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佛洛狄忒微微点头,与塔尔塔罗斯冰凉的手交握在一起,他们走上那条金光大道,沿着路铺开的方向一直向前走去,向卡俄斯的住所慢慢靠近。
在这黑暗的混沌中,时间仿佛被隔绝在外,处在这个空间中的人都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阿佛洛狄忒与塔尔塔罗斯沉默的前行着,许久之后,终于看到了金光大道的尽头,一座金琉璃样的宫殿伫立在那里。
这座宫殿很高很高,阿佛洛狄忒仰头看过去,他的身躯与宫殿相比,如同砂砾般渺小。
在宫殿的门上,布满了纯金网格状的东西。
塔尔塔罗斯抬手摸了摸,随后对阿佛洛狄忒摇摇头说道:“金苹果树还没有被移走,我们还要再等一会儿。”
阿佛洛狄忒想了想,笑了起来:“我们走的时候盖亚大神好像才出发,可能她离金苹果树的地方有些远。”
阿佛洛狄忒的指尖在那封印上轻轻摩挲,眼神专注:“之前走那么久,我还以为我和殿下已经在这个空间里待了很长时间呢,没想到我们的动作居然比盖亚大神还要快一点。”
塔尔塔罗斯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声音轻飘飘的,有种被风一吹便濒临溃散的错觉:“时间会在漫长而不变的黑夜上消弭不见……”
阿佛洛狄忒转头看了他一眼,浅紫色的眼眸静谧沉静,蕴藏着窥破一切的力量,他问道:“殿下,为什么你与尼克斯大神、厄瑞波斯大神都居于地下的冥府之中,而不去神山上呢。在地下不会觉得孤寂吗?”
塔尔塔罗斯靠着那仿佛流淌着金液的华美大门,慢慢坐下,他长腿屈起,拖着下巴仰望着头顶空无一物的夜空,笑着说道:“有时候也会觉得枯寂,可是地上的生活也不见有多好呀。你看那奥林匹斯神山上众神纵情声色、醉死梦死,好像每日痛快地不行。可是仔细一看,他们的生活也只是每日不变的酒色而已,看似欢声笑语不断,内里也一样枯燥乏味。而我性欲不强,比起重复且费力的酒色,我更喜欢在地下沉眠。”
阿佛洛狄忒低下头,也在塔尔塔罗斯身旁以一样的姿势坐下,他附和道:“众神的确没什么追求。”
“但是你不同。”塔尔塔罗斯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他。
阿佛洛狄忒愣了一下,笑道:“因为我在神山上却不纵欲吗?”
塔尔塔罗斯摇摇头,说道:“不是,你有追求。”
“曾经宙斯也有过追求,他想当神王,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也聪明圣明。不过在当上神王后,他好像就满足了,慢慢的也开始沉迷酒色了。可能与神王之上没有更强的力量这点有关吧。”
塔尔塔罗斯转过头,看着阿佛洛狄忒洁白光滑的侧颜,他正仰望着夜空,眼神纯净剔透,塔尔塔罗斯问道:“但你还有追求、眼中还有色彩,并不打算停滞在主神之位,阿佛洛狄忒,你是不是想当神王?”
阿佛洛狄忒笑了,眉眼弯弯,他否定道:“不是哦。”
塔尔塔罗斯认真想了想,问道:“那你是想当原始神吗?比如继承厄洛斯的力量,然后替代他?”
阿佛洛狄忒抬起手,指尖勾绕着塔尔塔罗斯顺滑的黑发缓缓滑落,他轻声道:“都不是的,殿下,您别再猜了。只能说,我所追求的境界还很遥远,能让我保持着很久很久的色彩与活力。”
塔尔塔罗斯眸光轻颤,他忍不住靠过来,手掌落在阿佛洛狄忒的手臂上。
阿佛洛狄忒喉间发出一声轻哼:“嗯?”
塔尔塔罗斯问道:“阿佛洛狄忒,等你拿到厄洛斯的武器后,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阿佛洛狄忒眼睛微眯,似乎有一点犹豫,塔尔塔罗斯说道:“一个很简单,绝不会让你纠结的问题。”
阿佛洛狄忒想了想后,点点头应了下来:“好。”
阿佛洛狄忒自认为自己也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得到阿佛洛狄忒肯定的答复后,塔尔塔罗斯虽然没笑,但眼睛却睁大了一些,其中透出愉悦的神采来。
而就在两人达成约定后,身后的宫殿也传来异状。
两位神明反应极快,在宫门轻颤的那一霎,齐齐向后退去,重新踏回了那条金路上,冷眼旁观着宫殿的变化。
可能是金苹果树已经被移走了,宫门上那些网格状的纹路一寸寸皲裂、破碎,即将溃散。
阿佛洛狄忒轻咦一声,忽然出手,他利用克洛诺斯的空间神职开辟出一个空间,将宫门上掉下的那些金色碎屑全部吸入其中。
塔尔塔罗斯微怔,阿佛洛狄忒细细感受了一下,问道:“殿下,之前附在宫门上的那个纹路是金苹果树的树根吗?我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很强大的木的气息。”
塔尔塔罗斯反应过来后便轻轻点头,说道:“嗯,金苹果树的树根从地底延生进来附在宫门上,成为了宫殿的封印。盖亚为了能将金苹果树移走,就切断了它的根,没有主干的支撑后,这些树根就碎掉了。”
阿佛洛狄忒若有所思:“金苹果树……它好像比我想象中还要特别。”
塔尔塔罗斯想了想,说道:“它是很特别,是神域中最神奇的植物,在神域形成后便出现了。”
阿佛洛狄忒闻言,便在心中想到,等回去后,他一定要好好研究看它到底有多特别!
塔尔塔罗斯轻轻推开宫门,厚重的金门缓缓向内移去,盛烈的金光从缝隙中慢慢溢出,洒在门口的两位神明身上。
阿佛洛狄忒抬起手,微微遮住眼睛,许久以后,金光才慢慢散去。
阿佛洛狄忒放下手看过去,一道如同金色瀑布般的屏障挡住了他的视线,于是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说道:“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阿佛洛狄忒怔住,难道进神殿还有限制的吗?
阿佛洛狄忒想了想问道:“殿下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塔尔塔罗斯沉吟几秒,说道:“在进去的时候,你可以默念你最讨厌的家伙的名字,厄洛斯可能会给你一份礼物。”
“咦?”
阿佛洛狄忒将信将疑,在塔尔塔罗斯的注视下,他在心中默念着宙斯的名字走进了神殿中。
他穿过那道金瀑布,眼前的景色焕然一变,与恢宏大气的外表不同的是,内里相当质朴简单。
在阿佛洛狄忒面前的是一个普通的石台,石台上有一个木架,木架上摆着一只金色的长弓。
在金弓旁,还有一个箭囊。
阿佛洛狄忒走过去将金弓拿起,作为掌管爱欲的神明,金弓瞬间认主,绑定了阿佛洛狄忒,而阿佛洛狄忒问明白了金弓的作用。
这柄金弓是原始神厄洛斯的神器,全名爱情金弓,当它的主人将弓弦拉满时,它会随着主人的心意凝聚出金箭和铅箭。
被金箭射中的人心底会瞬间燃起火热的爱情,然后爱上他第一眼的人;
铅箭恰恰相反,被铅箭的射中的人会深深厌恶着第一眼看到的人。
爱情金弓作为原始神的神器,威力极强。当它射出后,即便是主神也无法抵挡它所产生的影响。
神王和原始神在有防备的时候可以挡住它的力量。
阿佛洛狄忒喜爱地抚着这柄金弓,想到等小爱神出生后他要把这柄弓箭给他当武器居然有些不舍。
好在小爱神由他的倒影孕育,算是他最亲密的孩子,且完完全全被他掌控,金弓给他的话阿佛洛狄忒还算能够接受。
阿佛洛狄忒仔细的将金弓封存好,他要把金弓等到小爱神出生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他伪装成厄洛斯用,在小爱神出生之前,他可不能爱情金弓的气息泄露出去,以防被盖亚察觉到。
在仔细封好爱情金弓以后,阿佛洛狄忒又拿起了一旁的箭囊。
箭囊是黑色的外壳,表面上刻着金色的“Ζε”字母,那是宙斯的名字,而箭囊中装着是十二支金头的箭矢。
这个箭囊的作用此时已经很明朗了,阿佛洛狄忒将十二支箭分别取出看了看,在十二支金箭的箭羽处,分别写着——
“沉溺于小母牛伊娥”;
“变成公牛诱拐欧罗巴”;
“奥林匹斯最高统治者的新娘普路托”;
“化为黄金雨成为达那厄的床伴”;
“与塞墨勒缔结燃烧着火焰的婚姻”;
“变为神鹰诱拐埃癸娜”;
“假装成萨堤耳占有安提俄珀”;
“变形天鹅占有勒达”;
“变形高贵的牡马追逐狄亚”;
“赐福给阿尔克墨涅三天三夜”;
“娶拉俄达弥亚为新娘”;
“勾引奥林匹亚斯”。
十二支金箭上写着十二个不同人的名字,根据金箭的作用不难判断出,这些金箭上的名字象征着她们以后注定会与宙斯纠缠,甚至生下宙斯的神子。
阿佛洛狄忒无奈道:“这就是给我的礼物吗?这算是针对宙斯的诅咒吗?不算吧……对宙斯来说是祝福还差不多。”
他摇着头将金箭塞回箭囊里,同爱情金弓一起封印进空间中,喃喃着说道:“罢了,爱欲神本就不适合战斗,给出这样的礼物也合情合理,我不该奢求太多。”
叹息一声,阿佛洛狄忒穿过金瀑布,从宫殿中走了出来。
塔尔塔罗斯看到他出来后,沉郁的眼睛稍稍明亮一点,苍白的皮肤也有了一丝血色,他语含笑意着问道:“怎么样,你得到厄洛斯的神器了吗?”
阿佛洛狄忒点点头,将爱情金弓和那十二支金箭的存在都告诉了塔尔塔罗斯,当塔尔塔罗斯得知了十二支金箭的作用后,也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很快他又安慰道:“没事的,虽然这金箭看上去是给宙斯送艳遇的,但是被金箭射中的人会短暂失去理智。如果你以后有需要糊弄宙斯的时候,就可以将金箭拿出来射宙斯。”
阿佛洛狄忒闻言,笑容也深切了一点,他点点头,目光轻柔地瞥过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沉默下来,随后以拳抵唇问道:“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现在回去吧。”
阿佛洛狄忒点点头,延着来时的金光大道重新回去。
当塔尔塔罗斯将阿佛洛狄忒送到地面之上时,他说道:“我便不与你一起回神山了……”
阿佛洛狄忒点头,沉默地看着他。
塔尔塔罗斯低下头,乌色的发丝从脸庞垂落下,他似乎在纠结。
阿佛洛狄忒站在他面前,银色的发丝被风吹的扬起,与塔尔塔罗斯的发丝交缠在一起,阿佛洛狄忒轻柔的话语和着风声飘进塔尔塔罗斯的耳中,他问道:“殿下,您之前想问我的问题是什么呢?”
塔尔塔罗斯定定地看着他,乌黑入墨的眼眸中流淌着不明的色彩,他说:“我想问一问,你喜欢、欣赏什么样的神明?”
阿佛洛狄忒在听到塔尔塔罗斯的问题后几乎要叹出来,都这么久了,这位殿下还没有打消那样的念头吗?
不过这好像也很正常,假如打消了那样的念头的发,这位殿下可能也不会那么‘热情’的帮助自己。
阿佛洛狄忒在短暂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最迷恋矛盾的事物。”
塔尔塔罗斯微怔,阿佛洛狄忒说道:“过于单纯的色彩往往也意味着无趣,而最冲突的色彩交缠在一起时,或许不那么美,但看起来却足够刺激。”
塔尔塔罗斯低头,似在思索与品味,许久后他说道:“我明白了。”
阿佛洛狄忒轻轻挑眉,塔尔塔罗斯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面颊,最后却又放下,塔尔塔罗斯说道:“你也是矛盾的存在,明明有着最多情的外表,可是没有人能够比你的心更冷。”
阿佛洛狄忒平静地注视着塔尔塔罗斯,他从未掩饰过这一点,可多数人都总被他的外表所迷,前仆后继。
塔尔塔罗斯轻声说道:“我走了,我期待着再见。”
阿佛洛狄忒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浓雾逐渐升起,将他的背影完全吞噬,直至消失。
阿佛洛狄忒转身,向奥林匹斯神山上走去。
一个往天,一个往地,走向相反的地方。
纳西瑟斯正侧伏在镜界中的床榻上沉睡,他有着最完美的容颜,且性情柔软。
铺在他身下的是繁复艳丽的雀羽,在这样浓重色彩的映衬下,他的肌肤被衬得白皙如雪。他的腹部微微鼓起,银色的发丝垂下,与肌肤颜色相近却又明亮柔顺,他酣睡着,红唇微起,含住了一缕发丝,有种娇憨天真的感觉。
阿佛洛狄忒负着手,看似站在镜面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美人,实则眼神冰冷,全心全意地思索着接下来的变化和安排。
当纳西瑟斯揉着眼睛困倦地醒来时,阿佛洛狄忒甚至没有立刻发现。
直到纳西瑟斯贴在镜上,柔软的呼唤道:“殿下,您回来了。”
阿佛洛狄忒才慢慢地回过神,虚假而温柔地笑意顷刻间覆满脸颊,他的声音轻柔而甜蜜:“纳西瑟斯,是孕育神明让你感到疲惫了吗?”
纳西瑟斯还在揉着眼睛,他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觉得动作有些不雅,掩着脸羞涩的笑了一下,然后他才说道:“有一点……”
阿佛洛狄忒抬手贴在镜面上,对纳西瑟斯说道:“我传送一点力量给你。”
纳西瑟斯踌躇道:“算了吧,殿下,您就是不想失去力量才让我来孕育这个孩子的,你现在再传送力量给我,有点浪费。”
阿佛洛狄忒眉心微微蹙起,轻声呵斥道:“听话。”
纳西瑟斯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将手掌也贴在了镜面上,感受着从镜界另一边传来的力量,纳西瑟斯的眉眼不禁弯了下来,觉得甜蜜。
在甜蜜之后,又是无尽的空虚。
就算殿下再温柔又能如何呢?他们永远不能相拥,殿下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
纳西瑟斯垂下眉眼,额头抵在镜面上,眉眼轻垂着颤动。
阿佛洛狄忒想起之前与塔尔塔罗斯交流的话,他对纳西瑟斯嘱咐道:“纳西瑟斯,在孕育它时,你叮嘱他,让他出生时保持着幼童的外表,别以成年之神的形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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