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一番话出口,羞辱得了心一张脸红红白白,许久才憋出一个是,重新戴上斗笠推门闪身走了,房间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坐在椅子上的青天闭上眼又睁开,整个人都平静下来,慢悠悠道:“你说的还有人,莫不是雪柳身边那个瞎子徒弟。”
“正是。”身体里的青天声音渐冷,“当年了了的十八金身佛骨罗汉,除了直接死于本座手下的十一人,剩下修轮回佛道求一丝生机的七人都被本座一一废了气脉,还抽了些魂魄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其中的哪一个,这么好运竟然还活了下来。”
玉光轻轻缓缓道:“人有人的造化,兴许他是命不该绝。”
“他命不该绝,就轮到本座命绝断,若是本座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青天老魔嗤笑一声,“你别忘了,你才是华寒宗的第一人,却被你师尊路边捡来的乞丐儿后来居上,欺压在头上数年,你当年的耻辱和恨,千万别忘记了。”
“用不着你提醒。”玉光的脸色未变,捏着书页的手却开始用力,将好好的书页撕开了一个口。
青天老魔向来就喜欢看别人不痛快,特别是玉光这样的人,明明不痛快恼火到了极点,偏偏还要忍耐的样子他看了就想笑,心里也随着痛快了许多。
他道:“行了,别生气了,等事成那一日,本座占了你那雪柳师妹的身子渡劫飞升,你也可以重回华寒宗当你的宗主,日后飞升上界,你我还能在上界重聚。”
“飞升可以,重聚就免了。”玉光笑了一声,“流言我已经散播出去,接下来静观其变再推波助澜就好,只是之后的事还需要计较。”
青天老魔:“我心里有数,此番就吃亏在我当初不应当相信了心那个废物,让他一个人趁着了了不备打散他的魂魄占他身体的。”
他越想越恨,只觉得自己棋差一着,声音也愈发激动:““应当亲自去打散了了的魂魄才对。”
“了了尊者决定修轮回佛道的时候,正是一百五十年前你我闭关之时,分身乏术,只有了心能用。”玉光翻过一页书,“而且当初了心占着了了的身体来见你的时候,你不也没看出来了了的魂魄还藏在体内吗?”
“你倒是在帮他说话。”
玉光听了一笑,却不反驳:“实话实说而已。现在外面人提到了了的名字都是唾骂,佛修的名声也一落千丈,你让了了身败名裂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算是解了我一点恶气,特别是你师妹那一把火。”青天恶意笑了起来,“像了了那样的尊者都是金身坐化,更有些铸成金身活佛摆在庙里叫愚人供奉,他倒好,一把火下去尘归尘土归土,名声也没有了,再过几年还有谁记得他?”
玉光微笑听着他说着,缓缓又翻过一页书,眼睛盯着上面的字,似乎是在认真看书,但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进去一般。
云飘过窗外遮住了一会阳光,但很快又飘开,被风推着过了海,轻轻柔柔来到了华佗灵山附近。
华佗峰的主屋里,薛妄柳靠在凭几上撑着头,垂眼听着几个孩子报上来的话,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柳奉玉知道姑姑心情不好,不敢在这个时候插科打诨,只管认真说着自己打听到的话。
“姑姑抓住灵珠的时候有许多僧人瞧见了,有人说那珠子是冲着姑姑去的,像是寻主一般……”
他越说声音越小,眼睛不停去瞟姑姑的表情,但薛妄柳已经没说话,只是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门突然拉开,念殊提着食盒进来行到薛妄柳身边跪下,将食盒里面的药膳端了出来,冲着薛妄柳道:“师尊,这是华峰主准备的药膳,他吩咐过要您趁热吃。”
作者有话说:
青天:拜托,把头剃一下,佛修就要有佛修的亚子。
薛妄柳看着了心的青头皮叹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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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照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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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薛妄柳瞥了眼那冒着热气的棕色汤水,眉头皱了皱。他的右手藏在袖子下还在发抖,握勺子不住不说,面前几个孩子发现了还会担心,便索性不拿出来,一脸嫌弃说:“放这里吧,我待会吃。
孝子邵凌霜立刻发言:“姑姑,良药苦口利于病。”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我还能听到你说这个话。”薛妄柳似笑非笑看了邵凌霜一眼,但依旧是未动。
乌笑月也跟着劝了两句,柳奉玉只道:“我那里有糖,待会给姑姑拿过来。”
“吃糖难免坏了药性。”薛妄柳皱着眉,“还是算了。”
房间里几个人,只有念殊知晓薛妄柳为什么不敢拿勺子,他沉默了一会,凭着灵力感知摸到了汤匙,舀起来一匙药膳直接递到薛妄柳嘴边道:“师尊,吃吧。”
薛妄柳被他动作一惊,盯着念殊看了一阵,有些好笑说:“我虽然年纪大,但也还没到要人喂汤喂药的程度,你这是做什么。”
“师尊不愿吃药,徒弟只好请师尊吃了。”念殊微微笑着,“师尊,这药要是冷了更苦更难吃。”
薛妄柳看了他一阵,这才张口将药膳含进去,原本他还想说其实不怎么难吃,但是这药如果是早上吃,人就得下午走。
苦得他下意识就yue了一声,好像干嚼了一包无糖板蓝根冲剂,天灵盖他都冲开了。
念殊听见声音被吓了一跳,连忙问:“师尊,怎么了?”
“没事,就是太苦了。”薛妄柳捂着胸口缓了一会,这个药虽然苦,但是喝下去之后感觉整个人都温暖起来,看来还是有点作用的。
见姑姑吃药了,乌笑月松了口气,连忙温声安慰:“药哪里有不苦的呢?”
“道理我都知道,但是华妙淳这个药也太苦了。”薛妄柳眉头紧皱,没有抬手接过药碗自己喝的意思,念殊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薛妄柳皱了皱眉喝下去之后,冲着柳奉玉抬抬下巴,示意他几句说。
柳奉玉连忙道:“不管是华佗峰里面,外面似乎也有些风言风语,说了了尊者慈悲了一辈子,就算是临了飞升无望,也不至于疯癫到这个程度。而且说当时在场就您和妙音楼楼主在场,您和娄音尊又是差点定亲的关系……”
念殊给薛妄柳喂药的手一抖,半勺子药水都落回了碗里,还溅起几滴飞在了薛妄柳的脖子上。
“怎么了?”薛妄柳看着他一笑,伸手擦了自己脖子上的药水珠,“年纪还这么轻手就开始抖了?明天开始就去院里给我提石锁扎马步去,好好练练你这手抖。”
念殊连忙解释:“不是手抖,是听师兄说的话吓着了。”
“流言蜚语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薛妄柳道。
念殊摇头:“不是,是师尊和娄楼主的关系,之前只听旁人道,可……”
“诶!”柳奉玉一听念殊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打断念殊的话,眼看着薛妄柳的表情又冷下来,他赶快道:“还有些人暗地说是您想要飞升,才设了这个阵,了了尊者是为了阻止您,才被打死的……”
说到后面柳奉玉也觉得离谱说不下去了,不说了了尊者两千岁,姑姑才八百岁,就说这个修为上,就算姑姑要飞升,也得先成渡劫修士了才行,难道还能直接飞跃渡劫直接飞升?
“还真是看得起我,要是了了尊者我都能一巴掌打死,他们还敢在外面说这些?早回被窝里关门躲着了。”薛妄柳冷笑一声,又反应过来不对,皱眉道:“但是了了确实是被我一巴掌打死的。”
柳奉玉:……
房间里沉默下来,一巴掌打死了了的薛妄柳将最后一口药喝完,就着念殊的手吃掉一块冬瓜糖。舌头擦过指尖,黏着的一点糖粉也被带走,一闪而过滑腻的感觉让念殊愣了愣神。
薛妄柳倒是没有注意他的异样,三下两下把嘴里的糖嚼碎下肚,看着乌笑月几人道:“这最厉害的流言就是三分真三分假掺着说。你说它假又有些事情确实如此,比如了了的确死于我手,比如华寒宗无弟子去世也是铁板钉钉的真相。你们心里要有数,不要一听就同旁人争吵。”
“是。”乌笑月应了一声。
邵凌霜皱眉:“但也不能任凭他们乱说,坏了姑姑的名声。”
“名声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还巴不得我恶名在外叫他们忌惮。”薛妄柳笑了一声,就见面前的孩子眉头都皱了起来,就连身侧念殊也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又道:“但也不能叫他们这样抹黑我,我没做的事情绝对是不认的。”
他手在凭几上敲了敲,想了想道:“聆音菩提宗的佛修现在满头麻烦,各门各派都上他们那里要说法,分身乏术肯定没工夫来说这些,而旁的宗门死伤惨重,哭都来不及,心里最恨是菩提宗,就算是还在外面说什么,第一个骂得也是佛修,还轮不到我。”
“师尊的意思是,这些流言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念殊立刻懂了薛妄柳的意思,下意识就想到了方才气势汹汹的两位剑修。
“应当不是辛夫人两口子,他们想不出这么聪明的事。”薛妄柳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珍珠穗子,有些轻蔑道:“不过你们对兰泽剑门的人也客气点。要是换成我听闻宗门死伤大半别人毫发无损,我心里觉得奇怪会去打探一番,只是不会像他们这般莽撞罢了。”
柳奉玉点头称是。
“既然别人喜欢说,那我们也跟着说。”薛妄柳看着乌笑月一笑,“门内弟子可有人相信这些的吗?”
邵凌霜摇头:“弟子们都向着姑姑,有几个听了旁人这样说,还咧嘴得意笑说姑姑厉害,连渡劫期的修士都不在话下。”
薛妄柳听了一愣,笑了起来:“叫他们不许这样说,虽然不相信这些流言也要同他们解释清楚,告诉他们没有这回事。”
“是。”邵凌霜领命。
他又看向乌笑月和柳奉玉:“还要安排些人在外面,若听到有人说这些,就上去凑热闹,也不要开脱什么,实话实说说明白就行了。若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或者担心做得不妥帖,就去找你们四师兄,将这些事转告给他,他会安排好的。”
两人领命,薛妄柳摆摆手叫他们去忙,只留了念殊在房里。乌笑月轻轻关好门,跟上邵凌霜的脚步,“三师兄,你去找师弟妹他们,我和老六去找四师兄。”
邵凌霜点头,转头一看发现奉玉走得最慢,便停下脚步叫了他一声,看他磨蹭过来才问:“你走这么慢干什么?地上有钱等你捡?”
柳奉玉白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邵凌霜回了他一个白眼,“不就是看着姑姑偏心铁牛,你心里不痛快吗?”
乌笑月咳嗽一声:“是念殊,不是铁牛。”
“管他叫什么,反正也是排老七。”邵凌霜看着柳奉玉,“你是不是见着姑姑偏心老七你心里不舒坦。”
柳奉玉没承认也没否定,只道:“我哪里有这么小心眼。”
“再正常不过了,那会姑姑捡了老四回来,我也觉得不痛快,但是后面老四抓着我衣服叫师兄的时候,我就觉得没什么了。”邵凌霜说着又看了乌笑月一眼,“你来之前,笑月一直跟着姑姑,每天出门前扎头发都得半个时辰,打扮好了姑姑才牵着出来。那时候的女修见了笑月都盯着看半天,夸一句好看。”
乌笑月笑着道:“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三师兄也拿出来取笑我。”
她看着柳奉玉道:“我们这几个年岁差别不大,只有大师兄最长,他跟着姑姑过了一百年,二师兄和三师兄才来,若是大师兄跟你一样,来一个师弟师妹心里就不舒服一次,可怎么办才好。”
柳奉玉反驳:“大师兄说不定只是没说,藏在心里不痛快呢。”
“那也是藏着。”邵凌霜伸了个懒腰,“哪跟你一样挂在脸上。”
三个人说着话走远,等着他们的声音听不到了,念殊才问:“师尊,现在你的手还抖吗?”
“还有点,但是好多了。”薛妄柳靠着软枕,抖着手强吃芝麻饼,芝麻落了他一身,但他就是不服输,越抖越要吃。
等着一个饼吃完,薛妄柳才道:“还得在华佗峰住些日子,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等这边事完,我便带着你去一趟铸锻斋,做件趁手的法宝,你想想是棍子好,还是旁的好。”
“都可以。”念殊想了想,“还是师尊决定吧。”
薛妄柳笑了:“你用的东西我决定没用,但要我说还是佛修用的禅杖好,沉甸甸的,拿着往那里一站就觉得有分量。”
到时候在给念殊安排一件金丝袈裟,带个五佛冠,岂不是……
他突然一顿,想起念殊的生辰快近了,这还是二十岁的及冠时候,虽然修士不讲究这些,但也不能马虎过。
可是念殊头发都没了,光着脑袋戴帽子会不会很奇怪?薛妄柳盯着念殊的头发陷入沉思。
算了,唐僧光头戴个五佛冠还能被人叫声御弟哥哥,念殊长得这么好看,光头戴帽子又怎么了?
他想着摸了摸念殊的脑袋,点点头想,还行,也不油。
“师尊?”念殊被薛妄柳动作一惊,“怎么了?”
“无事,就是想着你头发没了。”薛妄柳实话实说,“而且从天法师告诉我,天生佛骨脑袋上都是没毛的,叫我不必大惊小怪。”
念殊:……
“我还以为是师尊不舒服。”念殊顿了顿,终于问:“师尊,当年娄楼主当真向您提过亲?”
“对啊,他带来五百车聘礼上雪山,从山脚往上看,那红色喜车连成一条像是红绸缠着雪山。”薛妄柳说着一笑,“不过他不怀好意,我就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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