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之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写奏章回京,向萧彧禀告自己的出兵计划。
萧彧知道跟西戎一仗在所难免,便准了奏,命闵翀安排后勤,为大军开拔西戎铺后路。
其实安国不少地方还在遭遇严重旱情,按说并不适宜打仗,所幸这两年种植杂交稻,粮食丰产,家家有余粮,即便是秋季颗粒无收,百姓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朝廷就更不用担心了,粮仓都是满的,广、交、崖三州不受旱情影响,粮食丰产,可以为朝廷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
以吴州扬州的自然环境与条件,完全可以开发成为天下粮仓。只是萧彧在此经营的时间有限,吴扬一带的水利建设远不及他用心经营多年的广交崖三州,是以目前来说,广交崖三州才是真正的天下粮仓。
只要广交崖三州不闹饥荒,萧彧便有足够的底气。
裴凛之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开拔,陈兵于梁州,等待补给抵达,随时准备向西戎发动进攻。
西戎今年歉收,再耗上数月,他们便会缺粮,届时出兵,才是最佳的时机。裴凛之也不着急,他就在梁州练兵,顺便收拾那些不长眼睛自己往上撞的西戎兵。
苦不堪言的梁州百姓终于安定下来,恢复了正常生活。
百姓通常对打仗深恶痛绝,对官兵也是避犹不及,因为官兵一来,他们就得遭殃,糟蹋庄家还是小事,还会抢掠东西,甚至还会欺凌百姓。
但现在的官兵跟从前的相比,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只在他们自己的营地范围内活动,安分守己,从不骚扰百姓,若不是听说,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多的军队就驻扎在这儿。
官兵一来,那些隔三差五过来抢劫的西戎兵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官兵就好似护身佛,令人安心。
百姓心中也是头一回觉得,原来官兵是这么可靠可爱的存在,是以对这次出兵也分外支持,赶走西戎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提醒吊胆过日子。
将士们在梁州好整以暇地操练,对面的西戎人却没法像他们这样气定神闲,因为是真的缺粮食,往年缺粮的时候,就朝南面安国这只肥羊薅羊毛,如今十万大军压境,他们就算想,也没那个胆子敢再来薅。
既然安国动不了,那就只能朝东边的东戎与西边的吐谷浑动手。东西戎以黄河为界,分而治之,非封冻期,要过黄河不易,戎人以骑兵为主,马匹要渡河就更难了,思来想去,西戎便将魔爪伸向了西边的吐谷浑。
吐谷浑也是戎人的一支建立的,单于姓慕容。吐谷浑人极为骁勇善战,但是人少,虽然国土面积不亚于西戎,但所治人口仅有西戎的十分之一。
吐谷浑人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以游牧为主。今年北方雨水多,但洪涝灾害与他们无关,倒是难得的水草丰茂,是以牛羊膘肥体壮,喜煞个人。
本来以为能安心过一个肥美的冬天,未料竟遭遇了西戎轻骑兵的袭击,有几个小部落皆被被劫掠,老人男人几乎都被杀,牛羊马群与女人孩子则被抢回去当储备粮与奴隶。
是的,尽管同样是戎人,他们依旧会同族相食。
吐谷浑单于慕容景得知此事异常震怒,因为他们与西戎曾经是盟友,甚至还算姻亲,共同应对北方的柔然人,后来因为吐谷浑单于与西戎皇帝之间的一些私事,两国关系交恶,就断绝了盟友关系。
但两国之间也达成了默契,你不动我,我不动你,始终相安无事,从未有过战争。
没想到西戎现在竟然主动出击,实在出乎慕容景的预料。慕容景当即调集兵马,准备与西戎放手一战。
与此同时,他还亲自写信给裴凛之,要求与安国结盟,共同对付西戎。
这慕容景是个脑子极聪明清醒之人,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再怎么骁勇善战,也无法与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抗衡,便学会了合纵连横,与自己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安国联手,共同对抗西戎。
毕竟西戎一直都是安国的眼中钉,去年还打得热火朝天呢。
慕容景这一步棋走得非常对,信送到裴凛之手里,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裴凛之知道萧彧志在天下,这个天下,主要是指长城以南的中原地带,至于往西走,能拓展多少,如何拓展,还没有具体的计划。
吐谷浑与党项尚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就算要考虑,那也得等拿下东西戎,驱逐柔然人至长城以北后再说。
因为慕容景的提议,裴凛之决定提前出兵。
太初七年九月,裴凛之率大军从梁州出发,出秦岭,直奔潼关。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阻力稀少,几乎是没什么抵抗,大约是西戎将主力全都压在了西线与吐谷浑的对抗上,这一带的守兵撤至潼关以内驻扎。
潼关地形险要,左右皆是山,中间的狭窄通道仅容一车一马通行,守军只要在通道那端守住,几乎就很难突破。
西戎在潼关驻扎了三万兵力,不可谓不重视,毕竟潼关一破,长安便马上就要失守,这等要事,西戎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的雄关险隘,要打下来自然是费力气的。先锋将领率兵攻打了两次,皆无功而返,死伤也很惨重。
裴凛之思前想后,决定用点奇招,否则光在这里耗着,伤亡惨重不说,也太打击士气了,仗就没法打了。
第170章 交锋
潼关之所以难攻下, 是因为山高路陡,只有一条两山相夹的狭长山谷,守关方只需在山谷两侧布置士兵, 居高临下投石放箭, 攻方军队就是活靶子,避无可避, 几乎没有还击的余地。
这便是安国将士两次冲关无果的原因。
裴凛之命人扎了不少草人,找来上千头牛、驴子,将草人捆在牲畜背上,然后分批驱逐它们,趁着夜色赶至隘口,再点燃爆竹, 牛群受到异响惊吓, 拼命往山谷中跑,造成有千军万马奔腾的阵仗。
守在山谷上方的西戎军听见动静,以为安军来袭, 便拼命朝山谷中放箭、扔石头。
待第一轮箭雨与石雨放过之后, 安军又开始驱逐第二批牛群继续冲关。如此几轮, 山头西戎守军的石块便消耗得差不多了,毕竟石头占地方, 数量是有限的,扔完就没有了。
待再也没有石头从山头滚落下来时,安军终于发动进攻。将士们都身披铠甲, 铠甲对弓箭有一定的防御作用,只要没有了石头, 冲过去伤亡就少得多。
等到了关口前, 安军再不迟疑, 用早就准备好的火药轰炸潼关城门。这一次裴凛之没有吝惜火药,为了减少伤亡,接连炸了好几轮,终于将固若金汤的潼关关口给炸开了。
这一仗从夜晚一直打到天亮,潼关守军见大势已去,这才丢盔弃甲朝身后的潼关县城逃去。
裴凛之没有乘胜追击,因为潼关以西便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以后要面对的,便会是骁勇善战的西戎骑兵,每一场都会是恶战。他们需要好好修整,并且做好行军计划,再全面进攻。
潼关失守,消息传到长安,顿时如炸开了国。潼关距离长安不过三百余里,步兵最多只需几天就能到。若是骑兵,那就更快了,两三日也便到了。
也就是说,安军已经逼近长安,若是潼关县城失守,长安危矣!
西戎皇帝元坦紧急召集群臣商量对策,并发金牌召集正在攻打吐谷浑的主力军往回撤,同时派出西戎最勇猛的将领穆坤率两万将士去潼关县城拦截安军。
根据得到的线报,西戎骑兵数量在十万左右,西戎男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个个骁勇善战,人人皆兵。
而安国的骑兵加起来也不到一万,跟西戎骑兵比起来,实在是不太够看。裴凛之不敢掉以轻心,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萧彧都参与到其中来了。
三日后,安军开拔至潼关城外,与西戎军对阵。
安军向潼关城内的西戎军叫阵,但是西戎军拒不出城迎战。
裴凛之与萧繇等将领商讨:“潼关的西戎军与上洛郡及汉中的不一样,那些地方多为山地,以步兵为主。这里的西戎军以骑兵为主,不擅长守城,也不愿意守城。他们拒不迎战,肯定是在等援军,算算时间,援军差不多也该到了。”
萧繇语气有些懊恼:“骑兵从长安到这里,想必这两日也该到了。早知我们该提前过来攻城的。”
裴凛之摆摆手:“无妨,我们就算提前一两日过来,也未必能攻下潼关城。不妨休整好了再打,援军从长安奔赴至此,想必也是人困马乏,倒是我们的好机会。”
果不出所料,第二日,穆坤便率领两万骑兵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城内守军见援军一到,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出城迎接,当然,主要是担心援军来得匆忙,太过疲惫,会被安军偷袭。
裴凛之对偷袭没多大兴趣,西戎骑兵多且勇,他才多少骑兵,都是宝贝疙瘩,不能随意冒险。
如此以来,两军对垒的局面便定了下来。
潼关原守军三万人,在潼关之战中损失了一小部分,加上穆坤的援军,人数不到五万,主要是骑兵。
安军十万人,仅有不到一万骑兵,从实力上来说,可以说毫不占优势,因为一名骑兵的战力相当于两三名步兵。
所以裴凛之并没有主动发动进攻,而是等对方主动出击。
穆坤是西戎最勇猛的将领,他一人之力几可抵百十人,为西戎第一战神,从未有过败绩。所以这次面对十万安军,也十分自信,因为骑兵优势太明显了,一旦冲阵,对付步兵简直就是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西戎援军是午时到的,他们稍作休息,便开始吹响号角,擂起战鼓,准备开战,似乎根本都不把几日奔波的疲劳放在眼中,打算速战速决,打完仗了再休息。
裴凛之命骑兵列于阵前,待敌人快进入床弩的射程之中,便令骑兵从南北两边迅速撤离。己方骑兵刚刚撤离,藏在骑兵与盾牌后面的床弩便显现出来。
改良后的床弩不仅射程远,而且还是多箭齐发,能射中三里开外的目标。
而且床弩还是轮番上。西戎骑兵离安军还有老大一段距离的时候,就遭受了第一波床弩攻击,不少奔腾的战马中箭到底,将马背上的骑兵摔在地上,有的直接就被摔断了脖子。有的摔下去没事的,却躲不开后面奔驰而来的马蹄,死伤惨重。
前面的马匹一倒,后面的节奏就被打乱了,不少马儿直接被前面的马匹绊倒在地。
但数万骑兵还是源源不断地冲上来,床弩的优势是射程远,杀伤力大,但也有明显的缺点,过于笨重,装机慢,不够灵活,射了两三轮,西戎骑兵就近了,床弩就赶不上敌人行进的速度了。
待敌军靠近时,床弩很快就被往后撤,换上弩枪,弩枪比普通弓箭射程远,攻击力大,而且比床弩要灵活不少。
几轮□□过后,已经进入了西戎骑兵的射程范围内,西戎人骑在马上,弯弓搭箭,终于朝安军发动了正式攻击。
裴凛之大喝一声:“盾!”
立即便有盾手举起盾牌,格挡住来自西戎骑兵的弓箭。
与此同时,裴凛之又大喝一声:“列阵!”
盾牌后面的步兵纷纷开始列阵,十几人为一个单位,有人持盾,有人持弓,有人持刀剑,有人举着两丈长的长矛,随时准备对付西戎奇兵。
之前往两边撤的骑兵也开始从左翼与右翼开始主动进攻。
等到西戎骑兵冲到安军阵前时,已经有数千西戎骑兵折损了,这是穆坤没有想到的,因为这跟他们长年以来接触的安军太不一样了,这种杀伤性武器以前从未见过。
而且很快,穆坤还发现,这一支安军的战力比他从前虐待过的安军也要强得多!士兵训练有素,进退有序,明明是他最瞧不上的最弱小的步兵,却似他们手中的长矛一样锋利,随时都能将勇猛无比的西戎勇士挑翻在地。
这阵法是萧彧与裴凛之、萧繇等人反复商议后才定下来的,西戎骑兵勇猛,是典型的进攻型对手,单体攻击力太强,防守就会薄弱。
而单一的步兵各方面都很弱,但是胜在步兵灵活,可以团结一致,利用配合与头脑弥补自身的不足,用这种灵活的小型阵法来对付骑兵是再合适不过了,不仅可以攻击,同时还能防守。
穆坤以为只要骑兵跟安军短兵相接,那就能形成巨大的实力碾压,让安军心惊胆寒,纷纷溃逃,却未料第一次交锋,便踢到了一块铁板。
情况还跟他预料的相反,敌方损失不大,己方却在已经损失了好几千精锐。
穆坤眼见着己方士气溃散,败局已定,连忙鸣金收兵,暂停了这场战争。
裴凛之并没有乘胜追击,敌方是骑兵,要逃命不是他们能阻挡的。清点战场的时候,发现己方的伤亡仅有对方的十分之一,裴凛之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阵法是真奏效了!
第171章 夺城
穆坤率领骑兵狼狈逃回潼关城中, 一清点人数,这一仗居然折损了七千多人,其中有三千还是他自己带来的,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穆坤何时吃过这样的败仗!
吃了亏, 那肯定要找补回来。安军那个龟壳阵委实厉害, 不好攻破,得想个法子破阵才行。
裴凛之这边也在紧急复盘, 与诸位将领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西戎骑兵。
今日的阵法为圆阵, 初次与西戎骑兵交手, 收效显著。萧繇非常兴奋,竖起大拇指夸:“皇兄与裴将军神机妙算,这圆形阵法一用, 无论多么厉害的骑兵都奈何不得我们。”
裴凛之则摇头:“今日西戎军惨败,回去定会设法破阵。我们下次需得改变阵法才行。”
今日杀敌主要靠弓箭与骑兵,这阵法的杀敌效果并不太显著,防御性大于攻击性,若明日西戎奇兵再来, 得换个杀伤力更大一点的阵法。
萧繇说:“也对, 下次床弩怕是不好用了吧。敌人已经知道我们有床弩, 就不会愿意来送死了。”
裴凛之眼神坚定:“他们不出城,那我们便围困潼关城。”这潼关城是绕不过去的,否则就是给敌人腹背夹击的机会。
萧繇听见困守城池,便皱起了眉头:“还记得之前攻打上洛吗?到最后遭殃的还是城中百姓。”
裴凛之叹息,西戎人从不把汉人当成人, 只是任意使唤的牲口, 是泄愤的工具, 甚至是果腹的口粮。
“如若闭门不出,那就直接炸开城门。想必他们应该早就见识过了这个。”裴凛之的眼神是冷冽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萧繇十分赞同这个提议:“当用便用。”
穆坤回到潼关城中,便闭门不出。裴凛之命人叫了两天阵,都没有回应,便于当日晚上,让人炸开了潼关城门。
城内西戎兵一时间乱成一团,下意识便去牵马上马,结果上了马之后才发现根本没什么用,因为城内马匹太多,几乎是马挨着马,走都走不动,还怎么骑马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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