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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非美人,亦无疯骨(玄幻灵异)——舟人弈语

时间:2021-05-20 10:27:36  作者:舟人弈语
  与此同时,皇宫内。
  这些天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使皇帝鬓发似是在一夜之间变白。
  他已经年近六十,为国事操劳一生,纵是再精明干练,终究难抵逝者如斯夫。
  他单手扶着额头,靠在龙椅上,目光浑浊,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睡着。
  而大殿下方,只有夏之行一人拱手站着。
  “夏爱卿啊,你跟随朕……也有二十多年了。”
  夏之行浑身肌肉一僵。
  他本以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召他来是为了宗卷一案以及太子殿起火的事情,却不想却要以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开场。
  君王心,不可妄揣。
  他跪伏在殿上,说道,“臣跟随陛下二十余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今后也必定誓死追随陛下。”
  “起来吧。”皇上瞧了一眼跪着的人,长舒一口气,道,“跟朕聊聊往事吧……”
  “陛下……请讲。”
  “爱卿觉得,朕赐死若杨贵妃,可有何不妥?”
  夏之行当时冷汗就淌了下来,惶恐道,“陛下秉公执法,大公无私,并无不妥之处。”
  皇上微微摇了摇头,浑浊的目光穿透宫门,似乎又看到了几十年前,两人初见的时候。
  那时他正值壮年,私服去北疆寻访,一眼就瞥见了骑猎场上飒爽英姿的北疆公主。
  她不似中原女子一般温婉柔弱,猎猎寒风吹起她胜火红衣。她在马背上拉满弓弦,似是随手一射。
  正中靶心!
  当时的皇上却只觉这一箭,直直射-进了自己心里。
  “朕听说,江屿并未死于那宫宴上的鸩酒,今日太子殿失火之时,还曾冲进去救人,可有此事?”
  他并未给夏之行答话的机会,却是一笑,那笑中浸着苍凉,又蕴着浓浓的自嘲,“朕的太子殿中起火,众皇子、侍女奴仆竟无一人敢舍命相救,却只有他。”
  他笑声渐大,“竟是他啊。”
  皇上笑得眼泪都沁了出来,夏之行跪在下面抖成筛糠。
  “不愧是若杨的儿子啊,纵使若杨从未养过他,那倔强的脾气与秉性,却是一模一样的。”皇上说着,有几分感伤的意味,“夏爱卿你说,若杨忌日当天,鸩酒毒死了丞相,江屿当时口吐黑血却完好无损。而今日朕的太子殿又起火……”
  “是报应吗?”
  “陛下圣明!”夏之行喊道,“切莫听信因果报应等邪术言论。陛下心系百姓苍生,定会龙体安康,朝代万年昌盛。”
  皇上默声了好久,这才从往事中渐渐回过神来,他继续问道,“不提此事了。给朕说说太子殿起火一案,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太子无恙。火势明显是有不轨之人刻意为之,微臣还在彻查。只是……只是起火同时,竟是在七皇子殿内发现刺客!幸而七殿下当时不在殿中,这才幸免于难!”
  刺客!
  皇上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宫宴上的鸩酒明显是有人故意加害江屿,而江屿并未毒死,那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殿起火案表面上是针对太子,但实际上正是把所有注意力与人力调到太子殿中,使江屿殿中无人注意,从而派出刺客暗杀。
  一箭双雕。
  皇上心下一紧,怒道,“刺客可否捉到?他如何招待?”
  “回陛下,那刺客胆大包天,无论如何用刑都封口不谈,非说……”夏之行语气一顿,“非说要亲眼见陛下,才能招供。”
  “把他带上来!”
  跪在殿上的刺客已经被严刑逼供得奄奄一息,从宫门口到大殿中央,拖出了一条粗长的血迹。
  “跪下。”押解他的士兵说道。
  但其实并没有提醒的必要,毕竟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腿或许是断了,软趴趴地垂着。
  “你要见朕?有何话说?”皇上威严问道。
  那刺客却是不再说话了,垂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隐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陛下问你话呢,装什么聋子!”一旁的士兵见状,又要拳脚相加,却被皇上一个手势拦下。
  皇上从龙位上走了下来,站到那刺客身前。
  “告诉朕,是谁派你来刺杀七皇子的,朕饶你不死,还可保你家人平安富贵。”
  那刺客却是突然发出异常尖锐的笑声。他抬起头来,露出肮脏而又狰狞的面孔,恶狠狠道,“家人,我早就没有了家人!”
  皇上挥手表示无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家人正是在疆北与中原的战乱中死去,而罪魁祸首正是那私自通敌的若杨公主!”他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她虚假作势,暗中叛国,哪会有那么多人死于非难。她该死!该死!她儿子也该死!”
  皇上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俯下身去,“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谁指使你来的?”
  那刺客仿若疯了一般,喉咙中发出无意义的狂吼,随后竟是转身蓄力撞向一旁的廊柱,却被士兵一把拦下。
  “你若不坦白也无妨,你虽然没有家人,但陛下依旧可以一根根剁下你的手指,一寸寸挑断你的筋脉,让你生不如死。”士兵恐吓道。
  那刺客面色明显白了一下。
  皇上挥挥手不置可否,随后竟是直接转身走回龙座。而士兵也拽着那刺客的手臂就要往外拖。
  刺客突然迸发出尖锐的喊声,“不要,不要这样对我,陛下,我说!我说!”
  皇上脚步一顿,却依旧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向前走着。
  “是萧将军,是萧向翎派我来的啊皇上!皇上明察,不关小人的事情啊!”
  气氛瞬间跌落冰点。
  “萧向翎”这三个字宛如平地上炸起的惊雷,所有人倏然色变。
  皇上几乎要站起身来喝止,而极度震惊之中,那士兵的手竟是无意识松了一下。
  就在那毫瞬之间,那刺客竟是纵身跳出,拨开压制在自己身上的手,用力向柱子上撞去。
  刹那间,鲜血四溅。
  “快,快清理干净,莫要惊到陛下。”周围士兵匆忙喊着,下面乱成一团。
  而皇上还未从刚刚萧向翎大逆不道的事中反应过来,又被溅了一身鲜血,着实惊得不浅。手指和面部都在不由自主地发着颤。
  宫宴那日萧向翎的缺席,上朝当天萧向翎反常地放弃太子伴读一职,要求伴读七皇子……
  一切离奇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
  “萧向翎……”皇上颤着呼出一口气,“萧向翎……”
  “把他给我绑过来!”他怒道。
 
 
第9章 
  顾渊煎熬好汤药端进去的时候,却见萧向翎还在江屿床边,似是困倦极了,偏头靠在了床柱一侧,不知道睡没睡着。
  若说那夜萧向翎从黑衣人手下将江屿救出来还能说是巧合。但现在这件事,未免这太不正常了。
  江屿已经昏迷三日有余,期间只醒过一两次,不出片刻又睡了回去。
  而这三日里,萧向翎却是昼夜不分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但也不做什么,甚至极少朝江屿看上一眼。
  大多数时候翻了一本卷册在手边看,偶尔拿出重剑来擦拭一番,连靠在床边小憩的时间都少得很。
  这太不正常了。
  而外面的传言都已经漫天乱飞了。
  众人皆知萧向翎在满朝文武之上,点名道姓要做七皇子伴读,知道他那夜舍命冲进火场将江屿救了出来,知道他在江屿床前守了好几天。
  而两人之前并无交集。
  这就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说得好听的,是北疆将军二十多年来洁身自好,却为江屿从雪原奔赴千里来到中原,只愿求得良缘。
  说得不好听的,便是江屿在朝中无权无势,只能靠美色-诱人,用某种不可说的手段将这块肥肉骗到手里,从而发展自己的权力地位。
  但顾渊知道,二人的关系跟这哪一条也沾不上边。
  二人一个是锋芒毕露的野狼,一个是阴险刻薄的豹。狼和豹混在一起,酒足饭饱之时可并肩谈笑,而饥肠辘辘之时便要厮杀抢夺。
  江屿有借力萧向翎的心思不假,但萧向翎也定不会单纯到为美色误了事。
  两人大概是暗地里互相算计,却给众人一副相亲相爱的假象。
  顾渊神色又凝重了几分,端着药羹尽量轻声地走进去。
  但大概是由于沙场上炼出的本能,萧向翎还是在顾渊推门的一刻瞬间醒来,连眼神中也再无半分睡意。
  顾渊见状笑道,“萧将军也在这守了好几天了,太医说小公子情况有所好转,不出一日便可醒过来。在下着实不忍看将军如此劳累,不如我送将军回府休息吧。”
  萧向翎似是故意忽略话语中的逐客意味,说道,“不出一日?那太医有没有说他醒来之后恢复如何?会不会留下病根?”
  “……太医说恢复状况很好,醒来后静养一个月即可。”
  萧向翎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瞥向顾渊手中的药羹,“我来吧。”
  这就更不对劲了。
  “这……这不太合适吧,一个小侍卫哪能这么麻烦将军您。”顾渊惊慌道,“还是让我……”
  “你还要去照顾喝了鸩酒奄奄一息的七殿下,这里交给我吧。”萧向翎面无表情,却是一手抢下了顾渊手中的药羹,动作迅速而稳,药羹没溅出一滴。
  顾渊讪讪笑着,总觉得刚刚萧向翎的话语中有种特殊的意思。
  顾渊还以为萧向翎这种“五大三粗”的将军不会照顾人,却发现他给人喂药的动作格外娴熟。
  只见萧向翎一手托着江屿的头部到一个合适的高度,另一只手握着汤匙盛起一小勺药羹,凉到合适的温度之后才送进对方的嘴里。
  但顾渊还要紧紧盯着萧向翎的手,生怕他哪个不注意,萧向翎会把一些乱七八糟的粉末掺进药羹中。
  床榻上的江屿显得有几分脆弱,对送到嘴边的东西没有反抗,温顺得完全不像他本人。
  直到一碗药羹都快见了底,江屿眉头突然微微一皱,随即竟是猛地咳嗽起来。
  顾渊忙冲上去轻拍着江屿的后背,而萧向翎坐在一旁端着药碗,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江屿似是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有些不适应,眼神有着少见的茫然,被顾渊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目光逐渐转移到萧向翎手上的药碗上面。
  随后,他嘴角绷紧了一个十分细微的角度,这一般是他出口刻薄的前兆。
  果真,下一刻
  “太烫了。”江屿淡淡道。
  由于火中烟尘伤害喉咙,他声音还有着明显的喑哑,却并未显得刺耳难听。
  “你挡着我光了。”江屿瞥着萧向翎的角度,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回连顾渊都觉得自家殿下有点过了。
  但萧向翎并未发怒,他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坐在原来的位置,没动,也没说话。
  “你先退下吧。”江屿十分费力地扭了一下头部,转向顾渊说道。
  “我……”
  “没事的。”江屿轻声说,“先退下吧。”
  顾渊看了看像是在打哑谜的两人,还是拱手退了出去。
  顾渊一走,屋内霎时静谧至极,连呼吸声都轻得很,只有浓重的药味钻进鼻孔里。
  “萧将军若有事便直说吧……”江屿的声音极其细微,“为何要冒生命之危把我从火场中救出来?算我欠你……”
  “好好说话。”
  “……”
  “小公子还真是生性凉薄,好说歹说我也救过你两次,一句感谢没有不说,一醒过来就对我百般怀疑。”萧向翎上身向前探去,江屿的大半身都处在他笼罩下的阴影当中。
  “你挡着我光了。”江屿仿若未闻,自顾自说道。
  “我倒觉得如此甚好。”萧向翎道,“或许是小公子本就见不得光呢。”
  江屿微微抬起了眼皮,只是由于面色灰白,这个眼神并没有那么凌厉的杀伤力。
  “滚开,挡光。”他手臂虚虚一抬,却又似乎牵扯到伤口,眉头隐忍地一皱。
  “你们七殿下没教你怎么跟别人好好说话吗?”萧向翎低声道,“管谁叫滚开?我比你年长,你至少应叫我一声兄长才是。”
  “……滚。”江屿脸上明显露出痛苦的神情,即使被刻意压制着,嘴角仍在细微颤抖着。
  说到这句话时,他已经不剩什么力气,只是下意识地一遍遍喃喃着,声音低得仿佛气音。
  萧向翎这才开始意识到不对。
  “……你是冷吗?”他看着笼在阴影下的江屿问道。
  对方浑身都在微微颤着,没有回应。
  他下意识想伸手试试江屿的体温,手却在半空中突然停滞住。
  片刻后,他也只是用食指的指节轻轻碰触了一下对方的额角,一划而过。
  很烫。
  “我出去帮你叫太医。”萧向翎仓促收回目光,说了一句。
  自是没有回应。
  萧向翎刚走出门,却只见一众士兵携带兵器一拥而入。
  他还以为这些人是冲着江屿来,下意识将手按向腰间的重剑。
  “萧将军不必拔剑了。”为首的那位士兵喊道。
  “圣上有请。”
 
 
第10章 
  朝堂之上。
  殿柱上还有着未清理干净的血迹,皇上于龙位之上怒视,各个皇子与权臣都在殿下站着,没人敢吭声。
  萧向翎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剑拔弩张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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