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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典看了一眼曾高轩，说：“曾高轩同学，麻烦你出来一趟吧。”
曾高轩扯了扯嘴角，一点儿也不乐意：“我哪有那么丑的哥哥？”
杨典冲他使了个眼色，想让他好好配合：“曾高轩同学，江栀同学刚刚失去了妹妹，刚好你也失去了你哥哥，你们两个完全可以谈谈心嘛，老师也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你的学习。”
曾高轩伸了个懒腰，出去就出去吧，江栀一只死了不算久的厉鬼想对付他，还得掂量掂量能不能经受得起他的怒火。
地府虽然有法律条文明令限制阴差不得无缘伤人和鬼，但要是江栀不懂事，他也就不算无缘无故。
于是曾高轩从后面走到前门，冲江栀点了点头：“有什么事？”
江栀说：“你跟我去楼下。”
曾高轩深吸了一口气：“好，你最好别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
江栀笑了笑，又看着阮逸的方向说：“我记得你，阮逸同学，麻烦你也跟我走一趟吧，你旁边的那位，就不用跟上来了。”
鹤小七眉头微微一皱，眼见他就要拍桌起身质问江栀到底想要做什么，阮逸已经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
“师父，江栀可能只是想说一些事情而已，不用担心。”
鹤小七忍了忍，想着一起去的还有曾高轩，曾高轩在察阴司工作了那么多年，应该也不至于连江栀这么一只无用的小鬼都打不过。
他握了握拳：“那好，小心。曾高轩，你记得——”
曾高轩：“知道。”
他们地府的小七爷，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阮逸走到曾高轩身后，江栀才转身下楼，一人两鬼下楼之后，江栀就把他们带到了两具尸体摆放的地方。
这里还是曾高轩把他们拖过来的。
江栀坐在江茉旁边的地上，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看着曾高轩和阮逸，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别站着了，这地虽然不干净，但虚拟出来的世界灰尘自然也是虚拟的，坐下来吧。”
曾高轩还在考虑，阮逸却已经坐到了江栀旁边，曾高轩见状也来不及思考了，只能坐在阮逸身边。
阮逸问江栀：“你让我跟他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啊？”
江栀笑了一声：“阮逸，你有没有听江茉提起过我？”
阮逸沉默了一下，江栀像是知道答案一样，笑出了声：“是啊，其实我也知道，但是我……算了，当年的事情是我咎由自取。”
阮逸轻声问：“其实你……也死得很冤吧？为什么要……”
“我心疼她，”江栀说，“父母都离开之后，我身边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她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我可以给得起的，我都愿意给，其实当年，我心里一直都有块石头，我来接她放学的那一天听见她跟朋友说起我了，不是什么好话，听着也不是很能入耳，但我什么都没说，她是我妹妹，她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
阮逸踌躇了一下，问道：“江茉其实并没有杨典老师说的那么好，你自己也知道，你甚至知道你这个妹妹不过是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是你为什么不表露出你自己的想法？你为什么要一直迁就她？你明明知道你那样做她会变本加厉，就再也不能变好了。”
江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爸妈死了之后，只有我能照顾她，我学习不好，不在学校的时候只能去做做兼职，挣点钱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我们江家出了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多难得的事情啊？我就想，哪怕是我死了，我也一定要让她把书读出来，所幸那时候她还算争气，每次拿回来的成绩都在班级前列。”
江栀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被莫名其妙地安排一个男朋友，很可笑吧？”
阮逸大吃一惊：“你，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男朋友？”
江栀摇了摇头：“我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外面做兼职，我能有什么时间交男朋友啊？更何况，玉芒二中那些跟在我身后的男孩子，不都只是一些见色起意的人吗？我江栀虽然穷，但也是有风骨的人，不可能会妥协的。”
“那那个把你推下楼的男人是谁啊？”
这回反倒是江栀不明白了：“什么把我推下楼的男人？我是淹死的，不是摔死的。”
阮逸瞳孔微缩，可是他明明就记得江栀死在江茉之前，是从玉芒二中的天台上被人推下来的，江栀怎么可能是被淹死的呢？
这……
这不可能。
阮逸的表情江栀都看在眼里，她也觉得奇怪：“你真的确定当年有消息说我是被人推下楼摔死的吗？”
“有啊！我记得清清楚楚，玉芒二中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是外界还是知道，只可惜那人的权势太大了，所以还逍遥法外，没有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不可能是被淹死的啊，当年玉芒一中玉芒二中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件事才对。”
第99章 【六】
“那你记得我的死亡时间吗？”
“我当然记得，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阮逸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或许是江栀的话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又或许，他真的想帮一帮江栀，他使劲儿回想着当年发生的一切，“三月十二号，刚开学不久，对，三月十二号，那天电视台还放了一条山林起火，七个年轻消防员牺牲的新闻，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三月十二号。”
“三月十二号……哈哈哈哈，竟然是三月十二……”江栀的笑有些苦涩，“她可真会给我挑日子啊……”
阮逸不明白：“江栀，你……是什么意思啊？”
江栀说：“三月十二日，是妈妈去世的时间，她把我设计在那一天‘死亡’，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阮逸，你知道我自己记住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
“三月九号，我是三月九号死的，死在池塘里，我不会水，小的时候就因为掉进那个池塘丢了半条命，池塘其实不算深，但有外力，我活不了，只能死，我看着她把我的尸体从池塘里拖出来，埋在后院，我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老实说当时的我其实很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我扪心自问我这个当姐姐的，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只要是我觉得的好东西，我都给她，但……”
“但你最后还是没有伤害她，”曾高轩问，“为什么？”
说实话，曾高轩在察阴司当了那么久的鬼官，见到的，抓过的厉鬼无一不是睚眦必报的，江栀这样的鬼，很少见。
江栀叹了口气，说：“舍不得，下不去手，那是我妹妹啊，做了再多的错事，也是我妹妹，当时我甚至想过，我死了，或许她还会成熟一点，没有人在她的身边庇护她，或许她就会更快地适应这个社会，但是没有，是我想多了。”
曾高轩皱着眉问：“什么？她在你死后还是没能自己一个人生活吗？”
江栀没有回答他，但阮逸回答了。
“江茉是三月二十一号死的，江茉也没有机会过自己的生活。”
江栀拍了拍旁边江茉的尸体：“不用装了，起来吧。”
江茉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从地上坐起来，冷眼看着江栀，问：“你到现在还以为你对我很好是吗？”
江栀被她这话气笑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哪里对你不好，从小到大，我亏待过你吗？”
江茉咬咬牙：“是，你是没有亏待我，但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根本不想学习，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在学校呆着，我喜欢外面的世界，这里这么恐怖，你却让我一直待在这里！你知道那几天我有多害怕吗？！”
阮逸都看不下去了，他看着江茉说：“你姐姐为了你，去做兼职，你喜欢什么她就给你买什么，你说你不喜欢学校，不喜欢玉芒一中当时的氛围，那你告诉你姐姐了吗？你告诉她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带你离开这里吗？”
江茉低垂了眉眼：“没有……”
“那你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你姐姐？”
“我……我当时年纪小，没有想到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了她她会不会带我走。”
曾高轩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活该死，江栀，你别管她了，等我可以出去了，我就让她去饿鬼道领罚，诶——你可不要那一副表情看着我，这次说什么她也要去饿鬼道的，你怎么求情我都不会答应的。”
“我不是要求情，我只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能耐。”
“开什么玩笑，我们这一行玩家里面，除了这个小朋友是人以外，剩下的可都是地府的鬼，别的不说，就这个小朋友旁边的那位，那可是程五爷的小鬼小七爷，你让阮逸出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小七爷身周久久不散的戾气吗？”
江栀其实当时注意到了的，但她只是以为那个玩家可能是被什么厉鬼注意到了，所以没太放在心上。
“小七爷吗……听还是听过的，阮逸，不错啊。”
阮逸挠了挠头：“那是我师父。”
“活人也能拜鬼为师么？”
“自然可以，人鬼还可以结阴亲呢，拜师根本不算什么，”曾高轩伸了个懒腰，“要是过不久你还没去地府的话，没准还能见证人鬼的爱情。”
阮逸也有些好奇：“什么人鬼的爱情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小七爷认识，鬼是三爷的小鬼渝阿桑，人是道教协会的弟子，就小七爷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被拐走的好兄弟。”
阮逸了然地点点头，难怪鹤小七不让他去道教协会呢。
江茉踢了个小石子出去：“你们的关注点应该在我身上啊，我才是这个副本最核心的……”
“现在不是了，”江栀说，“栀子花说的毕竟是我，妹妹，你应该能掂量地清楚轻重吧？”
江茉从不就之前能力被系统削弱了很多，她本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江栀现身的时候，她就全部都明白了。
她问：“你在死后为什么不投胎？”
“心里有怨气，就不用去地府打扰阴差了。”
江茉自然清楚江栀所说的怨气从何而来。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算账？杀了你的那一段日子里，我一直都担惊受怕，我怕你来索我的命，本来那天我死了，我以为是你做的，可为什么不是你做的，为什么你不杀我？！”
江栀叹了口气：“江茉，因为你是我妹妹，因为我们父母双亡，我们只能相依为命，或许我曾经做错了什么，但我更愿意让你活在这个世上，江家这一代就只有我们两个女儿家，总要留一个在世上吧？”
但最终一个都没留住。
江茉沉默了，她虽然恨江栀，但为什么她先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还没等江茉说话，“砰”地一声，从高空又坠落下一个人，摔得鲜血四溅。
曾高轩好意地帮阮逸挡了挡血，然后看了一眼尸体，说：“是人。”
阮逸一惊：“你说什么？你说这是个人？”
曾高轩点了点头：“不错，是个人，或许是跟我们同一批的玩家，只是之前我们都没有发现而已。”
阮逸看着地上不成样的尸体偏了偏头：“那可以知道他是怎么摔下来的吗？”
“可以，”江栀说，“很明显，是被人推下来的。”
曾高轩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被人吗……”
“不错，这里的NPC不可能随意动手对玩家有什么不利的行为的，所以他一定是被人推下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把他推下来，是为了开启隐藏副本。”
曾高轩和阮逸同款惊讶：“什么叫隐藏副本？”
“隐藏副本本来是很难被发现的，因为参加这个副本的玩家基本都会抱团，拉人的时候也会选择拉一个群体，触发隐藏副本的条件就是杀了自己的队友。”
阮逸有些不明白：“既然是隐藏副本，那他们是怎么知道杀了自己的队友就可以触发隐藏副本的呢？”
江栀解释说：“这个副本不可能杀掉所有的玩家，从开启到今天，总有一两个是可以成功逃出去的，虽然对副本内的内容没什么记忆，但他们在进入下一个副本的时候就会有上一个副本的记忆，这时候就可以记下来，副本外带进来的东西副本不会销毁，人性难测，谁都不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一个隐藏副本而已，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是绝对能够发现的，几乎每一个副本都有本中本，不可能我们副本没有，你们跟杀了这个玩家的玩家虽然不是一队的，但是……由于你们是同一时间进来的，所以，隐藏副本开启的时候，所有玩家都会进入隐藏副本，除了系统和BOSS，没有人知道隐藏副本里有什么，不过你们都是地府的鬼官，应该对付那些东西不成问题。”
阮逸皱着眉问：“隐藏副本不重要，我就是想知道推他下来的那个玩家是谁，总不能让人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吧？”
江栀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小朋友啊，你以为来副本的都是好人啊？除了一些错拉的，以及被牵连的，第一批大面积撒网玩家以外的玩家，无一不是该死的，你有这个时间心疼他，不如好好心疼你自己。对了，听系统最新的公告说，我们副本的隐藏副本加强了，好像是某个地方来了某些厉害的大佬，存活率基本为0，你们加油，那我就带着我这妹妹先走了，你们要是还能安全出来，我就答应带着江茉去地府报道，但你们要是死在里面了，我可不会给你们上香的。”
江栀说完这句话之后，拉着江茉就走，江茉本来还挣扎了一下，但是发现她完全没有对抗江栀的实力。
系统限制了她的能力，她从第一大BOSS的宝座上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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