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弟,这就成了别人家的了。
百晓生含笑看着他们,等他们交谈完了,才道:“诸位,我还有一事要说。柔儿知晓我要去龙兴城之后,她心中思念父亲,也想要一同跟我们回去龙兴城。但她是女子,与我们四个臭男人同行多有不便,便先走一步,在前方等我们了。”
余苏安笑道:“师兄,我瞧柔儿姐不是想念伯父,而是不舍得你哩。”
百晓生乐呵呵道:“小心被你柔儿姐听见,最后被教训的还是我。”
他们说说笑笑,一路走出了江南。
谭柔儿身为女子,比他们这些大男人心思细腻许多。她先走一步,更是将一路的吃喝处理得条条有理。有城镇时便率先安排好了城镇,余苏安他们到了地方时,热水备好,饭菜温好,他们只需要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若是没有城镇,谭柔儿还会派人在饭点儿送来饭食和被褥,第二日早上再让人带回来。
余大哥都情不自禁地感叹:“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当真是秀外慧中。”
百晓生得意道:“可惜柔儿已是我妻,余大哥,你夸两句就罢了,再夸下去,我可就要吃醋了。”
苏安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转过身道:“仇哥,你瞧瞧百晓生这幅模样,亏柔儿姐还能看上他。”
仇玄一轻描淡写的换了个话:“我头发是不是又长了?”
苏安也不去和百晓生吵嘴了,细细打量他的头发,“好像是比之前又长了一些。”
百晓生和仇玄一相处了多了之后,自然知道这男人是多么的小气记仇。他却不怕仇玄一,兴致勃勃地和师弟搭话:“师弟,仇兄,我今日又知道了一件有关龙兴城万埠街的事。”
三人的眼睛都朝他看来。
百晓生道:“龙兴城万埠街的最深处的一间府邸,数年之前乃是一座酒楼。”
余大哥颔首,“没错,那间酒楼还甚是有名。”
百晓生道:“穆重之曾同四个人在这座酒楼中结拜过。”
几人一愣,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百晓生悠悠伸出手,一只乳白色的鸽子飞到了他的手上,鸽子脚上绑了一个细竹筒。
余苏安大惊:“师父的信鸽!”
“不错,”百晓生道,“在知晓仇兄身世的时候,我便给师父去了信,这信鸽今日早上才寻到了我,穆重之曾经和四个人结拜的消息,正是师父同我说的。”
仇玄一冷冷道:“那四人之中,正有你们的师父。”
百晓生看着他,“不错。”
仇玄一不发一言。
余苏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坐直道:“凶手绝不会是我的师父,师父早已隐居山林数十年,而且他又怎么会打断师兄的腿,再派人来追杀我呢?”
仇玄一笑了,“你在想些什么。”
百晓生也是哈哈大笑,“师弟,你怎么会想到那处?”
余大哥:“那这四个人之中,有没有我的父亲?我怎么没听父亲说起过这件事。”
百晓生摇摇头:“余伯父并不在此列,余伯父与穆重之是过命交情,无需结拜便是真兄弟。”
“师父曾说,他数年前同穆重之一起吃过一次酒,觉得脾性相合,便交了朋友。穆重之曾同他说过,他朋友虽多,但好友却只有那么几个,在师父之前,他便已结拜了三个好友。”
“只是我们师父向来只和看中的人交朋友,穆重之的几位其他好友,他却不知道是谁。”
“但他却说,其中一人,正是天守大师圆法。”
仇玄一猛地捏紧了缰绳,沉着脸道:“一人是你师父,一人是天守。还有两人,其中一人,可能是那魔教教主。”
“是,”百晓生苦笑道,“若那桩灭门惨案当真是他们这几个结拜兄弟联手做的,只怕我说我师父无辜,你也会心中难受。我师父也是又惊又怒,他只以为天守是你父亲的好友,天守收你为徒合乎情理,却没想到原来是认贼作父。”
余苏安和余大哥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余大哥忙道:“百晓生,你师父他老人家当真不知道余伯父的其他结拜兄弟是谁?”
百晓生摇了摇头。
气氛肃穆,在沉默之中,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龙兴城。
龙兴城内繁华,他们将马匹寄到了客栈处,徒步前往龙兴城万埠街。
万埠街乃是龙兴城最不惹眼的一条街。
这里数年前很是热闹,有酒楼酒馆、也有客栈小食店,但现在,这条街却冷冷清清,成了一条有主,但主子从来不看顾的无人街。
他们走到了最后一处酒楼处,翻身越过了白墙。
酒楼尚在,但很是破旧。仇玄一走上前,木门处的锁上还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看了一会,正要抬头捏开锁,百晓生抬手拦住了他。
“这里的东西,我们先不要动,”百晓生严肃着脸,“既然潇湘双客给了师弟万埠街这个消息,那必然有古怪,可是一路看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干净过了,反而让我有些心神不安。暂时别碰这锁,瞧一瞧有没有暗门或是打开的窗户,我们从那里进。”
苏安伸手在门缝处摸了摸,“里头有风,从右侧吹来的。”
仇玄一快步走向右侧。
酒楼的右侧果然有一道不起眼的暗门,一行人暗暗提高了警惕。
只要有古怪,他们就没找错地方。
百晓生打开了门,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酒楼,避过地上的尘土,一层层往上探查。
这座酒楼只有三层,不算高,但也称不上矮。但到了顶楼后,他们却发现地上的灰尘不见了。
好像前不久才有人打扫过一样,窗旁的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酒壶,百晓生上前嗅了嗅酒味,复杂道:“是龙兴城城南的酒,这酒只能存放三天,三天之后就会有一股酸味,但现在酒的味道还是原样,可见喝酒的那个人,在三天之内来过酒楼。”
仇玄一身上的杀气爆涨。
苏安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会是谁呢。”
谁也不知道。
但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穆重之没有现身的那个结拜兄弟,也就是剩下的那个杀人凶手。
百晓生揉了揉额头,隐隐有不妙的预感。他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酒楼外头的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不止他一个人听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从窗缝之中定在了院外。
漆黑的院门开得越来越大,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拿着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一张威严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
所有人瞳孔一缩。
——是武林盟主谭培林。
第77章 江湖16
谭培林的那张脸,在座的四人都很熟悉。
苏安的表情已经凝结了。
“系统,主角的父亲有可能是坏人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有的时候,世界的主角都有可能是坏人。”
苏安心都凉了。
他已经从系统的话里听出了潜含义。
谭培林是仇玄一的最后一个仇人,但谭培林是谭柔儿的父亲。
他立刻去看百晓生,百晓生脸色惨白,鬓角汗珠流下。
百晓生是个聪明的人,他转瞬之间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角度去思考人性,甚至一瞬间联想到了谭培林试图将谭柔儿嫁给林寻叶的事。
林寻叶是魔教的少主,谭培林难道当真不知道么?
百晓生握紧了手中折扇。
余大哥尚且在不敢置信之中,而仇玄一,已经目光沉沉地看着谭培林。
一边是和尚,一边是主角他爸,苏安感觉这个世界是在玩他,“系统,如果谭柔儿的父亲死了,会影响到世界归正值吗?”
系统道:“需要看谭柔儿父亲对谭柔儿的影响。”
院落中,谭培林小心地关上门,才走了两步,突然抬头朝楼上一看。
一把利剑从天而下!
谭培林脸色一变,及时后退了一步,锋利的玄铁剑便落在了他的脚尖,深深插入地中。
谭培林冒出了冷汗。
他想都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要逃离此处。仇玄一从楼顶跃下,拔出利剑如鬼魅一般横在了谭培林的脖子前。
冷冷道:“原来是你。”
谭培林已然知道身后人是谁。
他强自冷静,“妖僧,你连武林盟主都敢杀么?”
“我不杀武林盟主,”仇玄一道,“我只杀仇人。”
谭培林浑身一震,失声:“你竟然知道了!”
楼上的三个人心底一沉,果然是他。
余大哥嘴唇张着,说不出来话,“这……”
百晓生单手撑在桌上稳住身形,“怪不得……”
怪不得谭柔儿没有给他寄信,他心中担忧出门时却被伺机埋伏。女子给情郎寄信一事何等隐秘,除了父亲还有谁会知道?
怪不得师弟一路惨遭追杀,他送的镖物,怕是谭培林不想要师弟送到柔儿手上,免得柔儿没法和林寻叶成婚。
这真是大大的丑闻!
百晓生抖着手道:“仇玄一的三个仇人,原来是穆重之的三个结拜兄弟。一个是魔教教主,一个是天守大师,一个是武林盟主。难怪魔教教主和天守大师交谈之中不敢提这第三人的名字,谁能想到这第三人是江湖的武林盟主!”
“也怪不得谭培林想要将柔儿嫁给林寻叶,他分明是为了和魔教联姻,保住这个难堪的秘密!”
“你们竟然知道了,那就没有活路了。”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阴森的声音。
三人大惊,回头一看,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年青人站在楼梯口,正幽幽看着他们。
这两人正是宝罗寺的天守大师和魔教少主林寻叶。
余大哥和百晓生上前一步,挡住了余苏安。
天守大师脸上的慈爱神情已经消失,他冷冷道:“天地镖局的两位少爷还有江湖百晓生,竟都跟着妖僧想要杀了武林盟主,意图搅乱武林安危,我天守必当不让你们如愿。”
苏安道:“你这老和尚倒是会颠倒是非、血口喷人!”
余大哥挡住他,沉着脸道:“天守大师这话是何意?”
林寻叶站在天守大师身后,脸上有一道新伤模样的刀疤,他微微笑了下,刀疤便如同虫子扭曲般狰狞,“这意思便是,我们要为民除害了。”
余大哥冷下了脸,“你们就不怕我天地镖局?”
林寻叶嗤笑一声,抽出折扇扇了扇,“哎,话不能这么说。等你们的行踪暴露之后,怕是天地镖局也自身难保,要受到众多江湖好儿女的谴责呢。”
余大哥哈哈大笑:“你们是看不起我天地镖局的人脉了,天地镖局的朋友不会有一个人相信你这鬼话。”
天守冷冰冰地道:“那就只好连同你们镖局的人,一起给杀了。”
话音刚落,他便倏地上前袭击。余大哥脸色一凝,率先迎了上去。
天守大师乃是武林中的高手,哪怕是之前的仇玄一也只是重伤了他,余大哥明显打不过他,苏安也冲了上去。
天守冷笑一声:“好小子!”
百晓生也想跟着上前,林寻叶倏地来到他跟前,笑眯眯道:“百兄,我来和你玩玩。”
百晓生冷声,“你莫不是为了柔儿而来?”
“是也不是,”林寻叶又是一笑,扬声道,“大师,你手下留情,留下那钩花飞刀客。”
天守大师不满道:“为何?”
林寻叶道:“我正儿八经的娘子被这钩花飞刀客带走给了江湖百晓生,让我出了个这么大的丑,我自然得找回来脸面。不若就让这个钩花飞刀客自己顶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伺候我一回。”
百晓生和余大哥脸色一变,异口同声道:“你敢!”
林寻叶以折扇挡住百晓生的折扇,轻佻笑道:“放心,在你们死前,我会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玩弄他的。”
苏安心里想,楚鹤真的是深谙怎么做一个反派。
戏咋这么多。
他也跟着做出一副怒气勃勃的神情,窗边轰然一声巨响,仇玄一拎着重伤的谭培林上了顶楼,眼中血光隐隐,“你、说、什、么!”
林寻叶立刻退到了天守身边,“快抓住余苏安。”
天守一掌打向余大哥,另一手五指化爪,掐着余苏安的脖子挡在了身前,“仇玄一,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苏安咳嗽了几声,用力掰着天守的手指,袖中一枚飞刀向后划去,割下来了天守的半个耳朵。
“老奸贼,”他艰难地道,“你倒是躲得快。”
天守脸色阴沉,他五指用力,苏安的脖子上已经被掐出了五个血洞,稠黏的鲜血顺着白净的脖颈流下,宛如一朵濒死的花。
仇玄一看着这些血,体内一股冷意遍布四肢。
他好像看到了二十五年前瓢泼大雨下的穆府灭门惨案,看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喊,他的父亲母亲将他藏起,面对着突然露出獠牙的友人。
又好像看到了得知自己身世那日,宝罗寺的一百零八个罗汉挡在身前,他们看着仇玄一的眼中有茫然有不解,也有愤怒和斥责。
仇玄一重伤了多少的熟悉面孔,又被多少的熟悉面孔重伤才闯过了这次生死门。
而逃出宝罗寺之后,便是每日连绵不绝的追杀。
杀人,被杀,玄铁剑饱饮献血,仇玄一的眼中满是血色。
但现在在他面前流血的是苏安。
像是自己的命就被对方握在手里,大脑空白,没有任何办法。
懦弱的只能希望对方放开手,松开人。
仇玄一看着冷静,但已经没了决断力,他松开谭培林,道:“你想以一换一?”
62/134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