去吹吹风,然后也没想什么,就循着音乐声走到游泳池那边了。嘉乐——我看到你在台上了。”
“我从没见你跳过这样的舞,其实……还挺好玩的。”
他说到这里,神情酸涩地微微笑了一下。
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为了轻飘飘一句还挺好玩的。
晚上的时候,在人群都狂热地簇拥着舞台的时候,他其实站在偏远的走廊底下看了许久。
没有人注意到他,台上的许嘉乐也没有。
许嘉乐穿着白背心和丝袜从最初的笨拙和不知所措,到越跳越high,甚至旁若无人地摇着屁股后面的兔子尾巴。
他看着那个曾经和他在一起多年的alpha,记忆便如海水倒灌一般涌进心头。
他们结婚时都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可许嘉乐便显得远比同龄人老练而富有责任感,那时的他非同一般地渴望安全感,而许嘉乐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完全地懂得许嘉乐,甚至直到那天在太阳雨下,在他已经确信他们无法挽回之后,他的执念仍然在使他痛苦地想:从今以后,许嘉乐会把那份成熟的保护完全地给付小羽。
可是直到今晚,他才第一次见到那个看起来冷静成熟的的另一面。
幼稚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许嘉乐——
如同一辆在泰国海边燃烧着火焰却仍然在迎风疾驰的摩托车。
他们曾经在一起多年,可是他却从没见过许嘉乐真正挣脱一切枷锁,绽放出生命力的模样。
其实许嘉乐和付小羽之间,跟保护与被保护无关。
他们只是纯粹地相爱了。
与其说是感到陌生,不如说是感到有一些嫉妒。
不是嫉妒付小羽,是嫉妒许嘉乐。
在他当初选择离婚的时候,他的心底,难道没有悄悄梦想过属于自己彻底绽放的这一幕降临?
他明明时为了找到爱的感觉先任性地决定给放开了许嘉乐,可谁能想到,因为他这一次的放手,最终找到真正爱情的人却是许嘉乐。
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他站在人群最外面悄悄地哭了。
人生竟这么吊诡残忍。
可靳楚在剧痛之中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清楚地对自己承认,是的,是人生本就残忍,只有勇者才能在千军万马中斩获真正的幸福。
许嘉乐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变成勇者的omega。
这样也好。
而他,无论多么不甘,也不愿意再阻碍那个alpha奔向幸福的路了。
……
南逸大概不到五点钟就醒过来了。
他昨天在外面玩皮划艇玩得累着了,吃完晚饭被许嘉乐抱回来的路上,这一觉睡下去其实也足足睡了八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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