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自己早就连疤都不见了的胸口,顾期雪决定将话题扯回去。
“既然你知道缚龙索的根源所在,那你打算何时回去?”
却不料,言持竟直接扔给他四个字:“回去干嘛。”
“找寻修复缚龙索的方法。”
“不用回去。”言持道:“容我晚些与大护法联系一下,叫他找找。”
顾期雪思索片刻,点点头,“也行。”
“自然是行的。”言持笑了笑,“对于魔界那些事物,大护法比我清楚得多,叫他找又快又无需劳神。”
顾期雪白他一眼,“你就是懒,找那么多借口。”
言持身子一歪,便靠在他的肩上,“但在爱你这件事上,我可是很勤快的。”
顾期雪老脸一红,臊得不行。
他偏开头,只要不看见言持,他就还能嘴硬。“我可没大看出来你多爱,行了,这里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回去了。”
说罢,顾期雪便转身往藏书阁外走。
言持紧跟其后,边走边道:“柳青笠与你说好听的话你就受得,怎么我与你说,你便这样爱答不理,你喜欢的是他还是我啊!顾期雪你还走那么快,腿长了不起啊!你等等我!”
渐行渐远的两人满心都扑在眼前的风月中,并没有注意到藏书阁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柳青笠捂着嘴从书架之后走出来,面色苍白着,双腿都有些发软。
他是无意偷听的,可这样的事情既然被他知晓了,便没有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的道理。
魔族的人潜入仙族门派,这并不是小事。
尊长老徇私包庇……更不是小事!
他素闻魔族最会蛊惑人心,却没想到,竟连尊上都被魔物蒙蔽了心智。
柳青笠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映日楼,颤着声将自己所听见的一股脑全倒给了墨映。
对于顾期雪与言持之间,他是知道的,却是不知道言持竟是魔族之人。
他初到忘仙山时,墨映便将他的身世背景查得清清楚楚,那的确是一个身家干净的凡人。
“到底哪里不对?”
墨映实在想不明白,他垂首沉思良久,也没想出哪里有问题。
“名字?”
他查到的是程家幺子,但母亲却是姓言。而那程家人素来都对这个幺子不好,他离开了那个家,想要改名换姓重新开始,倒也合情合理。
言晚秋、言……晚秋?
他在心中默念了数遍,忽觉这名字细细品来,竟有几分熟悉。
可具体是怎么个熟悉法,他却没有印象。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好像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名字。
墨映的脑子也有些乱,按照柳青笠的说法,那顾期雪就是知道那言晚秋的真实身份咯?
思及此,他不禁犹豫起来。
该不该信柳青笠,这是个大问题。
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而且,柳青笠跟他这么多年,即便柳青笠有说谎,他也能一眼看出来。
迟迟不下定论,只是因为难以相信顾期雪竟爱上了一个魔族,并且徇私包庇、养虎为患!
墨映纠结半晌,还是无法接受这事,于是抬眼定定看向柳青笠,艰难地道:“你确定你没听错?当真一点没听错?青笠,你得明白,此事牵扯甚广,有一点差错都是犯大忌。”
柳青笠咬咬牙,坚定点头,“主人,青笠绝无半句虚言!”
墨映颇为丧气地坐下,用手支着额头,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涨。
这都什么事儿啊!
顾期雪怎么能和魔族搞到一块儿去!
仙魔自古不两立,若是此事被泄露出去,那后果……他怎么敢的啊!
墨映越是想着,便越发心烦。
他一手拍在桌面上,忽又站起身来。
“青笠,同我去一趟月华殿。”
柳青笠自然不敢有异议,低低应了一声:“是,主人。”
然而,两人才刚走出门,便见那林洲拿着剑疾步走来。
“师尊。”林洲微微鞠身。
“洲儿,有何事?”林洲是他最疼爱的徒儿,见了林洲,再烦躁的心情都会马上平息。
林洲眼也未抬地道:“师尊,徒儿收到密令,需得马上赶回长宁,特地来与您说一声。”
墨映温和的表情登时多了几分失落,他顿了顿才开的口,“那你何时才能回来?”
林洲只道了四字,“归期不定。”
“出门在外,好生照顾自己,多的为师便也不说了。”
“嗯,徒儿知道。”
“以你的天赋,羽化成仙,去九重天也能做个上仙。你又何必……”何必奔波劳累,做个只得短暂几十年光阴的凡人。
墨映后头的话并未说出口,林洲却已了然。他道:“师尊,人各有志,有人慕长生,有人爱凡尘。”
墨映苦笑:“凡事莫强求,为师懂。”
作者有话要说: 林洲的心里:长生=孤寂
小时候话本看多了,看给孩子吓得.jpg
第23章
墨映含泪将林洲送走,忽然就不想去月华殿了。
言晚秋是魔族又怎样,人家至少时时都待在顾期雪的身旁。虽说关系不是那么的正当。
而他,亲传弟子是多,却一个都与他不亲近。
谷雨太过懂事,谢让过分浪|荡,好不容易捡了个粘人的林洲,却是长大了就翻脸不认人的主。
墨映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方孤寂的天地,目光所及万物皆是围抱成群,之他一人又孤又寡。
难过。
难过得鼻子眼睛都泛酸。
同时九重天来的,顾期雪有人作伴,他却孤家寡人一个。
是他站得不够高,没人看得见他有多寂寞吗?
唉……
罢了罢了,终究不过虚幻泡影,正事要紧。
匆匆奔往月华殿,见到顾期雪时,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今日天气好,日光和暖,顾期雪便没有窝在屋里,静静坐在外头晒太阳。
言持与云漾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不知在做什么,只瞧见言持捏紧又松开,而后引起云漾大喊。
“藏哪儿去了?你是不是偷偷用术法了?”
云漾扯着他袖子,瞪着眼道:“你给我交出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言持说着,轻轻抖了抖袖子,随后一支朱钗便滑了出来。“送你了,不用谢我。”
“什么送我啊!这本来就是我的。”
云漾嘟囔着,抬手将朱钗插|进发中。她顺手摸出一面小铜镜照照,臭美道:“好不好看?我美不美?”
言持道:“朱钗好看,至于你美不美,我可不敢说。”
云漾顿时沉下面色,“言晚秋!你什么意思啊!本公主可是仙女!仙女你懂吗?凡人都喜欢用貌若天仙来夸女人漂亮!!”
言持闻言,认真思考了一番,道:“我怕夸你一句,你就飘了。”
“哼!”云漾气愤偏头,“懒得理你!”
“你又懒得理我了,过会儿你又得喊‘秋秋,快来快来,我发现个好玩儿的’,我还不知道你。”
“你好烦呐!”云漾气得不行,腮帮子鼓着,像极了河豚。
墨映走近来,瞧着言持也不过一个少年模样,和云漾一般,一般……天真可爱。
怎么看,都不像是魔族之人。
“阿雪,今日感觉如何了?”没有管那两个像三岁小孩儿一般吵架的人,墨映径直走到了顾期雪跟前。
“挺好的。”
顾期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自己裹紧了些。
抬眼看了看天,说道:“你怎么来了?不陪你的小徒弟了?”
“林洲又走了。”
“走了啊。”顾期雪点点头,神色了然,“难怪有空来了。”
“不说他了,我来是有话要与你说。”墨映道:“你随我进去。”
顾期雪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自然是旁人听不得的事。”
“哦。”
顾期雪这才勉为其难起了身,与他一道进了屋。
为避免有人偷听,墨映在关门时便顺道设下了结界。
“这么小心?”顾期雪不由蹙了蹙眉。
“小心驶得万年船。”墨映严肃着面色道:“阿雪,你告诉我,言晚秋到底是什么人。”
顾期雪心下一惊,面上却还绷得平静。他缓缓道:“你不是早就查过。”
“我是查过,可眼见不一定为真,不是么。”
墨映紧紧盯着顾期雪的脸,似是想从他的神色间看出点什么。
可顾期雪的神色一直那样平平淡淡的,光明磊落的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一样。墨映越看越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但柳青笠不可能对他说谎,而顾期雪,十分擅长伪装情绪。
他自然是选择相信柳青笠。
顾期雪亦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那你听见了什么?”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墨映便也不再拐弯抹角,“言晚秋是不是魔族之人。”
“是。”
顾期雪深知墨映会来问,便已然确定了,再瞒着也是瞒不下去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知晓他是魔族,你想怎么做?”
此言一出,气氛霎时变得无比凝重。
墨映摸不清顾期雪对言持的感情到底多深,也不敢贸然回答这个问题。
双双沉默许久,墨映实在沉不住气了,才说道:“阿雪,仙魔不两立,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
“那你们……”
顾期雪又道:“但我不听。”
墨映:“……”
顾期雪道:“仙魔和平相处,并非不可能。”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墨映知道顾期雪期望两族和平共处的心愿,却不知他竟天真到这个地步。
“是不是白日梦,试过才知道。”若是不能,那他与言持一起踏入魔道,亦无不可。
墨映并不想插手他们的感情,可对方是魔族,他却又不得不插手。
顾期雪的私人感情与他无关,可魔族潜入仙门一事,他却不得不管。
纵使会与顾期雪产生嫌隙,他也不敢包庇。
“顾期雪,你不要太天真了,魔族本性狡诈冷情,你而今一心扑在那魔种身上,若是被他骗了,那后果是我们谁也承担不起的!”
顾期雪冷声道:“我的事情不需要谁来担,若是当真如你猜想一般,那一切后果,自然由我一力承担,绝对不会拖累任何人。”
墨映有些生气,“你当真以为你就是救世主,你说不拖累便不拖累?”
“我能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便能阻止人祸发生!墨映,你莫逼我。”
墨映闻言,不由愣住。
顾期雪向来温和,与他共事几千年,却是极少见他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
“你认真的?”墨映情绪复杂。
顾期雪却反问道:“我何时不认真了?”
墨映沉思半天,憋出一句:“跨越族类的爱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说得对。”
墨映一听,觉得有戏,于是决定加把劲再劝劝。
“你想想,织女和牛郎,一年才能见一次面,每次见面织女带着婢女去,牛郎都认不出哪个是她。”
“嗯。”
“这些都是远的,我给你说个近的,就与你我差不多时间成仙的第十一任百花仙子,她与那狼妖相恋,当初那誓言不一样刻骨铭心,说什么至死不渝,如今还不是各过各的,而且我听说那狼妖在妖界已经纳了好几个小妾了。”
“所以?”
“所以异族相恋,哪能有什么好结果。他今日能说爱你,那他明日也能爱上别人!你以为他爱你什么,还不是贪图你的容貌。”
“你错了。”顾期雪不紧不慢地反驳,“不是他贪我,是我先贪的他,你误会他了。”
墨映:“……”无话可说。
没救了,等死吧!
墨映气冲冲出去,走到门口时瞧见言持又停下了步子,瞪着他重重“哼”了一声,便又迈开步子飞快离去。
言持简直摸不着头脑,奇怪地看向云漾,怔怔问道:“我得罪他了?”
云漾摇摇头,“谁知道你的。”
“我没有啊。”
云漾默了一下,忽然惊咋叫道:“会不会是你的身份被他发现了!”
言持斜睨她一眼,“你再喊大声一些,发现的人就不止他一个了。”
“哦。”云漾捂着嘴,将声音压得极轻:“那若是真被他发现了,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言持并不着急。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早晚会暴露,自然是早就考虑过这些事的。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得先看看顾期雪怎么想。
言持在外头站了片刻,便进了屋。
顾期雪坐在桌前,双目盯着桌面一瞬不瞬,显然是在走神。
“怎么了?”言持走到他身旁坐下,轻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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