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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寒川(近代现代)——小妖墨

时间:2021-05-19 14:08:11  作者:小妖墨
  纪宁生看到他,果然又是一个激灵,身体往椅背里缩了缩。
  顾珩北走进去,淡淡看了眼纪宁生手里的碗:“他烧还没退,消化过多蛋白质会加重发烧,现在不适合给他吃鱼胶。”
  纪宁生讪讪地放下碗。
  纪寒川的眼睛潮湿而发红,静静看着顾珩北。
  顾珩北浮躁的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自从那天过后,他们彼此都没能说上什么话。
  但是每次顾珩北来看纪寒川,他都这么静静看他,平湖似的眼眸里全是温柔和包容。
  也是这样一双眼睛,让顾珩北知道,“盘丝洞”里的事也好,纪宁生有意无意的离间也好,都没能让纪寒川改变。
  顾珩北自然地俯身摸了下纪寒川的额头:“量过体温了吗?”
  纪寒川点点头,额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顾珩北心一软:“多少度?”
  “37°8。”
  顾珩北皱起眉:“还在烧……”
  “没关系……”纪寒川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微微笑道,“比之前好多了,没什么不舒服了,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
  纪寒川追问:“吃的什么?”
  顾珩北反握住纪寒川的手,刚想告诉他自己吃了啥,“吱——”的一声,原来是纪宁生站了起来,拖动椅子发出了尖利的刺响,他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拉了点,客气地说:“四少,您请坐。”
  顾珩北深吸一口气,这傻逼又他妈来了。
  每次顾珩北跟纪寒川稍稍亲近一点,纪宁生就挥舞着大棒蹦出来。
  这么能演怎么不□□大剧院。
  “纪哥……”顾珩北转过身,笑容淡淡道,“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你叫我名字就行,四少四少的,多生分。”
  纪宁生干巴巴地笑:“规矩总要有的。”
  “按规矩啊……”顾珩北笑容不变,眸光也很是温润亲切,看起来就好像跟纪宁生感情特别好似的,“你是寒川的亲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没有哥哥总是管弟弟叫“四少”的。
  纪哥,你还没吃饭吧?要不你去吃饭,这里我来照应。”
  纪宁生像是完全听不出顾珩北的意思:“我现在还不饿,我等小川吃了药睡着再走。”
  之前几天他们俩也有过类似的对话,一般纪宁生不肯走顾珩北也就算了,他们针锋相对起来为难的只会是纪寒川。
  但是今天顾珩北不肯退让了:“寒川刚吃完东西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吃药,有这时间你饭都吃好了,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纪宁生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那动作慢的跟个树懒似的:“哪能麻烦您呢?”
  “不麻烦,应该的。”
  “您这样的身份,哪里能照顾人。”
  “我的身份是个见习医生。”
  “哪里能让您做这个,不合适……”
  顾珩北不笑了,他一只手落进裤袋里,腰杆立得很直,十公分的身高差,让他在纪宁生面前充满了压迫感。
  顾珩北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我有点事想跟寒川说,纪哥,你能回避一下吗。”
  看似问句,尾音却是下压的,顾珩北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纪宁生低着头,依然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但脚下却跟楔了钉子似的,坚决不挪步。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谲而难以名状的气氛。
  控弟成痴的“伏弟魔”和占有欲超强的“妻控”在意念中交锋,铿锵大战三百回合。
  纪宁生柔柔弱弱一副小白莲的样子,在顾珩北刀片般锋利的眼神下竟是不退分毫。
  顾珩北差点按捺不住要冲口而出,不就你他妈的那点破事儿吗?老子没那闲情跟你弟弟嚼舌根!
  眼看着硝烟一触即发,纪寒川轻轻地开口了:“哥,你去吃饭吧。”
  两颗头颅齐唰唰扭动,都看着纪寒川。
  顾珩北的嘴角挑起胜利的弧度。
  纪宁生紧咬着嘴唇,眼神抗拒,还有点伤心。
  纪寒川却依然说道:“我也有话要跟顾珩北说。”
  顾珩北抱起双臂,下颌扬起,明明是长身如玉丰神俊朗的有为青年,整个人却弥漫出一股小学生争赢了玩具后的幼稚的成就感和虚荣感,连日来所有的憋屈烦闷一扫而空,超爽。
  他目光淡淡地睥睨纪宁生,很想奉送一句“你输了,哼”。
  纪宁生哀怨无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纪宁生的身影一消失,顾珩北就坐到纪寒川的床边,他抬手扣住纪寒川的后颈,和他额头相贴。
  这样亲密的距离好像是很远之前的事了,彼此的眼睫眨一眨就能碰到对方,连呼吸都交缠着。
  顾珩北眼睛酸涩,心头涌上从未有过的委屈,他哑声说:“我以为你会选你哥。”
  纪寒川的眼底有浓重的疲惫,嘴唇干燥而苍白,病容之下唯有眼睛里的纵容一如往昔。
  “我哥他……他有点怕你……”纪寒川很是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顾珩北当然知道个中原会,纪宁生对他的忌讳不光来自于他自己和顾进南的关系,纪宁生很显然也猜到顾珩北和纪寒川真实的关系了。
  但这些顾珩北肯定不会跟纪寒川说。
  “谁知道……”顾珩北满不在乎地说,“你哥大概是个极品弟控,看不得我跟你好。”
  “没有,我哥其实很少干涉我的事……”纪寒川眉头轻蹙,“他现在还不了解你,你别跟他计较,等我……”
  他忽然往后退了下,和顾珩北拉开距离,手背抵着唇轻轻咳了起来。
  “怎么了?”顾珩北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咳嗽了?”
  发烧最怕引起咳嗽,顾珩北轻拍纪寒川的背,等他缓解一点又给他倒了杯水,纪寒川慢慢止了咳,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不正常的红。
  顾珩北坐回到纪寒川床头,从背后抱住他,嘴唇贴着他散发着热度的脸颊:“好点了吗?”
  纪寒川点头,微微偏了下脸。
  顾珩北握住纪寒川的手,看到他的手背上有许多细小的针孔密密麻麻遍布在青色的筋脉上,心疼地送到唇边亲了亲。
  纪寒川的脸很热,手却很凉。
  “你这么烧着不是办法……”顾珩北温声道,“等会我让卢医生开个单子给你再做个血检,把能排除的问题都排除掉,能停的抗生素先停了,咱们以物理降温为主。还有,你哥给你炖的那些补汤暂时不要喝了。”
  顾珩北本来想吐槽几句纪宁生没文化瞎折腾,却又忍住了,他才不是纪宁生那种在背后嚼舌根的莲花婊。
  纪寒川依然乖顺地点头。
  “你刚才说,有话要跟我说……”顾珩北又贴住纪寒川的脸,轻笑,“要说什么。”
  纪寒川咽了下干涩的嗓子:“不是你说,有话跟我说么。”
  “我想你。”顾珩北直白道。
  纪寒川眼角弯起,面庞溢起淡淡的流光:“咱们不是每天都能见着吗。”
  “那能一样吗?”顾珩北抱怨,“我抱不着你亲不着你,连句亲热话都不能跟你说,你哥跟个门神似的守着你,不让我跟你单独相处,连口药都不让我喂你……我忍了一个星期了。”
  纪寒川笑容加深:“那你怎么不继续忍了。”
  “忍不住了……”顾珩北收紧手臂,把纪寒川圈得更紧,嘴唇也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刚才你要是选他不选我,我就能在你这里跟他打一架你信不信?”
  纪寒川闭了下眼,深深呼了口气,发青的嘴唇微微颤抖:“信……”
  “那我要是跟你哥打架,你会帮谁?”
  纪寒川有点拿他没辙:“我哥打不过你。”
  “那你就是要帮你哥了?”
  “我会把你抱走。”
  顾珩北笑出声:“算你过关了。”
  “想我吗?”顾珩北柔声问着,沿着纪寒川的骨骼摩娑。
  不过几天工夫,纪寒川的身形就消瘦了一圈,明明之前自己已经把他养得高高壮壮的。
  小牛犊缩了水,一寸一寸,骨架嶙峋。
  顾珩北很心疼,但更心急,他迫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从后面亲吻纪寒川的脖颈。
  他急促地问,“你想我了吗?你会听你哥的话,再也不理我了吗……”
  如果纪寒川此刻面对着顾珩北,顾珩北就会发现纪寒川的脸色比灯光还要惨白,他的瞳孔在一圈圈放大,额头上青筋迸起,他张着嘴唇,像是脱了水的鱼一般拼命呼吸。
  然而顾珩北也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和思念里,他不停亲吻着纪寒川的耳朵,脖颈,和侧脸,他还以为纪寒川此刻的战栗都是源自情慾的挑逗,他自负而霸道地说:“我不管你哥怎么说,总之你已经是我的人,你要是一开始没点头也就算了。
  只要我不放手,谁都别想让你离开我,就算你自己想都不行!你连一丁点这念头都不许有……川儿……”
  顾珩北扳过纪寒川的脸,想要吻他的嘴唇,纪寒川不停颤动的瞳孔终于凝定住,他猛地推开顾珩北,冲向了洗手间。
  顾珩北怔愣了一瞬就连忙追了过去。
  “哗啦啦——”水龙头大开,冲洗着满池秽物。
  纪寒川刚吃下去的食物被他倾吐一空,他趴在水槽上,一下下呕着,肩背颤抖得如同痉挛。
  “寒川……”顾珩北伸手去拍纪寒川,才碰到他的背,就被纪寒川用力挥开!
  “你……别碰我……”几个字轻微得如同呓语,是从喉咙最深处里抠出来的,又嘶哑又含糊,顾珩北却听清楚了。
  有那么一刻顾珩北的思维是完全被冻住的,大脑里是闪电劈过后的炽白。
  然后,那些被他忽略过去的细节,一点一点地都冒出头,刺骨的凉意从脚底板攀升上来。
  顾珩北僵硬地抬起步伐想要离开洗手间,纪寒川却蓦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纪寒川的手心里汗湿一片,骨节会为剧烈颤抖而咯咯作响,他握得那么用力,仿佛知道顾珩北在想什么,他一边不住干呕一边哑声说:“对……不起……”
  “我不是……不是……”
  “没有……”顾珩北转身接住他,拍抚着纪寒川的脊背,“你没有对不起,没事的,没事。”
  “别走……”
  “我不走。”
  顾珩北接了水给纪寒川漱口,然后把他扶到病床上,这个过程里纪寒川一直攥着顾珩北的手,充了血的眼睛始终黏着他。
  “别怕,我不走。”
  顾珩北拍着纪寒川的心口,柔声哄他睡觉。
  窗外闪过一线白光,顾珩北顺着光线往外望去,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视线里全是白茫茫乌蒙蒙的水汽,涨潮似的涌进顾珩北眼帘,他恍然惊觉,天气预报里的暴雨,如期而至了。
  “顾,依照你的描述,你男朋友应该是患有创伤性性障碍……
  他虽然没有受到侵犯,但是他的大脑已经把性活动和恶心、厌恶、痛苦等负面感受相关联,形成牢固的条件反射,只要涉及到性活动。
  甚至是接收到一点点与性有关的暗示,都会让他产生恐惧和厌恶的生理反应。”
  电脑屏幕里,金发蓝眼的中年男人端坐在那里娓娓而叙,他是钟燃在A国的导师克洛泽,一位国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
  克洛泽说道:“这是一种PTSD,而且根据他过激的植物神经系统反应来看,还是属于情况比较严重的那一种……”
  顾珩北轻声插一句:“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原本就……还在适应。”
  克洛泽是心理专家,顾珩北毫不避讳地把自己和纪寒川相处的细节告诉对方。
  纪寒川不排斥他,甚至经常主动和他亲近,但纪寒川鲜少有生理冲動。
  对于一个正值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来说,那是很不正常的,纪寒川的身体很好,那是纯粹的生理障碍。
  拥抱接吻的时候还好,但是只要纪寒川不小心碰到顾珩北的某个特征,整个人就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上去,全萎。
  顾珩北早就发现到这一点,但他自己是学医的,对这些比较懂,也比常人更能包容,有些男人即使不是同性恋也能很轻易对同性渤起,那是纯粹的动物性的苯能。
  纪寒川很特别,走心不走肾,是个活宝贝。
  纪寒川年纪还小,他们时间还长,顾珩北不去揠苗助长,他甚至享受这种萌动的小纯情。
  如果不是索林横插一杠,他们早晚能走到水到渠成的那一步。
  克洛泽目露了然:“所以他现在面临的性障碍会比常人更严重,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让他使用药物,最好能够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我冒昧问一句,他爱你吗?”
  顾珩北被问住了。
  “爱”这个字对他而言也是很陌生的。
  即使他这么喜欢纪寒川,他也没有往“爱”这个字上去想过。
  他才十八岁,专一的喜欢就是他能付出的最最热烈的情感了,爱,更像是人老夫老妻的专利。
  听着就有点怪怪的。
  顾珩北困惑地问:“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吗?”
  克洛泽微微笑道:“最显著的区别是,你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很多事物。
  但你只会深深爱着一个人,你可以为了你爱的那个人,放弃所有你喜欢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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