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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深呼吸，深呼吸，推着行李箱走进电梯时，还是被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糟糕透了的脸色惊到。
他朝着镜子扯扯嘴角。
笑得牵强而冷硬。
楚寒在酒店大厅里遇到了汪成。
汪成浑身一股宿醉过后的疲累和倦怠，他迷迷瞪瞪地推着行李，旁边是穿着碎花连衣裙戴着草帽的邹月。
显然，后者是汪成酒还没醒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楚寒问了好，脚步一顿，“汪导，邹老师，您二位看到顾骄了吗？”
汪成眼睛眯着也没认出谁是谁，他打着哈欠，听到顾骄不见了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我知道…他八成，哦不，他肯定又跟楚寒私奔去了！”
邹月咳嗽一声，提醒，“小寒在这呢。”
汪成醒了吗，没有。
他晕晕乎乎地哦了一声，“小寒在…可我金毛不见了，那顾骄就是跟金毛私奔去了吧。”
又打了个哈欠，汪成补充道，“是说我大清早在叫了半天，也没瞧见那狗子，明明平时吃饭最积极了…”
楚寒：“…”
楚寒觉得，“私奔”放在顾骄跟他以外的任何羰基生物身上，都是个十分有碍视听的词。
还有点绿。
而邹月是头一次看到楚寒露出这样的表情，茫然无措间带着点惶恐，跟平时温和疏远游刃有余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挥起拳头，“咚”地猛捶汪成一下，“你再乱说，锤你哦。”
汪成:“…”
他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就硬生生让邹月锤了回去，只能痛苦地捂住胸口，身负重伤。
邹月带着点怜惜，柔声说：“你问问别的老师，我相信娇娇是有分寸的人，他不会乱跑的。”
于是楚寒一边坐车往顾骄的小木屋赶，一边给摄影给化妆师们发信息，问顾骄最近联系他们了吗，说了什么。
时间尚早，回复有快有慢，有早有晚。
剪辑师说顾骄上次联系他还是半个月前，要了一段楚寒演林绛时的原声音频。
楚寒道谢过后也将那段音频要来了，一边听一边看其他人的回复。
化妆师小白说，顾骄有问过她欧洲哪些地方好玩哪些城堡宫殿华美。
摄影师是顾骄最后联系的人，小金毛杀青后，是他把金毛送去了顾骄的房间。
楚寒脸色越来越难看。
顾骄的房间里没有狗。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满心计划着未来的时候，顾骄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一切的一切都再次显示，没有外星人，没有飞天盗贼，顾骄是自己走的。
有备而走。
他带走了他的玩偶，带走了牛奶杯，甚至带走了金毛。
但没有带走他。
只这一点，就足够让楚寒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经久难消的疼。
楚寒不知道怎么了，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听着顾骄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忙音，眸中慢慢浮现出薄薄的水光。
他还是不明白，直到站在小木屋前，也不明白。
小木屋窗帘拉着，走进去，灰尘柔软地覆在桌面上，房间里黑布隆冬。
在刘奶奶去世之后，顾骄就没有再请过新的管家。
他们一直没回来，而按照顾骄对家务打理的了解程度，想来，在这段时间里连保洁都没有请过。
楚寒在小木屋楼上楼下走了一圈，确定了，顾骄没有回来过。
看着放在沙发上不知放了多久的，还标着《将死之人》字样的初始版剧本，许久，楚寒轻轻叹了口气。
摊开的剧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顾骄的字迹跟他本人形象很不相符，是很乖巧软糯的类型，秀气到没有棱角。
楚寒随手翻开，就看见顾骄在一段被删减后的壁咚戏上用红笔画了长长一大段，旁边还做了标注
——“非常激烈，非常热血，天造地设的姻缘。”
还有旁边几个划着横线打着感叹号的大字，“我也要拥有！！！”
楚寒扯扯嘴角，笑意在眼里一闪而过，归于湮灭。
刚拿到剧本的时候顾骄总在上面写写画画，他一直以为顾骄是在认真地理解人物，结果居然是读后感吗？
还不止一处。
在告白戏旁边，顾骄标注：“不够浪漫，都没有九十九朵红玫瑰！”
在吻戏旁边，顾骄标注：“吻戏已经有了，床戏还会远吗？”
在床戏旁边，顾骄标注:好娇羞好生猛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在结局旁边，顾骄标注：“啊啊啊啊我要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死也死在一起。”
…
更多的标注，是“楚寒”。
没有别的句子，就是“楚寒楚寒楚寒楚寒”。
很多个楚寒。
像最幼稚最单纯的小孩子，喜欢谁，就要把那人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在书上，由字成句，组句为段，细细看了，字里行间全是喜欢。
是特别特别喜欢，喜欢到身体里装不下，非要用什么方式发泄出来才成似的。
楚寒指尖轻轻抚过纸面，仔细地收好剧本，再看了了无音讯的信息框，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是说好永远在一起吗？
不是说喜欢死也要死一起吗？
他给顾骄发了信息，“娇娇，回来吧，我给你买红玫瑰。”
“娇娇，我也喜欢你。”
“娇娇，不去民政局打卡了吗？”
…
未读两个字明明白白。
再拨过去，是第三十七个未通电话。
通讯录从上翻到下。
楚寒给顾傲打了电话。
顾傲少有地心虚势弱，顾左右而言他，楚寒懂了，顾骄跟顾傲说过了。
楚寒再给云邈打电话。
云邈倒是没收到消息，他挺惊讶的，“娇娇不是跟你去旅游的吗？”
楚寒难掩急切，“你知道娇娇去哪了吗？”
云邈“昂”了一声，“这我倒不知道，但他才发了朋友圈，说他出去玩儿去了，你不知道？”
楚寒:“…”
现在知道了。
楚寒点开顾骄的朋友圈，指尖微顿。
粉嫩粉嫩的头像下显示发送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一个很顾骄的文案，“玻璃瓶里一场碎梦，灿烂辉煌，璀璨落寞。年轻，就要来一场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行。”
配图是一只与其忧伤画风极其不符的，咧着嘴摇尾巴的憨憨大金毛。
楚寒：“…”
还真跟金毛私奔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相信xx是有分寸感的人~利老师
——
感谢金主大大们的包养灌溉~
念青 3瓶营养液~
名子 3瓶营养液~
啵唧啵唧啾咪啾咪~
第86章 掰弯一枚卡
问楚寒要过联系方式的人都知道， 楚寒此人，是不用微信也不用QQ的，有的， 只是一串电话号码。
楚寒会直接说，他不用微信， 也不用QQ。
他从不说谎， 虽有些让人不可置信，但这是实话。
说起来，楚寒这方面也算神奇，他没什么很需要联系的人。
工作用邮箱生活用短信，要不是云邈提醒，他可能都忘了有这么一种联系方式。
楚寒已经很久没有登录过微信了。
真的很久， 久到楚寒都要忘了自己在这上面添加过顾骄。
他无奈地看着那个粉色的头像， 紧紧抿着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找到了，他的娇娇。
往上随手一翻，楚寒才发现，顾骄其实是有给他发过信息的。
很多很多，陈年之作。
什么阿寒你吃了吗你饿了吗你累不累、阿寒你今天笑起来真好看、阿寒如果你看到这里那我跟你说你睡在我旁边的样子让我超级心动的…
扒拉扒拉呱唧呱唧。
楚寒不太明白， 他们自从认识开始，虽不说完全是每天都在一起， 但四舍五入也差不多。
这些话不为什么不当面说，要发信息？
还非要发在他可能一直不会看到的软件？
差点就错过了。
楚寒指尖滑过“心动”新个字，给顾骄发信息。
寒：「娇娇，你去哪里了？」
他满心期待地等待，目光认真地注视着页面，可等了一会儿，顾骄没回。
再等了一会儿， 顾骄还是没回。
他再次组织语言。
寒：「娇娇，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次，信息框前面有个明显的红色感叹号。
楚寒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被拉黑了。
对于楚寒而言，这种事情完全是第一次。
从来没设想过的走向像一记闷棍狠狠敲下，令人猝然惊愕，疼痛难忍。
如果说之前只是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抛下，那么现在就能确定，顾骄似乎，不要他了。
他的娇娇，不要他了。
真是可怕的事情。
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楚寒从醒来奔波至此，没有进食，滴水未进，可能因为低血糖还是什么，他眼前开始一阵阵地发黑，指尖也慢慢地发麻。
什么捆住他的手脚，他突然听到有谁稚嫩清亮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
“阿寒阿寒，你手机给我用用嘛，给我用用嘛。”
“你要相信我，这个app不安，手机就只是个电砖头！电砖头！”
“我想加你当好友嘛，我们、我们不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吗？”
…
是顾骄。
初高中时，少年时代的顾骄。
这是顾骄一直很喜欢捣鼓的事情，他从来都是时代的弄潮儿，不论是游戏还是什么，总要玩最新颖的。
而每当他下载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软件，就哭着喊着闹着也要楚寒下载一个，然后当楚寒那个软件里第一个好友。
不论是游戏，还是联系工具。
如果是前者，顾骄还会帮他的号一起玩，给他的号送花送装备各种。
如果是后者…楚寒记得某次自己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没有登录QQ，再登上去，发现顾骄把他的各种钻都点亮了，什么红钻粉钻绿钻黑钻，图标都是亮起来的。
顾骄的孩子心性在这方面一览无余。
而某种程度上，顾骄也有孩子的标准性缺点，他有些喜新厌旧。
新的游戏出来了，旧的游戏就卸载了。
花花绿绿的图标在楚寒手机里如流水线般过过去，唯一不变的，就是顾骄总要当他的第一个好友。
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楚寒在沙发上靠了很久，他眼前是各种颜色的大色块，糟杂拥挤，伴着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痛变换色彩。
直到太阳大起，炽热的光线落在他手背上，楚寒才抿着苍白的唇，给萧百画打了个电话。
短暂的寒暄过后，楚寒问：“你知道b大论坛里绿色的版块是什么吗？入口在哪里？”
萧百画明显卡壳了一下，声音明显地尴尬起来，“…绿色的版块？”
楚寒“嗯”了一声，解释：“我之前看顾骄用过，应该是b大的，纹路有b大的专属徽章。”
萧百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他完全不懂小情侣之间的操作，明明人就在旁边，还非要追星。
闹儿似的。
而且，在那个论坛里也算资深水主的他也是才知道，楚寒居然不知道那个版块的存在。
…也是，楚寒要是知道才有鬼，啊，不愧是他疯狂追逐过的男人，他从来没意识到过自己到底有多迷人！
而迷人不自知的楚寒还在问：“你知道是吗？可以告诉我吗？”
顿了顿，承诺，“我不会再动郁家。”
就这？就这？？
萧百画都做好如何带郁康时躲进深山老林当苦命鸳鸳以避免遭郁嘉时惹火烧身的计划了，结果楚寒如此大度，轻轻松松就改变了他未来三个月里蜜月之旅目的地。
也算是意外之喜，萧百画看着怀里仍在疲倦沉睡的年轻男人，咬了咬牙，有些羞耻地低声说：“…那是你的版块。”
楚寒：“…”
楚寒沉默了一会儿，真情实感地疑惑了，“什么意思？”
萧百画飞快地说：“就字面意思，整个板块都是关于你的，入口我一会儿发你…你只要别动郁康时就可以，至于郁嘉时…”
老实说，捅人刀子的仇，还是可以报的。
楚寒：“…”
——
在楚寒面对着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同时，彼端的顾骄捂着胸口，心脏砰砰直跳。
不是激动，是吓的，是惊的。
被他自己的动作吓的，惊的。
自打认识楚寒之后，可以这样笃定地说，顾骄从来没有拒接过楚寒的电话。
从来没有。
在顾骄这里，楚寒永远拥有第一优先权，置顶啊特殊提醒啊这些且不谈，就只他的电话铃声，就绝对是顾骄能找到的最大最响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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