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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航的视线移向罗成文，手里的酒瓶转了转，忽然笑了一下。
庞钰见状，了然道：“这你就不懂了，直接按死多没劲，当然要慢慢玩死才解气。”
大家早已脑补一出爱恨情仇的狗血大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奈何任航一句不肯解释，他甚至没有仔细听大家在说什么。
他只是想起昨晚，宋远飞趴在他被子上的画面。
到了这会儿，宋远飞的形象才终于具体起来，跟记忆里的少年重叠。在重逢之前，他想过无数种报复宋远飞的方法，想骂宋远飞，想揍宋远飞，想折磨他，想蹂|躏他。
可是真见了，却总下不去手。
尤其看到宋远飞脊柱上的伤疤。
宋远飞是从武替走到今天，个中艰辛，任航没有经历，也能够想象。
可他的舍不得，却换来宋远飞的“男人么，都有这种时候”？
倒是挺懂的！
任航又把自己想生气了，尤其是想到宋远飞要进组，他轻轻蹙起眉。
真想把宋远飞手脚锁上关起来，让他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再也走不了，哪也不能去。
然后每天、每天……
恶意在血管中流窜，任航喝了口冰凉的啤酒，压下心底的狂躁。
之后他抬眸看向罗成文，淡淡地转移了话题：“不是有事跟我说吗？”
第5章 chapter 5
宋远飞拿到了剧本，确定了进组时间。
回家后，任航没再找他，他也尽量把任航抛在脑后。
如果任航真的要打击报复他，恐怕不止睡他那么简单，资源上的打压应该也会接踵而至。
尽管做好了任由任航处置的心理准备，可工作是他的立足之本，他还是不想丢了饭碗。
所以他得更认真地对待眼下看得见、摸得着的片约，尽量为自己留后路。
进组前的几天，他就在家研究剧本。
跟以前一样，宋远飞做了人物小传。
他的角色叫吴深，不是天生眼盲，而是青春期交通事故，被摘除了眼球。从那以后，少年封闭自我，再也没有出过门，一直由他的母亲照料饮食起居，直到母亲去世。
吴深年近三十，没有生存能力，社区人员辗转找到吴深的父亲，让其承担父亲的责任。
宋远飞看着看着，就被人物吸引了。
剧本上说，因为吴深拒绝接受自己是盲人，所以一直戴着眼罩。这也表示，宋远飞在拍摄过程中全程蒙着眼，遮挡一部分面部。这给拍摄和他的表演都增加了无形的难度，但宋远飞从人物身上，找到了可以挖掘的点。
年少的固执和封闭，不肯学盲文，拒绝上特殊学校，十几年不跟人交流，都是导致吴深性格阴郁，难以走上社会的原因。没有母亲的守护，又摊上一个不着调的爹，吴深被迫走到阳光下，他的绝望化成愤怒，一遍遍和父亲对抗，和命运对抗，最终突破自我，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宋远飞很感动，于是在家查了很多盲人相关的资料和纪录片，并且亲身体验【看不见】的生活。
“飞哥，午饭。”
新来的助理罗阳，负责每天给宋远飞送饭，宋远飞蒙着眼睛，摸索着往声音的方向走。
刚戴上眼罩时着实撞了几次，宋远飞吃了教训，也逐渐熟练了。
“飞哥小心！”罗阳突然出声。
宋远飞在罗阳出声的同时撞上障碍物，他吓了一跳，长臂一展，及时稳住了障碍物。
然后他急忙拿下眼罩，查看他撞到的东西。
“啊！”罗阳见宋远飞掀开的白布底下，是一台天文望远镜，忍不住说道，“飞哥，原来你还是天文爱好者啊！”
宋远飞检查了望远镜，确认没事，重新盖上布。
“哪是爱好啊，”他笑了笑，道，“是理想。”
当年他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留了这么一个物件。
罗阳好奇：“飞哥以前研究天文？”
宋远飞没解释，戴上眼罩，转移话题：“场地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罗阳说，“下午两点就能用了。”
吴深命运的转折点，是他的跑步天赋。电影的主线就是他走上竞技场的坎坷之路，那么他跑步的镜头肯定不少。
宋远飞不想在家用跑步机，他喜欢实地考察。
任航十七周岁那天，下雪。
晚自习时，宋远飞死乞白赖地把任航拐出学校。
“你到底要干嘛？”任航老大不情愿，冷着脸，在车上斜睨宋远飞。
宋远飞眉飞色舞：“送你生日礼物啊！你肯定喜欢！”
两人坐出租，在别人都在学习的时候，宋远飞带任航回了自己家别墅。
那不是任航第一次去了，只不过这次宋远飞父母不在家。
任航站在门口不肯进，眯着眼警惕地看宋远飞。
“快点快点！”宋远飞急不可耐，恨不得把任航扛进去，“哎呀，他们去聚会了！东西太大我没法拿学校去，要不然就不让你来了！不骗你！”
任航这才进门，跟宋远飞上了楼。
宋远飞爸妈的审美还停留在豪华宫廷风，所以家里的装潢富丽堂皇，初看有点辣眼，但是因为摆放的物件多，虽然房子大，却非常有人气儿。
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宋远飞的房间在最里面。
迫不及待走到门口，宋远飞却一脚刹了车：“等一下！”
任航：“……”
宋远飞挡着任航，先开门探头瞧了瞧屋里，之后才神秘兮兮地转身，把任航推到门口，并在任航身后捂住任航的眼睛。
“你又干嘛？”
“惊喜懂不懂？”
“不用你捂我自己闭眼睛。”
“那不行，你偷看怎么办？”
两人拌着嘴，宋远飞用脚打开了门，推着任航往里走。
任航只是嘴上反抗，其实十分配合，跟着宋远飞的节奏，走进房间内部。
“好！”宋远飞停下，让任航面向窗台，凑到任航耳边问，“准备好了吗？”
任航下意识躲了一下，直接把宋远飞的两手拍开。
然后，他就看见了架在窗边的天文望远镜。
“怎么样！”宋远飞瞬间嗨起来，走到望远镜旁边，对任航显摆道，“最高配，我俩月零花钱，加我去年压岁钱的底儿，全在这儿了。”
任航的眼睛亮了，虽然还是端着冰块脸，但惊喜之色还是流露出来：“送我？”
“废话，你不是想学天文么？”宋远飞理所当然道，“你妈不让，哥支持你。”
任航成长的路线都是被规划好的，尽管他从小喜欢天文，向往宇宙，但薛萍是绝不允许的。
宋远飞还是观察到任航平时在图书馆的借阅中，有很多天文物理类图书，才偶尔问了任航一次。
任航当时说：“拓展阅读而已，你要看？”
宋远飞才不看，书名就已经让他头疼了。
任航很少跟他提家里的事。可是从他们平时的只言片语中，宋远飞也猜得到，任航家里管得很严。
所以当任航目光暗下去，摸着望远镜的外壳说：“谢谢，但是我不可能把它搬回去。”
薛萍会当场砸碎给他看。
“搬回去干什么？”宋远飞笑，“放我这儿，我给你保管，想用的时候随时来我家。”
“……”任航看了看宋远飞，又看了看望远镜，终于点点头，“谢谢，我很喜欢。”
“谢什么，”宋远飞笑嘻嘻道，“哥的愿望是肯定会实现的，所以哥预祝，你也能梦想成真。”
“你什么愿望？”任航放松时，眉眼便有了柔色，“骑一辈子摩托车？”
“什么玩意！”宋远飞提到理想，也是满眼冒光，“告诉你，哥在20岁之前，一定能拿下MotoGP的年、度、总、冠、军。”
任航轻轻勾唇，眼角眉梢都有了笑意：“行吧，我拭目以待了。”
宋远飞太喜欢任航这么笑了。
之前他喜欢任航那股不搭理人的劲儿，越不搭理他，他越想往上凑。
现在他老毛病没治好，又越发喜欢任航偶尔露出的笑颜，真漂亮，简直能把他的魂勾走。
“任航，”宋远飞晃晃悠悠地靠近任航，视线从任航的眼睛，扫到任航的鼻尖，“既然你喜欢我的礼物，是不是得给我点奖励呀？”
任航四平八稳地站着，盯着宋远飞一点一点缩短距离。
那时他俩身高差不多，还没有捅破窗户纸，宋远飞离得越近，心跳越快，眼瞅着鼻尖相对，马上就能得偿所愿……
“宋远飞！”
一声气势如虹的男音让他们受了惊，任航倏地后退，宋远飞不由地眼睛圆睁，跑出了房间。
果然，他爹穿着西装，站在楼下朝他喊：“臭小子真是你！又逃课？！”
宋远飞没吱声，立马看向他爹身后的他妈。
他妈穿着晚礼服，见状捂着心口道：“老宋，我不太舒服，你快去帮我倒杯水。”
听到这话，宋远飞他爹赶紧去扶老婆：“怎么突然不舒服？”
宋远飞看见他妈背着他爸对他猛摆手，事不宜迟，他回身抓起任航的手腕：“快跑！”
“望远镜还没盖上！”紧急时刻，任航还惦记望远镜。
宋远飞脚步不停，带着任航“飞”下了旋转梯，把话音留在身后：“放心！我的东西他们不动！”
时间飞快，转眼宋远飞就进了组。
开机仪式的流程大同小异，导演是个痛快人，走完流程就开始了工作。
元彤跟宋远飞一道进组，跟导演和制片打了招呼，又听导演讲了剧本，一切按部就班，感觉不到任何问题。
直到化妆间里，他们撞到乔治。
“哎哟！大明星！连单独化妆间都没有哦！”
乔治还跟过去一样嘴毒，宋远飞望过去，看到另一个正在化妆的演员。
合影时他见过，是片里的一个配角，眼生，新人。
不等宋远飞说话，元彤已经开火：“怎么？都让公司开了，还没学会shut up？”
乔治走了以后，原来的团队都留在公司，他青黄不接，只好暂时去一家工作室，帮朋友带新人。
他是带顶流的金牌经纪人！现在却带了个木讷没眼色的新人，天天都憋屈醒。
被元彤怼了，他反而幸灾乐祸：“呵，元彤，我要是你，现在就开始物色其他人了，你以为任总单单是针对我？他谈好的片约是不是都搁置了？”
被乔治说到点子上，元彤的脸色顿时难看：“不该你操心的你就别操心。”
乔治哼了一声，眼神又投向宋远飞：“飞哥，不行来找我，我要你。”
宋远飞一阵恶寒：“不用，谢谢，你还是管你自己的人吧。”
乔治梗住，回头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艺人。
元彤气不顺：“罗阳，去找场务，给我们安排独立化妆间。”
“诶！”罗阳身为助理很有觉悟，刚才大佬吵架，他就在旁边装盆栽。元彤叫了他的名，他又冒了出来，领命就要跑。
“别去。”宋远飞一把拦住罗阳。跟他站一起，罗阳一米七五的身高，也因为身材单薄显得瘦小。
宋远飞摇摇头，跟元彤说道：“在哪化妆都一样，没事。”
他还不知道片约搁置的事呢，刚才看元彤脸色，显然是真的。
任航动手了。
宋远飞的心一沉。
既然如此，他更要低调一点，夹着尾巴做人。没有独立化妆间怎么了，他还露天自己给自己化过呢。
宋远飞的担忧不多余。
化完妆准备就绪，他到了现场，发现通告上原本是他的场次，却在拍其他镜头。
宋远飞没多问，自己支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人家拍戏。
“飞哥，你别听乔治瞎说，”元彤站在他旁边小声说，“你下一部戏马上就定了。”
“嗯，”宋远飞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你忙你的去吧，不用在这儿陪我，有罗阳呢。”
“好，我先去忙。”元彤说完，叮嘱罗阳，“照顾好飞哥。”
罗阳也是跟元彤一起入职的，闻言点点头：“彤姐放心。”
“诶呦你们俩，”宋远飞哭笑不得，“我是小孩儿吗？还照顾我，快走吧！我真没事。”
元彤摇摇头，走前去找制片人打招呼。
宋远飞没想到他一语成谶，一整天，他真没事。
他一个镜头都没拍成！光在片场坐着了！
“飞哥，收工了。”罗阳茫然地听到副导演喊了解散。
“嗯，回去。”宋远飞好久没遇上这种进组没戏拍的状况了，一时也不明所以。
他起身，罗阳帮忙收起折叠椅，这时，导演似乎想起了他。
“宋远飞，你过来一下！”副导演喊了一声。
宋远飞寻声看去，只见主演站在导演旁边，跟副导演三个人同时在看他。
他急忙走过去。
“王虹晖老师好，导演好，副导演好。”宋远飞从来不以咖位认人，对面站几个人，他就问候几个人。
王虹晖就是抢走他主角位置的大满贯影帝，五十多岁了，带着戏里的邋遢妆。
只是没有镜头对着，大影帝精神矍铄，并不被妆容影响。
“你的戏有点复杂，所以今天没拍。”导演温和解释，“没生气吧？”
导演也五十多岁，是业内名导，宋远飞哪敢得罪：“瞧您说的，能来出演您的戏，我高兴还来不及，今天旁观一天，也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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