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了我没钱嘛?”
“没钱我借你!”林嗣远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他去摸自己兜里面的零钱,结果没有想到的是,严邃瞅准了这个时机,过来抢他的冰棍棍子。
林嗣远咬牙,抬腿用膝盖顶他,“你他妈给我滚远一点!”
严邃侧身躲开,接着去抢林嗣远手里面的棍子,“林同学你不能这么小气,给我看一眼又不能要了你的命。又不是写什么我是你命中注定的,你怕什么……”
林嗣远脸色僵硬。
严邃,“卧槽!该不会真是?”
“不想死就闭嘴!”
“我觉得要是真动手,你估计比我死得快!”
林嗣远瞳孔微微压紧,“你真的是找死。”
严邃只笑,然后上半身向前倾,认真地看着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呢?”
林嗣远蒙了,他完全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聊天跨度可以变化得这么大,关键是还离奇的自然。河提上方的高架桥有车驶过,路灯映照之下,显得林嗣远乌黑的瞳孔在弯曲浓密的眼睫下闪着细碎的光点。
“所以,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考试感想的话……”严邃嘴上的笑容加深,“那就让我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不就行了?”他手上猝然发力,探身往前,抬手去勾林嗣远的手腕。
林嗣远也不是吃素的,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转身,抬手去挡。
这本来应该是个教科书级别的格挡姿势,但与此同时,他才刚刚从裤兜里面掏出来的钱,就这么华丽丽地随风落在河里,然后随着水流,一路从林嗣远和严邃的眼底飘走了,
走了。
了。
空气很安静,比刚刚看,有飞机的时候还要安静。
严邃语气中坚定又带着一丝动摇,“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钱的颜色好像都是绿色的是吧?”他盯着林嗣远,再次确认道,“是的吧?”
林嗣远果断,“不是。”
“就是。”
“明明就不是。”
“我没有看错,绝对都是绿色的。”
“我自己的钱是多少,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严邃,“……”好像是嚯,没有办法反驳。
严邃没辙了,他抬手揉了揉后颈,“那你想怎么办?”
“赔钱啊。”林嗣远面无表情,“那是我一个月生活费。”
严邃都惊了,“你一个月生活费就几块钱啊?”
林嗣远嘴角勾了个笑,严邃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隐隐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妙。
果然,下一秒——
林嗣远微微垂了垂眼睫,整个人变脸似的一瞬间将他那张脸天生的外貌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他低着头,柔柔弱弱极为温顺地,“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不是好几块,有好多呢,结果现在全部都被你给弄丢了。我刚刚还请你吃了冰棍,你就这样对待我?”
严邃,“……”不是,等等……你给我等等,怎么就成了我给你弄丢的,咱俩半对半好吧?!再说了,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你这样子是想搞什么,我是不小心害你丢了钱,但你这语气怎么弄得像是我对不起你什么一样?!
关键是,严邃明明就知道这个人是装的,但是他居然还没办法拆穿,因为他真的是装得太像了。而且事实确实胜于雄辩,他也确实理亏在先。
严邃舔了舔唇,“那你说到底是多少,我赔你。”
林嗣远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多,好多。”
“好多到底是多少?!”
“好几千吧。”
严邃,“……”他这算是被碰瓷了吗?
林嗣远欣赏着严邃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觉得心情大好,接着不动声色地将那小棍在放在自己兜里面了。其实确实没多少钱,都是他刚刚去买冰棍的时候,找的几块零钱。
“诶,我跟你说……”林嗣远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结结实实地怔住了,因为严邃,“刷拉!”一把将林嗣远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抓住了林嗣远的手腕。
“你……你有病啊?!”林嗣远下意识要挣脱,但是严邃握得很紧,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挣开,反而还被勒得有点疼。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给你说了,你真想骂我,不能找点新鲜的词吗?”严邃抓着他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将自己抓着林嗣远的右手手腕上的手链摘了下来。
林嗣远怔了一下,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用非得赔,你……”
或许是因为严邃一直戴着的关系,那银色的蛇骨手链落在手腕上的触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冰凉,严邃仔仔细细地给他扣好,“这是我妈找代购在外国给我买的,基本上一般都是一个珠子一个珠子的串,但是我妈说是为了好看,给我多串了几个,对我而言还挺重要的,而且你也可以去搜搜行价,应该是抵得上你的生活费的。”
林嗣远是真蒙了,他刚刚都开玩笑的,“严邃,你……”
他抬头,正撞进严邃的眼睛。
严邃的表情有一点奇怪,他没因为这个玩笑恼怒或者是气愤,反而有点出乎意料的郑重。但也正是因为这份严谨,让林嗣远一时竟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严邃给他戴好后,仔细看了看,那一截手腕被衬得就像是泛着光一样,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一点。
“好了。”严邃放开他的手,“以后你的生活费,我一星期给你补一块,什么时候补完了,你什么时候把项链还我就行了。”
“一星期一块?”
严邃理所当然,“不行吗?”
林嗣远都懒得看他,“你开心就好。”
严邃从善如流,“是挺开心的啊。”
林嗣远没话说了,他拎起地上放着的袋子,往家的方向走,“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走了几米,回头,严邃还站在原地。
“严邃。”
“嗯?”
林嗣远看他,笑道,“我这次考试还不错。”
远方骤然风起,穿过繁华都市的高楼与隐藏在街角一隅的低矮房屋,上方的高架桥上车流涌动,汽车喇叭的刺耳声响接二连三地响起,由远到近。
严邃站在原地,看着那少年被风拂起的衣角,如一只灿然翻飞的蝴蝶,最终幻变消失在他的瞳孔里。
他眯起眼梢,慢慢蹲在地上,抬手抱着自己的后颈,努力抑制住自己胸腔的起伏。严邃指尖木然地拿起那根棍子,盯着上面的纹路,许久才颤抖着呼出一口灼烫、嘶哑的气。
☆、chapter 38
因为家长会的事情,林嗣远知道李毓要回家,但是他不知道杨谌钊也在。
其实这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单独面对的时候,林嗣远都觉得也还算能应付,但是一起出现的时候,那种氛围真的让林嗣远有些喘不过气。
李毓在家的时候,一般都是会亲自下厨的。
林嗣远不好回房间待着,不然吃饭的时候,李毓女士肯定会念叨的。
但幸好杨谌钊在厨房帮李毓打下手,才不至于林嗣远一个人在客厅里面待着觉得尴尬。其实林嗣远不是那种非要胡搅蛮缠的人,他自己也清楚李毓和杨谌钊在一起过日子确实挺好的。就是他很不理解,我既然不妨碍你们过日子,那为何李毓还要固执地认为自己应该叫杨谌钊一声爸呢?
关于这一点,林嗣远是如何都想不通的。
而且他但凡只要是反驳这一点,必然只会和李毓闹得更僵硬。
所以,大多数时候,林嗣远只能是冷处理,装听不见。
饭菜上桌,李毓在开放式厨房里面喊了一声,“洗手吃饭了。”
林嗣远应了一声,“好。”
李毓夹了块牛腩放在林嗣远的碗里面,“你这次的家长会就订在下周六是吧?”
林嗣远埋头扒饭,头也不抬,“嗯。”
“吃慢点,又没有人和你抢。”李毓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急性子?”
林嗣远没说什么,动作放慢了一点。
一顿饭吃得速度很快,期间李毓问他在学校里面生活如何,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林嗣远只回答简单的词汇,不怎么说多的。
李毓想起上次的事情,问他,“对了,上次运动会的时候和你打电话,你住的寝室有安排别的学生进去住吗?”
“哦……”林嗣远戳了块土豆,“只是同学而已,来叫我……”叫我干嘛,起床吗?
林嗣远一瞬间觉得自己多余说这些话。
“同学也行,你性子就是太闷了,是该多交一些朋友,有空也可以请他们来家里面玩玩啊。”
林嗣远放下碗筷,站起身,“我吃好了。”
“那你这次的家长会你是让我去,还是你爸爸去?”
“……”
林嗣远就站在那里,一瞬间却感觉地面开始塌陷,整个人陷入无止境地下落之中,最终雷电撕裂苍穹,满目皆是没有尽头的万顷深海。
林嗣远只觉得指尖冰凉,而从那指尖传递至心脏的,只有阵阵麻痹地钝痛。林嗣远重重呼了口气,淡声,“随便吧。”
随你们的便。
李毓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度,“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不是在问你的意见吗?什么叫做随便?”
林嗣远仰头呼出一大口气,不想多说什么,直接上楼去了。
“你站住,林嗣远!”
一直沉默的杨谌钊拉住李毓的手,“他也没有说什么啊,这话也没有问题啊。”
“这还叫没有问题?你认为在这个家里面,他给过你应有的尊重吗?”
“好了,好了。”杨谌钊拍她的背脊,“吃饭吧,待会儿菜凉了。”
林嗣远推开自己的房门,这房子隔音效果良好,但是没有用,他就是能听见那些声音。
尊重?!
他要尊重什么?
林嗣远狂躁的情绪一下子升到极点,完全压制不住,他抬手砸在门上,顿时,“嘭!”地一大声,他踱步走到床边坐下,鼻端隐约一股血腥味。
艹!
林嗣远仰面倒在床上,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听到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哑地呜咽。
他感觉到有冰凉的触感落在脸上,林嗣远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开眼睛看着天顶,看着那落在他脸上的冰凉的手链。
林嗣远抬手,看着那在空中下落的铭牌,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些忍不住笑了。
林嗣远察觉到了,遇见严邃,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好像那些让人不理解、烦闷、愤恨的事情,会不自觉间渐渐淡去。然而发现这件事的林嗣远,觉得这种情况本身就很有趣,好似一种近乎神奇的现象。
那些一直以为未能忽视的声音似乎渐渐如退潮一般在他的世界隐去了。
林嗣远洗漱完,收拾衣服的时候,在兜里面发现了先前的小木棍。
林嗣远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给严邃看一看,明明……他那小棍子上,什么字也没有。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借着适应黑暗的眼睛看着那手链。说实话,挺好看的。严邃说的是他妈妈给他买的,那他母亲的眼光挺好的嘛。
也是,严邃这人基因这么好,跟家里面应该脱不了关系。
林嗣远呼了口气,翻身盯着窗帘。
不过,严邃说的家里面不管他,到底是怎么不管啊?
他应该是成长得很好的人才行啊。
严邃看起来,就像是这样的人。
林嗣远模模糊糊地想着,意识渐渐陷入昏沉。
·
周日返校,林嗣远出门的时候,家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李毓和杨谌钊在不在的,他也没有管,自己出门了,只是在微信上给李毓说了事。
晚自习姚青依旧只是出现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就撤退了,这个星期又是家长会,准备工作还有很多。期中考的成绩也得加班加点地批改完成,然后更换榜单。
魏建翼从上晚自习开始就跟得了癫痫病一样,一直双手合十,嘴里面也念念有词的。
念得谷娟想背点单词都记不住,终于在魏建翼第三次身体抽搐带动桌子抵到她的椅子背之后,谷娟直接抄起书就是给他一抡,“魏建翼你是椅子漏电吗?一晚上你要抖几次?”
魏建翼睨了她一眼,“哎呀,你不要打断我做法啊,我这个是特意去求的,底下使用评论都说特别灵。”
林嗣远反正也闲得无聊,撑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问,“灵什么?”
“就是考试成绩啊,说是这样感动上苍,必定会有转运的效果。”魏建翼点了点空气,“而且我也觉得有点道理,毕竟这不是心诚则灵嘛。”
谷娟彻底觉得这人没救了,摇摇头扭回自己位置了。
见谷娟不搭理自己,魏建翼看向林嗣远,“怎么样,林嗣远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你没有发现盲点吗?”
“什么忙点?不过也确实,一套动作下来,确实挺忙的。”
林嗣远,“……”
魏建翼叹了口气,“不过像你和严邃这种好学生肯定是用不上了,哪像我,天天担心被家里面捶。”
谷娟同学又听不下去了,“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家里面已经对你放弃治疗了吗?”
“是放弃治疗了啊。”魏建翼耸耸肩,很无奈,“但是该打还是得打啊。”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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