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榕从接到廖清电话后面色就沉如水,如今把小鱼儿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除了玻璃扎到的几处小伤,好好的,这位糙老汉总算松了点眉毛,先前那跟要账似的脸可一点不安慰受了那么大惊吓的小鱼。
但小鱼竟然一点不在乎,可能是真怕傻了,看到认识的人就想亲近。
“别哭了,许付,问护士要点酒精跟棉签过来。”
许付诶了声跑去了。
段榕低头一看,还在哭,不免掐住人下巴抬起脸用手擦了擦泪,结果碰到了俞卷眼角的小伤口,这眼泪哗啦啦流,止都止不住。
段榕叹了口气,“就这点伤,哭什么。”
俞卷怕他手上没数,又给自己伤口擦更大了,哭得一颤一颤握住段榕的大拇指,段榕就用另一只手继续擦,俞卷赶忙又握住。
段榕这心里跟猫爪一样,两根大拇指被柔软包着,浑身酥麻的不得劲。
“去城外干什么?”
俞卷急需要水,腿疼得很,脚趾在鞋子里勾了勾,段榕注意到了,以为俞卷脚上还有伤,都没问就把人家的鞋袜给脱了,白净粉腻的小脚别提多稀罕人。
段榕大手握着,揉了揉看有没有玻璃碎片,俞卷哭啼啼地模样突然变了,脸颊粉红,配上哭红的眼皮跟鼻子,羞答答的。
俞卷声音低低软软的,脚丫还在段榕的手心里,“去看我爸妈。”
段榕检查完俞卷的双脚,重新给他穿回鞋袜,许付这时也把酒精跟棉签借回来了,段榕蘸了满满一棉签酒精就要往俞卷脸上按,俞卷害怕地缩了下。
许付从段榕手里拿走棉签,“二哥,我来吧,刚刚廖支队还在叫你呢。”
天可怜见,这么白嫩一弟弟,让段榕收拾一顿还能要吗,不得哭成泪娃娃,许付唏嘘,手上麻溜又轻地飞快给俞卷消毒伤口。
段榕看俞卷半阖上眼乖乖让许付给消毒,垂下空落的手,心下不知道什么滋味。
许付趁机问案情,不然一会儿去了局里就是跟廖清他们一起听了,“二哥,你让我拿着的床单我给严副了,那是证据吗?”
段榕嗯了声,“上面有体|液。”
许付震惊,脸上空白,干巴巴重复段榕的话:“体、体……”
他想起来,以为这是什么至关重要的证物,段榕给他的时候,他抱的可紧了,当即头有点不清醒,想给自己来一颗速效救心丸。
他的手脏了。
段榕把棉签接过来了,宽肩厚背,安全感十足,微微驼背,低下头给一个漂亮的小男生擦唇角的伤。
俞卷耳朵红的发痒,但是内心奇异的安稳,特别是闻着段榕身上的味道,其实不光有烟味,还有属于段榕自己的,俞卷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是是他遇到的所有人中,他最喜欢的。
像有实质般,厚重,太阳。
段榕也是这样的人。
“段二哥……”
段榕学着许付的力气给俞卷蘸,都感觉不出来擦上了还是没擦上,“怎么了?”
俞卷记好不记坏,刚刚在他眼前歹徒被爆头的画面好像已经忘了,贴心小棉袄般叫着段榕,“我刚才在车上看见一个人。”
段榕把脏棉签放在手里,不动声色地看着俞卷,“嗯?”
俞卷舔了下唇,挪了挪屁股,凑近点段榕,这事实在不好光明正大说出来,“我看见跟陈茗好学姐在厕所里接吻的那个男生。”
因为他不认识这个男生,先前在做笔录时无法说出来,现在见到人,把他认出来了。
段榕按住俞卷的肩膀,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了翻相册,把陈凌安的照片给他看,“是他吗?”
俞卷点头,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第一次撞到人接吻。
段榕收回手机,顺手把兜里的奶糖拿出来剥给俞卷吃,“回局里把细节告诉警察叔叔。”
这哄小孩子的语气,但是俞卷真的很受用,他就是个小鱼儿,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长辈哄他了。
俞卷咬着糖,稍稍弯起点笑,听话嗯了声。
这时一名武警走了过来,他不认识段榕,找的是俞卷,“小朋友,你刚刚非常勇敢,读高中吗,哪个学校的,我们给你写个表扬信送学校。”
俞卷吃到糖翘起来的一点唇角平了回去,段榕观察人的面部表情和眼神几年,离这么近,他的目光就像座笼一样,牢牢笼着俞卷,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没错过。
俞卷像在排斥生人,不是那种恶意向外的排斥,更像是胆小,保护自己的排斥。
一个小男生,有什么可保护自己的。
如果真的排斥,为什么还要去当人鱼演员,那里人不是更多吗。
“我不是高中生,我上大学了。”
武警愣了下,“啊没事,上大学也能给你写表扬信,你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
俞卷跳起来扑倒歹徒的画面很多人都看见了,不上几天新闻都过不去。
俞卷终于也想到了这个,眼睛一瞪,果然看到不远处几个摄像机对着他,脸色有点发僵,想躲起来,可是能躲到哪里去。
段榕跟他无缘无故,他怎么能躲去他后面。
可是他不想上电视,不想被人看。
俞卷抽了抽鼻子,又想哭了,哼唧唧的还是勾住了段榕的手,“二哥,我想回家。”
倒是叫得好听。
知道求人的时候得撒娇。
段榕也是一大男子主义人,这声二哥叫的好听,面上岿然不动,甚至还冷静地把俞卷从外到内剖析一遍,但手上还是拦了人,“一会儿他得跟我们回分局。”
武警听到分局,皱眉,“你是我们的人?”
段榕拧了下俞卷的鼻头,擤出来一把鼻涕用手帕包着,许付这据说一百块五条的手帕算是报废了。
“我是来协助破案的侦探。”
俞卷擤的人都红了,不好意思地想钻进土里,“二哥……”
他想说把手帕给他吧,他去扔,谁知段榕跟那脏棉签一起手拿着了。大人们还在聊自己的话题,武警一点就通,“段榕啊,没想到是二哥,那你们要用人就带走吧。”
记者一会儿采访不到人,也不关他事。
第12章 12 不是老天在帮你掩盖,是道德……
“你自己交代还是我们来说?”
晚上八点过半,整理好监控物证后严副走进了询问室,今天廖清没进去。
陈凌安很冷静,从下车后被捕,到铐上手铐坐在这里一个多小时都很冷静,上一个坐在这里心态这么好的是个奸杀四名少女的凶手。
陈凌安歪头笑了下,“严副队,这么晚还没下班吗?”
严副敲了敲桌子,严肃,“陈凌安,你现在是作为两起命案的重大嫌疑人坐在这里的,不要耍花腔。”
陈凌安往日掩在乖巧阳光下的阴暗似乎逐渐显露了出来,他坐姿随意,“随便问问,毕竟我们也是熟人。”
严副没搭理他,开始问道:“十月四号晚上,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陈凌安漫不经心,“在学校吧。”
严副有些愤怒,廖清在耳机里提醒他别被陈凌安牵着鼻子走,严副深吸了口气,“你的确在学校,是在杀了人之后回的学校,你跟你同学吃宵夜的时候,手上沾着血,你不害怕吗?”
“陈茗好那么多男朋友奸夫,你为什么只杀了曾越临?”
“从手机聊天记录来看,他们只认识了一个月,比起其他人,曾越临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杀的?”
陈凌安摇了摇头,却不是坦白从宽,“警官,没有证据的话就乱说吗?我以为你是警察,你知道的。”
严副咬紧后槽牙,是真想一拳怼到陈凌安这张脸上,从陈茗好被杀之后,陈凌安这个亲弟弟就天天来他们警局,天天闹,他们好吃好喝,甚至觉得可怜心疼他,一句重话没说,结果呢?这杀千刀的就他妈是凶手!
天天演戏!耍的他们团团转!
哥几个知道的时候都差点没忍住捏碎了茶壶,要不是这询问室里两台监控,早往死里揍他一顿了。
“你那床单上的东西,已经送去检测了,最快明天一早拿到结果。”严副指了指桌子,“有人看到你跟陈茗好接吻,我们已经调出了那天的监控,你确实去了云风海洋馆,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凌安挑了下唇,“他说看到……证据呢?”
“我说我看到警官去□□,我算举报有功吗?”
严副耳朵快气冒烟,这混小子是真尖牙利嘴,他算是看出来,陈凌安这不止是丝毫不惧,他还有心情跟他抬杠!
廖清叹了口气,推门进去,严副这审讯水平,少说还得再打磨几年了,“你把凶器藏在哪里了?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找,只是要花点时间,我们不是非问你不可。”
“你姐姐的尸体等结案后我们会通知你们父母过来带走,到时我们会建议火化。”
陈凌安一直无所谓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不可以!”
廖清坐到严副让出来的椅子上,“没什么不可以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姐姐的尸体归你父母管。”
陈凌安握紧拳,他在廖清短短两句话中被激怒了,“他们不配,我们没有父母,我姐姐是我的!尸体必须由我来安置。”
廖清没什么表情,像极了刚才陈凌安气严副的模样,“你?你算什么,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也踏不出去,别说你姐姐的尸体安置了,你连见一面都别想。”
陈凌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廖清打断他,“别跟我谈条件,你没资格。”
“我们查到你还有另一所住处,已经安排警察去搜了,我相信你这么大胆的人,作案工具当然也没销毁,而是还随手放在你租的房子里。”
陈凌安仿佛没听见廖清上一句说的,他真的很想见陈茗好的尸体最后一面,开始自顾自说了起来,“我交代,我没打算独活,我一直没打算独活,所以我什么都没掩盖,只是巧了……因为种种原因,你们竟然一直没查到我。”
说到一半,人又开始疯癫诡异起来,低声,“天都在帮我这个杀人凶手,你们害怕吗?”
“不是你们抓到了我,是我没想跑。”
“凶器我随手扔了,云风海洋馆前面那个菜市场吧,忘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廖清没有回应他那些与本案无关的话,问道:“为什么杀曾越临?”
他跟严副都没有提陈凌安跟陈茗好之间畸形的感情,怕刺激了陈凌安。
“为什么单单杀了曾越临?”
陈凌安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因为我姐姐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允许她跟十个男人上床,可是她的心只能留在我这里,只能跟我一起待在没有光的水里,我们一起被道德束缚,被禁锢,可是她想上岸了,她想当个好人,还想真的谈恋爱、结婚生子,想见光,那就死好了。”
曾越临的前女友王月也说过这句话,没想到这就是真相。
动了真心,所以被杀了。
陈凌安抬起眼,“到我了,我想知道,那位侦探,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廖清无动于衷,准备起身去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去翻找那把捅死了陈茗好的凶器,菜市场每天垃圾那么多,光粗略算一下都有点窒息。
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不告诉我吗,曾越临的凶器不要了吗?”
一分钟后,在公安局大厅坐着喝警花姐姐给倒的温水的俞卷被扯开了一只手,接着空出来的手里就被塞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章鱼小丸子,俞卷老远就闻到了,饿得不行,没想到这是给他的。
“段二哥。”
段榕没计较这个小没良心鱼儿的过河拆桥,带回来了就又变回了段二哥,嗯了声,“吃吧,我一会儿下来,吃完把那杯水喝了。”
俞卷捧着小碗可听话了,“知道了段二哥。”
段榕安顿好了小鱼的肚子才上二楼询问室,对于陈凌安的问题,他没多废话,点了支烟,“下午公车劫车案,我让廖队给我拍了一段监控录像,就是那时候我正式怀疑你的。”
陈凌安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段榕:“歹徒当时在你面前捅人,可你的表情太镇定了,这说明你不是第一次目睹行凶,更甚至你亲手杀过人,所以你不怕,这段监控也会作为证据收录,第二,你力气很大,第三,我问过陈茗好的朋友,她们说,你姐姐给你起了个绰号,叫疯子弟弟。”
段榕把烟灰抖进烟灰缸里,嗓音醇厚,他个子太高,站起来挡住了白炽灯大部分的光线,“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弟弟,会有这样的称号。”
“怀疑你不难,只是乱|伦阻挡了警方的视线,不是老天在帮你掩盖,是道德。”
是警察们的善意,和这个社会的道德。
换言之陈凌安不配。
从询问室出来,段榕没下去找俞卷,他把烟掐了,问廖清,“解剖室怎么走?”
十三年前的事廖清也不清楚,他当年才刚刚考上警校,刚才局长特意下来找他聊了聊,当年的案子,知会了他几句。
廖清犹豫,“都死了。”
是那个叫全哥的歹徒,带回局里的路上就死了,全身呈现紫红色,血管崩出来,这样的死状,十三年前很多,从前三年开始,各地也开始有了几例,但都不多。
缉毒警一直在努力追查。
段榕在视频里看第一眼全哥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他无比熟悉这个毒品。
廖清最后还是带段榕去看全哥的尸体了,“名叫周全,参与人贩子拐卖,可惜他死了,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那把手|枪我们还在查来源。”
段榕看着这一具几乎可怖的尸体,没有上手碰,“你知道这个毒品叫什么名字吗?”
廖清看多了凶杀案现场、尸体,但这个真的太丑了,“玫瑰。”
8/41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