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黎瑞跟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去早餐店打工。
这几日来，变得同样喜欢早起收拾家里的张红琴已经做好了早餐在等黎瑞。
张红琴看到黎瑞起来，叫黎瑞吃早餐。
黎瑞听话地进厨房拿了早餐，坐到饭桌上吃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张红琴也在饭桌旁边坐下了。
张红琴坐在黎瑞对面，望着黎瑞不说话。
黎瑞不自在地抬头看她，犹豫着问：“姑，你有什么事情么？”
黎瑞注意到张红琴的眼角似乎有些发红。
张红琴竟觉得自己有些不敢面对黎瑞带着关心的眼睛。
张红琴问黎瑞：“你中午是不是不回来吃饭了？”
“……嗯。”黎瑞点头，解释道，“最近打工的地方比较忙……”
他还没解释完，张红琴就开口打断了他：“姑姑没有其他意思。小瑞，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黎瑞心里松了口气，乖巧点头：“嗯。我知道的，姑姑。”
这样说着，黎瑞心里有种骗了姑姑的愧疚。
因为他中午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打工的地方太忙才不回来，而是说好了要去顾怀东家里看书。
顾怀东家里有一套很好看的百科全书。
要不还是跟姑姑说实话好了。
黎瑞踌躇着，正想开口跟姑姑道歉，就听到张红琴对他说：“早餐吃完了就快点去店里吧。在别人那里打工，迟到了不好。”
黎瑞把正要脱口而出的坦白吞了回去，应道：“嗯，我知道的姑姑，我马上走。”
黎瑞匆匆吃完早餐，和姑姑说过再见就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在楼梯口差点被一个大箱子绊倒。
黎瑞试着推了推箱子，发现推得动，就是有些吃力。
他把那个大箱子推到了靠墙的地方，就把这件事情丢到了脑后。
他赶着去等顾怀东一起去早餐店。
等早餐店的工作结束后，黎瑞跟顾怀东回到顾怀东家里。
不是顾怀东自己买的那个小公寓，而是黎瑞第一次去的那个公寓。
因为这边离早餐店比较近。
到了顾怀东家里之后，黎瑞发现顾妈妈跟顾爸爸不在家。
顾怀东说他们出差去了。
黎瑞觉得有些惋惜。
一段时间不见，他挺想念顾妈妈的。
顾怀东却习惯了他爸妈时不时忙得不能回来的状态。
顾怀东带着顾怀东进了自己房间，从书架上抽出一套崭新的书籍。
黎瑞站在顾怀东身边，眼睛立时就凝在那套书上面动不了了。
顾怀东好笑地把书塞进黎瑞手里，揉了揉黎瑞的脑袋：“你在这里看书。我去做饭。”
“嗯。”黎瑞点头。
顾怀东走去厨房。所有的食材他都提前准备好了。
他前两天刚学了道佛手排骨，正想要给黎瑞献宝呢。
顾怀东做完三菜一汤，回到房间。
黎瑞看书正看得入迷，都没注意到他走到自己旁边了。
顾怀东弯下腰，伸手抽出黎瑞面前的书，夹上书签合起来，对着还眼巴巴地望着百科全书的黎瑞道：“我们该吃午饭了。”
黎瑞还记挂着自己没看完的那页书呢，一点都不觉得肚子饿。
顾怀东在黎瑞说出“看完这一页”之前，把书塞回了书架，严肃道：“不吃饭，没书看。”
黎瑞闻言，一张小脸顿时失望地皱了皱：“好吧。”
黎瑞跟着顾怀东去吃午餐。
顾怀东让黎瑞先吃菜，然后告诉他哪里不好吃。
黎瑞把顾怀东夹来的菜都尝了一遍，说都好吃。
顾怀东自己尝了尝，觉得黎瑞是在安慰自己。
顾怀东啃着炸得有些老的排骨，告诉黎瑞：“这些菜我以后会越烧越好吃的。”
黎瑞是真的觉得这些菜挺好吃的。他不知道顾怀东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但还是清晰地应了一声：“嗯，我相信你。”
吃过午饭，黎瑞自觉地收拾起碗筷来。
顾怀东不阻拦，但是却硬要跟黎瑞一起收拾。
黎瑞想说这几个碗，根本不需要两个人来洗呀，但在顾怀东殷切的目光中，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然后黎瑞又想去接着看书。
顾怀东不乐意了。
他觉得黎瑞爱学习很好。但前提是，他排在学习之前。
本来他跟黎瑞说好，让黎瑞中午陪他一起看一会电影的，黎瑞现在却想违反约定去看书。
“黎瑞，你答应过我的。”顾怀东搂着黎瑞的肩膀，说道。
顾大少表示，他就是那么没出息地跟一本书争风吃醋。
黎瑞是很舍不得那没看完的半页书，可是陪顾怀东一起看电影的事是昨天亲口答应的。
黎瑞一向说话算话，最后和顾怀东一起在沙发上坐下了。
顾怀东特意挑了黎瑞感兴趣的片子来看，顺利地让黎瑞暂时地遗忘了那没看完的半页书。
这才是生活呀。
抱着黎瑞的大半个身子靠在沙发上的顾大少感叹道。
——
——
黎瑞在顾怀东家里一直待到下午，然后和顾怀东一起去烧烤店。
到了烧烤店之后，黎瑞首先进店里帮忙，顾怀东在外面停车子，顺便拿出手机看刚刚有人发过来的短信。
短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事情办好了”。
顾怀东看着这五个字，心情有些复杂。
想到上辈子的事情，顾怀东在心里为黎瑞感到不值。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到后厨给黎瑞帮忙。
他们两个人在后厨一角干活，其他人并没有凑过来跟他们一起。
老板和店里老员工的态度，在前段时间开始就一改最初的热情，变得有些疏离。
顾怀东对其中的原因心知肚明，所以不在意。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黎瑞也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旁敲侧击地问黎瑞有没有感到老板他们态度的转变的时候，黎瑞还反过来说是他想多了。
顾怀东也就不再纠结黎瑞到底有没有察觉其中不对劲之处的事了。
反正黎瑞以后如果想知道的话，他都会告诉黎瑞。
顾怀东熟练地串着丸子。他想着自己多串一点，黎瑞就能少串一点。
最近烧烤店的生意都挺好的，这天晚上特别好。
黎瑞跟顾怀东就忙得有点晚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老板拿了些店里剩下的串子，烤好了让他们带回去当夜宵吃。
顾怀东也不骑车了，他推着车子，让黎瑞拿烧烤。
想吃的时候，就让黎瑞喂自己。
他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顾怀东得意地想着。
黎瑞倒是好脾气，走几步就停下来踮着脚给顾怀东喂吃的，也不嫌麻烦。
老板送的烧烤种类跟分量都挺多的，顾怀东跟黎瑞吃了半路才吃完。
吃完之后，顾怀东拿出纸巾，两个人都擦了擦手跟嘴巴，又找了个垃圾桶把竹签什么的都扔进去，然后顾怀东才载着黎瑞往他姑姑家骑。
黎瑞靠在顾怀东背上，仰起头，可以看到天幕上繁星点点。
他的心情也如这个夏夜一般静谧下来。
黎瑞想，顾怀东此刻的心情应该也和他一样吧。
然而顾怀东此刻的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黎瑞不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但是顾怀东知道。
这个夜晚，将是黎瑞一生中最难忘的夜晚之一。
他彻底失去了一切，又完整地得到了一切。
————
四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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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我没有家了
顾怀东骑车将黎瑞送到了他姑姑家楼下。
看着黎瑞跟往常一样向自己挥手告别，然后转身上楼，顾怀东单脚踩在地上支撑着，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今天买的香烟和打火机。
顾怀东按下打火机，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来。
黯淡的路灯下隔着烟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香烟上的火星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
顾怀东耐心地等待着。
黎瑞走上楼，摸黑掏出钥匙，把钥匙插进记忆中门锁的位子。
钥匙插了两下才插进去，黎瑞扭了扭钥匙，却发现根本扭不动。
黎瑞愣了愣，拔出钥匙重新插入，结果发现还是扭不动。
他把钥匙拉出来点试了一遍，又摁进去点试了一遍，钥匙就是怎么都扭不动。
怎么回事？难道锁坏了么？
黎瑞迟疑着要不要敲门叫姑姑来开门，一边又把钥匙插进锁眼里使劲转动了两下。
钥匙还是转不动。
门内却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外面是谁？”
这个声音不是姑父的，也不是王豪的，更不可能是小弟的。
黎瑞手足无措，手臂无意识地抬起来，敲了敲门。
门内的人又问了一声：“外面是谁？”
黎瑞没有回答，他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黎瑞用力地拍了两下门。
屋子里传来两声骂声，然后门“嘎达”一声，在黎瑞眼前打开了。
门里站着的是一名陌生的男人。
黎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个人。
男人上下瞧了瞧黎瑞，态度倒是比开门前好多了：“小孩，你是谁？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他怎么会走错门呢？他怎么会走错门呢？
黎瑞心里惊慌失措，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十分仓促不安。
在大夏天里，他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地打着颤。
“……我找我姑姑。”
“你姑姑？哦，你说的是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一家人么？他们搬走了，这间房子就是他们前几天转租给我的，我今天刚搬进来。”男人揉了揉脑袋，问黎瑞，“你姑姑没告诉你他们搬家了么？”
黎瑞摇了摇头。
他的掌心跟心口都一片冰凉。
耳边一会是姑姑对他说“小瑞，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会儿又是姑姑对他说“小瑞，对不起”。
门里的男人看到黎瑞一个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屋子里的日光灯照到他脸上，照得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小孩，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想来你姑姑家住一晚？我看你还是先回家去吧。这么晚了，要不要我帮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回家去……他还能回哪个家里去？
他已经没有家了。
“不用了，谢谢。”黎瑞的嘴巴机械地张动着。
男人见状，犹豫了一会，对黎瑞道：“那我先回去继续睡啦？”
黎瑞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看了呆站着的黎瑞一会，还是关上了门。
楼道上又一下子被黑暗淹没。
黎瑞在黑暗中慢慢地蹲了下来。
他蹲了很久很久，直到腿都麻到快没知觉了，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门把手往楼下走。
楼下的顾怀东从黎瑞上楼之后就开始抽烟，眼睛一直盯着楼上没有移开过。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想着楼上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顾怀东一开始抽烟抽得还挺慢的，后来克制不住地一根又一根越抽越快。
楼梯口始终不见人出来。
顾怀东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人呢？”
对方几乎马上就回了过来：“还在门外。”
“操！”顾怀东骂了一声，又去香烟盒里掏香烟。
一低头，才发现他都抽了快半包烟了。
顾怀东把抽出了一半的那根香烟狠狠地摁进了香烟盒。
他还是低估了黎瑞的固执。
顾怀东把嘴里快到底的香烟拿下来往地上一扔，从自行车上下来，一脚踩灭了地上的烟头。
停好自行车，顾怀东把香烟跟打火机都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黎瑞并不喜欢烟味。他晚上也是没有克制住。
顾怀东大步往黎瑞在的地方走。
才走上一半的楼梯，就看到有个人影迎面朝自己扑了下来。
顾怀东眼疾手快，下意识地就那么伸手一捞，另一只牢牢抓住楼梯把手，把人接住了。
黎瑞下楼的时候，麻到快没有知觉的脚有一阶台阶没有踩稳，手也没能抓住扶手。
黎瑞还以为自己肯定会从楼梯上滚下去，都闭上眼睛等待疼痛降临了，却没想到最后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黎瑞抬起头，有着夜盲症的他根本看不清接住自己的人的脸，但黎瑞还是马上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想了起来：“黎瑞，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顾怀东被黎瑞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即使他结结实实地把黎瑞给抱住了，他胸腔里的心脏依然还是噗噗跳个不停。
顾怀东抱着黎瑞，顿时后悔了。
他是不是不应该用这种手段？
其实王运栋这一家再作也翻不出多大浪来，他顾怀东圈得住。
但这种悔恨的情绪只有一瞬。
顾怀东马上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
那一家子如果留着，以后他们让黎瑞伤心的事情不要太多。
长痛不如短痛。
顾怀东咬咬牙，觉得这话放在自己身上也很合适。
虽然看到黎瑞现在的样子，他的心里真他妈的疼，但是总好过以后这种感觉跟女人的月经似得没隔一段时间都要来上那么一次吧！
顾怀东承认自己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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