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赤井秀一拿出手机扫了眼屏幕,摇头道:“天气预报员果然都是谎言大师。”
琴酒微微一笑:“不用总去想事情最糟糕的地方,与其因为下雨而烦恼,不如庆幸我们在下雨之前走到了目的地。”
说着,他转头看向窗外,街上没带伞的行人匆匆跑过,满身狼狈:“比他们好多了。”
琴酒坐在灯下,披了一身温暖的光,侧颜安静俊秀。
赤井秀一定定注视他许久,之前在家门口被打断的某种感觉似乎又卷土重来,在心头微微激荡。
好像是心……
“这是两位点的三明治、纯美式和牛奶。”安室透的声音适时响起,再次打断他的思绪,“请慢用。”
……哦。
赤井秀一斜他一眼,冷漠地回了句“谢谢”。
安室透一脸无辜地望回去:我干什么了?
琴酒并未发觉两人的眼神交流,温声道谢后就着三明治喝了一口牛奶。
三明治味道不错,这点赤井秀一倒是没瞎说,但牛奶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琴酒控制着面部表情,尽量不让身边两人看出自己被腻得够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宿敌都在旁边,他感觉自己的演技又进步了一点,看到窗户上映出的那张淡定脸,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但演技再好也抵挡不住牛奶的难喝。
将目光从安室透身上收回,赤井秀一立刻换了副温和微笑的面孔:“三明治的味道怎么样?”
不远处,正在刷锅的安室透见状,在心里嗤笑一声:见色忘义。
“味道很不错,这应该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三明治,我很喜欢。”琴酒笑了笑,现在微笑已经快变成他的习惯,反正照他现在的人设,说话之前先笑一下总不会错。
他一笑,赤井秀一的视线便被莫名的牵引催动着黏在他脸上,隐隐有种熟悉且荒诞的感觉。
赤井秀一确定自己对面前这张脸很陌生,并且黑泽阵的长相没有一处长在吸引他的地方,他喜欢的是那种冷酷、锋利的相貌,最好再有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强大实力与气场,总之无论如何都与文弱又安静的黑泽阵不相干。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会不自觉地关注这个刚认识几天的邻居。
一朵开在阳光下的蔷薇,连本该扎手的刺都被渲染得柔软纤细,根本吸引不了从深渊里走出的猎人,开在密林里的食人花才是他们的菜。
比如……琴酒。
想起某个不可言说的人,赤井秀一忍不住眯着眼,仔仔细细又打量了琴酒一遍。
银白长发柔顺地扎起垂在胸前,眼睛也是深邃的银,却有清澈的质感,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湖泊。穿着浅色衬衫和搭配蓝色针织衫,米色围巾簇拥着秀气的面容,低垂着长睫的模样安静又乖巧。
的确没有吸引他的地方。
赤井秀一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刺探意味,存在感极其强烈,让本想装没看见的琴酒也装不下去了,将喝了一半实在喝不下去了的牛奶推到一旁,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冲矢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顿,赤井秀一伸手拂过琴酒的鬓发,指间多了一根线头。
琴酒下意识摸摸他碰过的地方,“腼腆”一笑:“谢谢。”
说着,他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身躯,垂在身侧攥紧的手也缓缓松开。
好险,他刚才差点就把牛奶泼赤井秀一脸上了。
被赤井秀一莫名其妙的举动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为免他再突然作妖,这次琴酒主动挑起话头:“冲矢先生,我昨夜见到了你的恋人。”
赤井秀一脸色一僵,嘴里的三明治忽然就不香了,刚喝完的咖啡也变得苦涩了。
“是吗?”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他没有冒犯到你吧?”
琴酒心里冷笑,面上则不动声色:“没有,他只是看起来有些冷漠,人却很好。”
赤井秀一只能回以礼貌的干笑。
“那个……”琴酒低头咬了口三明治,做出犹豫的样子,“我有件事……想请教冲矢先生。”
赤井秀一觉得经过“我和我自己谈恋爱”的魔幻现实洗礼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击到他,非常从容地道:“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琴酒眼睛一亮:“好,那我就直接问了。冲矢先生,你与你的恋人是怎么相遇?怎么走到一起的?”
“……”
嘴里的三明治忽然味如嚼蜡。
“怎么?不方便说吗?”见他表情瞬间僵住,琴酒心中暗笑两声,故作无辜地问。
“……不是,我只是在回忆。”赤井秀一放下三明治,再也不想多吃一口,免得把自己噎死,“我想想,相遇的话……应该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
琴掏出出门前蝴蝶塞的小本本和钢笔:“怎么说?”
深吸一口气,赤井秀一认真琢磨着如何把这个谎编圆,不知不觉就带入了一点实事:“我和他相遇在彼此的低谷时期。他并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或者说他的性格里根本没有这些因素,真正吸引我的是他的强大和坚定。”
琴酒装模作样写下了“强大”跟“坚定”这两个词语。
赤井秀一继续说:“我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或者更久,关系一直是若即若离……说亦敌亦友更合适。他并不喜欢我,而我最初也不喜欢他,但由于一些……不好说的原因,我们必须合作完成几件事,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好像慢慢走到了一起。”
“好像?”琴酒随手抓出重点。
沉浸在回忆中的赤井秀一乍然回神,惊骇地发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竟是把琴酒带入到了“赤井秀一”的身份。
反应过来的他突然编不下去了,他掩饰似的喝了口咖啡,微微笑道:“抱歉,不知不觉多说了点。我能问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吗?”
“啊,那是因为我最近在构思一幅关于恋爱的画,可我又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想向别人取取经。”琴酒合上基本上啥也没记的本子,“如果冲矢先生不方便说,我再另想办法。”
赤井秀一勾起唇角,镜片下的眸光淡静温柔:“不会,不过我希望你在问的时候能够问得具体一些,毕竟……我能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他都这么说了,琴酒还能跟他客气,立刻就问出那个在心底盘桓已久的问题:“你与那位先生的第一个吻发生在什么情景下?”
不用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赤井秀一眼角微抽,深深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嗓音说:“在北海道,和今天一样,也是个雨天。”
那是他下定决心假死从组织脱身的前夕,琴酒带着伤回到他们同住的旅馆,两人喝了一夜的酒。
酒醉熏人心。
但也只有一个吻。
记录的手一顿,琴酒按捺住抬头看他的冲动,看戏逗人的恶趣味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恰好这时,雨停了。天光照破阴云,洒下瑞彩千条。
……
送走琴酒,赤井秀一慢慢卸下脸上的笑容,一回身,就迎上了安室透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刚才说的所谓恋爱经历,不会是和琴酒的吧?”安室透擦拭着咖啡杯,语气既像调侃,又好像认真询问。
“当然不是。”赤井秀一嗤笑摇头,摘下眼镜别在领口,神色冷淡,“琴酒那种人……呵。”
安室透知道他那声“呵”的含义,是嘲讽,但不是嘲讽琴酒,而是嘲讽自己。
“你眼光真差。”安室透讥讽道。
赤井秀一没理他。
另一边,琴酒回到牛奶店,在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便走上二楼。
彼时,蝴蝶正围着床上的少年打转,见琴酒回来,表情也不太对劲,于是随口问道:“你咋了?跟你家宿敌吃饭吃得不开心吗?”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不过因此听到了半个挺有意思的故事,也不亏。”脱下围巾和针织衫搭在衣架上,琴酒想起先前赤井秀一艰难编故事的样子,嘴角微弯,“以前听人说成功的人生就是比谁的故事编的更好,我还不信,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蝴蝶:???
第13章 十三、终于醒了 苏醒
调整好起伏不定的心情,琴酒想起正事,转身看向从救回到现在就没醒过的一妖一人,问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灵魂剥离手术成功没有?”
说到正事,蝴蝶一秒进入状态:“当然,这种小手术要是都能失败,光明神非得把我返厂重修不可!”
说着,它身旁张开一个小型虫洞,里面滚出来一块白色的类似粘土的东西。
“那个人类孩子已经没事了,再睡一会儿就能苏醒。酒吞还是老样子,可能需要点外界刺激还是啥的,反正没动静。”蝴蝶拎着粘土轻轻松松飞到琴酒身边,“被剥离出来的灵魂被我放在了这里,等你将粘土捏成手办之后,他就能恢复意识了。”
“……为什么是手办?”虽然这是一贯的光明神式画风,但琴酒还是被辣到眼睛了。
“因为没有合适的容器啊,手办至少可以捏成人形的,这个人类灵魂适应起来也能快一点。”蝴蝶非常清醒地说着喝高了的胡话,“我刚才查了一下,手办成品都挺贵的,而且与该灵魂不兼容,于是我从神国仓库整了块类似粘土的神造泥,这玩意儿既可做手办,也能放灵魂,两全其美。”
琴酒:“……”
蝴蝶小心打量了下琴酒,发现他的表情有些诡异,猜测他可能是觉得捏手办太费劲,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懒得捏手办,就让他维持现状也行。神造泥是神国孩子们的益智玩具,干净环保便宜实惠,除了初始形态丑没别的缺点。”
他懂,不就是神国的橡皮泥吗?
琴酒点起一根烟,坐在窗户旁,用沧桑的语气说:“那橡皮泥……神造泥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便给他捏个样子就行了。”
搞手办是不可能搞手办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搞手办的,他连画个素描都能连续翻车,还玩什么橡皮泥?
那个灵魂也是,要啥自行车?给根拐杖凑活使得了。
闻言,蝴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我的审美与艺术模块可是光明神亲自动手设计调试的,你确定要让我来?”
这都不是暗示了,就差把“我的审美不合格”一行字印出来贴在脑门上昭告天下了。
“丑一点没关系,能看就行。”琴酒心领神会,飞快地压低底线。
“好吧。”
被人如此信任,蝴蝶也不好再拒绝,抓着神造泥飞到床边落下,两根触角化作锤子形,对着神造泥一顿操作猛如虎。
也就琴酒点根烟思考人生的时间,它那边便传来了好消息——
“搞定!”
琴酒应了一声,碾灭烟头,转头看向蝴蝶和被赋予了太多意义的手办所在的位置……
讲道理,他真的已经把期待值降到零了,要求更是完全没有,但蝴蝶捣鼓出来的东西还是击穿了他的审美底线。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粘土……哦不,神造泥人,模样自然还是人的模样,但头顶没有头发,而是生了双鹿角,五官大小不一参差不齐,衣服也是东露一块西露一块,右手还拄了根拐,非常有印象派那种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的美感。
而且不得不说,那根拐真的是神来之笔,其作用不说画龙点睛也差不多了。
一句话形容琴酒此刻的心情——人类终极迷惑。
“怎么样?”蝴蝶站在手办头顶,声音满含期待。
琴酒沉默几秒,决定遵循心意诚实作答:“我觉得……”
“上头派发的新武器批下来了,特别好用哦!”蝴蝶抢先一步提醒道。
琴酒果断扭转话头:“我觉得还不错,这根拐特别有神秘学风格的设计感。”
不是他经不住诱惑,而是蝴蝶给的太多。
他现在能拿的出手的武器只有两样,一样是走辅助路线的打火机,一样是双形态高输出的银刀。平常确实是够用了,但关键时刻依然显得捉襟见肘,比如他现在还在用银刀防备茨木半夜偷偷把酒吞扛走,以至于这把刀只能.插在床边,无法用于他途。
要是多一把武器傍身,下回他跟赤井秀一、安室透、柯南几人打交道时,底气也能更足。否则万一马甲掉了,他赤手空拳可没办法单挑那三个神仙。
能把狙.击枪用成导.弹,汽车开成神车,足球用出世界核平风采的人……神仙,绝对是神仙!问就是下凡微服私访!不接受反驳!
“嗯,我也这样觉得。”蝴蝶满意点头,扑动翅膀飞离手办的头,一脚将其踹到可以当镜子用的玻璃落地窗前,“苏醒吧,你也睡得够久了!”
琴酒依稀觉得蝴蝶这个举动有哪里不对,但下一秒他就没空再考虑什么对不对的了。
手办的眼睛,睁开了。
源赖光已死去千年之久,他的名字早已不在世间流传,而化作书本上冰冷的字符,成为历史的符号,甚至不再属于他本身。
他的灵魂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仿佛将永久沉沦,直至还清生前犯下的过错和对无辜者造成的伤害。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多少年,源赖光突然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意,就像疲惫的旅人历尽千难万险行至终点,霎时云销雨霁,阳光照在身上那样的温暖。
已死之人怎么会感到温暖?总不能是回光返照,再死一次吧?
源赖光茫然地想着,尝试着睁开眼睛,然后他就真的睁开了眼,并一眼看到了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
粗犷的鹿角,随性的相貌,不过巴掌高的身形,无一处不透露着上天对他开的玩笑。但偏偏又笼罩了一身圣洁辉光,浅浅的金芒与阳光辉映,令他如沐神恩,神圣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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