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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湛是个怎样的人？”林游问。
“他…”陆方时想了想，“挺好的，平时相处很随和，和大家关系都不错，很优秀，大学时候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那时候追舒湛的女生，拉着手可以绕学校两圈。舒湛音乐舞蹈运动一样不落，不光会学习，玩也很会玩，人际交往更是玩的转。陆方时这种闷葫芦性子，刚转专业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不懂，好多专业基础要补，一直以来都挺羡慕他的。
“舒湛也是这么说你的。”林游笑了笑，“你们俩是商量好的吗？”
“我吗？”陆方时有点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又问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林游说，“随便聊聊。”
今天和舒湛的相处的确是很平淡的，甚至是有一些寡淡，那时林游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来回想着：“这就是我寻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吗？真的就是他吗？真的这么巧吗？我真的有这么幸运吗？”
将回忆里的那个人和舒湛重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脱轨感。
或许是期盼了太多年的梦，突然间砸到他的眼前，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像是你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突然就下了一场雨，来得太巧太荒诞，怎么也不敢就这么轻易相信一样。
但是舒湛在访谈里的描述却是完全准确的，世界上总不能有另外一个冷漠的小男孩，手心每天从扮玩偶的大哥哥那里得到一颗糖。这种事情同时发生且被他撞上的可能性，更加渺茫。
林游虽然生性淡漠，但想应付谁却是很轻易的，他心里平静无波，面上却和舒湛说说笑笑地回了节目录制地。
他生来要什么就有什么，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需要应付别人，只是舒湛有可能是那个人，所以他自然愿意额外花些心思。
但他下午看了看舒湛的资料，t市人，确实就是那个相遇的t市，初中时候的身高也基本符合，初中读的也是在那个广场附近的中学…
林游便开始顺自己的想法，或许他该慢慢来接受这个事实，也许…真的有这样惊天的大运能让他撞上。
晚上陆方时抱着电脑坐在床上的时候，耳边却是水声，是林游洗澡的水声，以往林游洗完澡总爱坐到他的身旁，懒懒地抱着他的腰，或者靠在他身旁看电脑。
他今晚对此格外的期待。
厕所那边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林游推开门出来，陆方时几乎是屏息等待着，听到林游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然后又越来越远离，最后有门关上的声音。
林游走了，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方时突然感到有一丝非常非常非常轻微的刺痛，随着呼吸渗出一丝血来。
是我太矫情，想的太多了，林游最初就是这样的，不能把意外得到的当做本来就该有的。陆方时这样想着，然后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剧本上。
与舒湛对戏显然比上次的沈麟川要顺畅得多，两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对戏，陆方时看着林游惯坐的那个角落，这两天没有人，他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放心。
他希望林游能来，又害怕林游来了以后又和舒湛聊得高兴。
“我总觉得我们没把这个剧本的情感给摸准。”陆方时说，“好像总差点什么。”
“没吧，原本的电视剧里也是这么处理的啊？”舒湛心里有些不满，以前在学校里对戏时，陆方时也爱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点，“老师们都说我们这组不错，何况今晚就要演出了，还能怎么改？”
陆方时皱着眉，来回琢磨着稿子，像是想把这稿子烧出洞来。
究竟还差点什么？
原著里由于情敌的缘故，韩丁最初对龙小羽是带着厌恶的，后来虽然渐渐被龙小羽的人格魅力打动，但厌恶感总还是若有若无的，再加上后期看穿龙小羽完美人格伪装下的破绽，总体来说，韩丁对龙小羽的态度该是克制而疏离的。
但是从这剧本里面品到的却是…除了最初情敌的一□□味外，韩丁对于龙小羽却是越发的被感染与真挚的欣赏。
相应的，原本对韩丁戒备甚至说算计的龙小羽，在这剧本里似乎…似乎在逐渐袒露自己真诚的脆弱，且…信任着韩丁。
陆方时想通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就快要登场了。
林游晚上来了，坐在观众席上，而且坐的不是任何人的粉丝区，陆方时一眼就在一群观众中找到林游。
“舒湛，我想到了！”陆方时小声跟舒湛说着，“我觉得剧本里两个人感情是在逐渐升温的，尤其在后期是相互理解欣赏，与包容的。”
“你疯了吧？”舒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方时，“你会包容你的情敌？”
“这个剧本里是这样的感觉。”
陆方时还试着跟舒湛商量，舒湛立即跟陆方时叫停，“我无法理解，何况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快上场了。”
舒湛很难理解陆方时的想法，人物情感表达这样重要的东西，常常是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中慢慢调整的，对方竟然指望着现场临时改变？这真是太可笑了。
“要变你就自己变。”
舒湛冷冷地回了这一句给陆方时，大学时候陆方时就是这样，想到一出是一出，而老师们都很喜欢他，说他是天生的演员，说他是天才。
舒湛恨得牙痒痒。天才？混了五六年还没混出什么名气来的天才？
陆方时再重新看着剧本，代入自己是真正的龙小羽，然后以全新的视角来重新感受自己说出这每一句话时的心情，面对韩丁时候的心情…
“下面有请下一组。”主持人笑着说，“由舒湛和陆方时带来经典电视剧《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爱人》的全新演绎。”
脑子里一个金属声突然一声响起，陆方时这一瞬间突然就感受到了剧本里龙小羽对韩丁的感激，羡慕，渴望，向往，以及…依赖。
“你是真的爱她吗？”舒湛此刻在台上，坐在陆方时的对面，怀疑而严厉地看着陆方时，“你们不过是短暂的相识，你的爱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嫌贫爱富的……的味道吗？哪怕仅仅只是一种潜意识，也真的没有吗！”
“爱一个人，难道需要这么多原因吗，难道需要这么多理智的分析吗？”陆方时认真地看着舒湛，义无反顾却无比真挚地争辩道，“爱其实是很感性的东西。我爱她是因为她好，因为她单纯，有文化、有品味、有教养，这当然和她的家庭有关系，和她的经济地位也有关系。但我从没这么真心爱过一个人，我从没这样赤胆忠心地愿为一个人做任何事。你们可以说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有钱，那你们就说吧，我不否认，行了吧，我不否认！毕竟是她让我走近了城市里的上流社会，让我见到了我过去不曾见过的生活，让我看到了我的未来，所以我爱她，她是我生活中的信心，是我的精神支柱……”
陆方时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沉稳而温柔，在激动的时候会带上点少年的沙哑感，林游在台下听着，突然分不清这话究竟是书里的龙小羽在说，还是陆方时在说。
所以爱情本身就很难是纯粹的，林游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着一种纯粹的东西，但纯粹这个定义原本可能就存在歧义，他只知道自己身上没有这种东西。
台上的表演不知到了哪个阶段，总之两人聊过了家乡，聊过了过往，都在或多或少地对对方坦诚了自己。只听到舒湛问道：“你…在恐惧着什么？让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是饥饿。”陆方时看着舒湛，在说出这句话来的同时，似乎是得到了一丝解脱，“你知道饥饿吗？”
舒湛摇头。
“饥饿，这是任何一个人最本能的恐惧。”陆方时看着舒湛，“在饥饿面前，一切都是次要的，都不能和它相提并论。”
舒湛问：“包括爱情吗？如果你全心全意爱上了一个人，究竟是吃饱肚子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不饿的时候，爱情重要。”陆方时轻声回答，他垂下眼眸，像是在对自己的现实与残缺而妥协。
陆方时垂下的眸子迷茫地看着桌面，像是被打磨过的黑宝石，却不带着人气，泛着小动物一样的不安的光。
舒湛顿了很久，突然像是受不了什么似的大声喊道：“那你方才所坦诚的精神支柱什么呢？你真的敢说是爱情吗？那太虚伪了，是欺骗！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的爱情本质是什么？是真的是钱所堆积出来的美好品质，还是由美好品质所包装出来的钱的外套！你跟我说你挨过饿，所以钱对你很重要。饥饿能产生思想，能产生哲学，你说挨过饿和没挨过饿的人心理上是不一样的，一辈子都会不一样。我知道的，我没有挨过饿，所以你并未将和你不同的我放在眼里。但我救你不是为了钱，别再跟我提钱！”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是这样强烈的反应，陆方时愣了一下，方才所呈现的一点软弱感完全消失，他带着一种决然的态度，“你当然不知道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又真的将我放在了眼里？饥饿和贫穷对我来说，是一种心理的压迫，是一种精神的屈辱。饥饿和贫穷让我没有任何快乐，让我一天到晚只是想找吃的，只是想找地方睡，只是想挣钱，只是想怎么活着，只是想……想着第二天上哪儿去，能干上什么活。”
陆方时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弱，舒湛却不为所动。
“所以为了留住那种生活。”舒湛看着陆方时的眼睛，做出了最后的判断，“你杀了四萍。”
舒湛最后一个字落下的一瞬间，现场似乎静得能听到一根针的落下，陆方时一半的脸隐藏在黑暗里，方才那个真挚地不顾一切想要坦诚自己想要获得谁的认可的人突然就变得有些远了，尽管他根本没有动哪怕一分一毫，他开了口，似乎世界都在等待着他的一个回答，他淡淡道：“是的。”
“我杀了四萍。”陆方时淡漠地看向舒湛，却隐约朝对方温柔而腼腆地笑了一下，一如最初和舒湛见面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他的脸和笑容依旧那么完美，甚至他的声音也哑得那么完美，但却让人从心底里冒出寒凉来，他说：“我那时用的就是那根铁秋，打在了她的头顶上。”
舞台沉寂了很久。
林游看着台上灯光下明与暗中的两人，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静的。
☆、第 25 章
“你们的表演非常精彩。”评委席上的雷明首先说道，“非常打动人。”
“你们俩表现出来的感情反馈是很有趣的，和原作有些不同。”陈潇笑着转头看向刘昭，“刘老师对吗？”
“你们表演的剧本我是都看了的。”刘昭笑了笑，“你们俩表现出来的效果是龙小羽对韩丁抱着希望，但韩丁不能理解并拒绝了龙小羽。其实呢，我看这个剧本的时候，总觉得韩丁态度会软和一些，会带着认同与包容。”
舒湛听着刘昭的话，恰好与陆方时上台前的说话相同，他心里便有些不满了。
“我的想法是，假若韩丁对龙小羽态度能稍微好一点，那龙小羽最后的台词也许就不该是这么绝望阴冷的效果。”刘昭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的意思你们能不能理解到。”
“大概就是黑化的意思吧？”刘识插嘴笑道，“小陆最后黑化了。”
陆方时很高兴地点头，在他本来的想法里，是希望最后龙小羽承认罪行时是解脱的状态，但当他将自己代入进角色之后，面对舒湛表演出来的冰冷的韩丁，他便不自主表现出了接下来的模样。
“各人对剧本有各人的想法。”雷明笑着说，“这算是个即时剧本，怎么理解都可以，只要双方情感对的上，能逻辑自洽就行。”
“但能及时改变是很难的。”陈潇接道，“我听说你们排练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舒湛僵硬着脖颈，陆方时本想点头，看着舒湛没有动弹便只微微笑了笑。
观众一片惊呼，在惊呼声中，陆方时听到了刘昭的话。
“小陆。”刘昭笑道，“你是个天才。”
陆方时立即鞠躬道谢，舒湛低下头，强迫自己嘴角扯出笑来。
“看这样优秀的表演是享受。”刘识笑着说，“但投票就为难了。”
刘识这一提，几个评委才跟着犹豫起来，刘昭却直接投了票，“我喜欢小陆。”
不是说“相比之下更喜欢”，而是直接说了“喜欢”，丝毫没有考虑舒湛，虽然节目录制以来刘昭一直是这种直性子，并且因此上了好几次热搜，但是此刻依然让全场唏嘘起来，尤其是舒湛的粉丝最为不满。
至于陆方时的粉丝…林游回头看了一眼全场，上一次还没人认识陆方时，这次观众席里在清一色的舒湛名牌中，也有陆方时的牌子了，尽管对比起来可怜得发紧。
雷明向来是端水大师，看舒湛这边尴尬了，立马缓和气氛：“小陆很好，不过我更喜欢舒湛的韩丁，非常正气凛然的角色。”
“我更喜欢方时。”陈潇说，“方时表现出来的角色层次感更强，更具有魅力。”
许多人此时都在紧张，比如舒湛和陆方时，比如双方的粉丝。最后一票具有关键性的效果。
“我更喜欢舒湛，他在那儿站着就是正义的化身，是光明对黑暗的审判…”刘识滔滔不绝，选手紧张，他这个评委可不紧张，他心里却是想着搞出个平局的有趣局面。
“按照规定，平票的情况下…”主持人适时地说，“演员会由现场观众投票，观众投票率最高的将获胜。”
陆方时心沉到了底，对上成名已久的舒湛，他输定了。但是即使是淘汰，也需要体面，于是他只是微微笑着。但他突然想到了林游，便忍不住看向了对方，如果林游是给他投票…
舒湛看着台下的自己的粉丝，他保持着一贯的平静面容，将笑意隐进看不见的深处。
他要赢陆方时了。
就算可能不算是完全胜利，但他就是切切实实可能将陆方时淘汰出去了。想到这里，他带着恶毒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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