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了。
和与他打电话的时候，或者是接单的时候的语气不同，面对朋友的夙夜显然更加放松随意，呵斥胡闹的朋友的时候就像大哥一般理所当然。
周憬听见那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安静，好像是换了一个环境。
那边有些粗的呼吸声不时响起，大概是也喝了一点酒。
叶肃语踢着拖鞋，拿着手机走出了别墅，走到了沙滩上。
深蓝色的海面波浪翻滚，海风袭来，咸湿的味道让他更加冷静了。
是海的声音，周憬听着那边的动静，在心里想道。
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电话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了，而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
沉默蔓延在两个人之间，周憬想起刚刚夙夜的朋友们喊的嫂子，还有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微信置顶之类的消息，手指忍不住轻轻搓了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有规律的海浪的背景音下，那边才传来夙夜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们喝多了，打扰你了。”
这个声音没有笑意，也没有歉意，冷淡又沙哑。
作者有话说：终于把补更写完了~晚上还有一章！
第三十二章 夙夜
打扰你了……接下来按照正常流程，是不是该说一句没关系？水笔在手上旋转，周憬舒展了身体。
这个电话，在他看来充满了逻辑不通顺的巧合。
比如说，听起来并没有醉的很厉害的夙夜，怎么会随意地把手机放在可能被人拿走的位置，登录的微信怎么会又恰好是这个草莓脆脆鲨的小号？周憬承认，在刚听到夙夜朋友们的大呼小叫的那一瞬间，他也有恍惚一下，产生了一点对方难道真的是在认真的错觉。
但是那长久的沉默足以让他反应过来，这大概率不过又是夙夜的一次谋略布局罢了。
从之前删除他的微信开始，到现在……这个男生有着远远超过他预想的耐心和执行力，以及自信。
如果换做是别人，周憬估计这个人早就已经被夙夜拿下了，但是对于周憬来说，却不一样。
无论夙夜是认真也好，还是只是不服输想要扳回一城也罢，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周憬从小大到大就没有学过如何去爱人，在情感教育上，他的空白缺失实在是太多了，他只懂得什么是利益交换，什么是欲望，却不懂得什么是爱。
夙夜想要在他身上获得他根本就没有的东西，和做白用功无异。
如果要说讨厌，其实周憬并不讨厌这个人，甚至这个人可以撩拨起他的欲望，无论是声音、身材……还是这种让人很有摧毁欲的性格，周憬都很喜欢。
但是这种“喜欢”是病态的，是周憬一直以来克制着压抑着的部分。
看到夙夜这样肆无忌惮地收集别人的喜欢的样子，看着夙夜这样执着又自信的样子，周憬渐渐无法克制自己那种病态的心理。
想要让这个人吃苦头、看这个人在他的手心里打转，看他哭、看他折下骄傲的背脊。
周憬不想放纵自己成为这些情绪的傀儡，更不想自己平静的生活横生枝节，所以他看着这鲜美可口的猎物，一次又一次地强迫自己回归理智。
没想到，猎物也把他当做猎物，猎物还有着根本击不溃的自信。
这实在是太考虑他的自控力了。
夙夜看起来和他像一类人，但是周憬明白，他们其实有着很大的区别。
夙夜表现出轻浮的样子，把收集别人的喜爱当成游戏，他享受着游走在众人之间却不坠落的状态，但是他是有分寸的。
就算他现在来算计自己，想要让自己步入他的网，为他俯首称臣，也不过是想看到他有一天为自己曾经的冷淡痛苦后悔罢了。
可是他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并不都是好人，夙夜生活的环境太美好了，美好到他以为，全世界都会一起陪他做游戏。
事不过三，周憬决定看在夙夜之前打了那么多钱的份上，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你这样不累吗？”周憬在手指间旋转的笔不停，他语气平淡地问道。
听到ZZZZ的声音的那一瞬间，叶肃语的心停跳了一拍。
……什么意思。
叶肃语拿着手机，蹙起了眉。
他发现了？“累？”叶肃语反问道。
转笔的动作停了下来，周憬把笔放在桌子上，手指去摸烟盒。
自己真是慈善家啊……周憬抽出了一根烟，叼着点上。
“这样努力地在我面前演戏，却一点用都没有，不觉得累吗？”含混的话语声传入叶肃语的耳朵里，叶肃语大脑嗡鸣了一声，思维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果然发现了。
不应该啊，自己这个节奏把握得并没有问题，只要，只要对面的人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叶肃语咬起了牙，本来还自信满满的他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失败，有种不可置信的无力感。
“……”沉默的两秒，他一时想不到任何话语来回复ZZZZ的问题。
周憬吐出一口烟雾，继续对着手机说道：“就算是你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我的要求你又都能接受吗？”“……什么要求？”叶肃语的声音这下不是装出来的冷漠沙哑了，是真的散着寒意。
“比如说，我叫你跪着你就不能站着，我让你脱衣服你就不能穿着，我让你别来找我，就算是再难受，你都得憋着。”
烟丝燃烧蜷缩，周憬一边说着，大脑一边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手指兴奋得微微颤抖。
“你是S？”叶肃语沉默了一会儿，消化完周憬话语透露出的消息，问道。
“S？”周憬轻笑了一声，说道，“宝贝，这我不知道哦。”
“你可以体验一下，看看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叶肃语是个最讨厌别人控制自己的人，也是个最喜欢自由的人，就刚刚周憬说的那一串要求来看，无论是从哪方面都恰恰好踩在他的雷点上。
可是他连现实中见面的准备都做好了，让他因为一个周憬口中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癖好后退，他真的有些不甘心。
话被ZZZZ说到这样明白的份上，叶肃语也没有兴致再演戏了。
他想了想，决定坦荡一些。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在演戏的？”“如果要分析，你的行为自然有很多逻辑漏洞，虽然不是很明显。”
周憬对着撕下面具的夙夜，多了几分耐心，“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从始至终没有入过你的局，自然看得清楚，”“我这么失败吗。”
叶肃语语气略微自嘲地说道。
“也不要妄自菲薄，至少你的身体，我就很喜欢。”
周憬随手又往夙夜身上捅了一刀。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
叶肃语听着海浪拍打着岸礁的声音，目光微沉。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感兴趣的人了，所以我不想轻易放弃。”
他的大脑飞速地转着，给自己想着退路。
“Z神，要不然，我们做朋友吧。”
叶肃语说，“和你做朋友，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先是朋友后是哥，最后变成小宝贝？周憬抽了一口烟，感觉都要笑出声了，这人怎么还在努力。
“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你有什么值得我和你做朋友的地方？”“除了给钱的老板，我不需要你扮演任何其他的角色，可惜，现在你也不能做我的老板了。”
ZZZZ的声音带着笑意，和初次和他打游戏时的冷戾淡漠截然不同，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这具身体里活了过来了。
叶肃语被这毫不留情的反问逼到了悬崖边，他知道，今天他和ZZZZ之间只有两个结果。
第一个，接受ZZZZ所说的关系，服从他。
第二个，他们从此断的干干净净，再也没有联系。
叶肃语根本没想到自己自以为是的布局会让自己和ZZZZ之间走到这一步，所有游戏规则都被推翻了，目的、欲望变成筹码被重新放上了牌桌。
这次，他连把牌桌再次掀翻重来的机会都不再有。
“如果我能接受你的要求呢？”叶肃语手指攥紧，看着黑压压的夜，心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放大。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周憬把烟丢进剪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在手机旁扣了一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落下，男生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当我的狗。”
作者有话说：叶肃语：我想让你当我的鱼，你却想让我当你的狗。
再重复一遍：这是一个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故事，渣男海王都是实在不掺水分的，到时候骂叶肃语和周憬可以，不许骂作者。
第三十三章 阿憬
语音通话被挂断了。
周憬看着手机上跳转回去的聊天界面，沉默了两秒，然后重新直起身，拿起了水笔。
——果然被吓退了。
这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像夙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来给他做狗。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周憬还是难免感到了一丝可惜——毕竟，就夙夜这种能折腾不轻言放弃还对他胃口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
但是这可惜的念头也最多在他的心里停留了几秒，便烟消云散。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马上就要回学校考试了，他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吹着咸湿的海风，叶肃语带着满脚的沙子回到了别墅。
沙子硌脚的感觉很难受，叶肃语走到泳池旁，打开水龙头开始给自己冲水。
冰凉的水冲刷着脚底板，沙子被水流带走，却带不走他心中那纷杂的思绪。
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当我的狗。
当、我、的、狗。
傻逼吧？这他妈真的是傻逼吧？叶肃语把脚冲干净，一想到ZZZZ刚刚说的话，就无法自抑地气得发笑。
关掉水龙头，叶肃语把手上的水管一扔，想象着水管就是ZZZZ，狠狠地往上踩了一脚。
给三分颜色就真的敢开染坊，随便吧，谁爱奉陪谁奉陪，反正他叶肃语是奉陪不起这种自信过剩的玩意儿了。
叶肃语感觉自己活到现在遇到的离谱事件全都集中在和ZZZZ认识后的这段时间了，反正他在此之间是从来没有设想过，居然还有人敢和他说这样的要求。
被踩瘪的塑胶水管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叶肃语踢着拖鞋走进客厅，拉开冰箱的门，从里面拿了罐啤酒出来。
单手扣开拉环，叶肃语仰起脖子把凉的刺骨的啤酒一口接一口地吞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都太过迅猛，叶肃语喝完了一整罐啤酒，才让自己快要因为过热而爆炸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他精心准备了那么多天的计划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效果，反而又送上去给了对方一个羞辱自己的机会，叶肃语平时就算是再自信，现在也难免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
靠着冰箱，叶肃语举着空了的啤酒罐，看着一室狼藉的客厅，在愤怒上头过后，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刚刚还在客厅里闹成一团的朋友们全都作鸟兽散了，叶英英也不见了人影。
吊灯的灯光打在叶肃语的身上，拉出了一个伶仃的影子。
李荔山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好友仿佛落败公鸡一般怀疑人生的模样。
叶肃语平时在人前哪次不是气定神闲一副天下尽在我手的模样？李荔山看着叶肃语的样子，稀奇又幸灾乐祸，如果不是他自己这时候也没能好到哪里去，他肯定要通知叶英英也过来观摩一下的。
走到冰箱旁，李荔山也打开冰箱门，拿了啤酒出来，吨吨吨地往喉咙里灌。
叶肃语视线扫过看上去臊眉耷眼的好友，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问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怎么下来一个人喝酒了？”李荔山没想到叶肃语自己都这幅模样了，还有心情来管他的闲事，那双凤眼眼皮一撩，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叶肃语也没继续问，他撇过头，继续怀疑自己的人生。
灯光黯淡，兄弟俩一人站一边，像守着冰箱的两尊门神，各自喝着闷酒。
谁都知道，这样喝酒最容易醉。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有了醉意，一只手臂搭到了对方的肩膀上，渐渐的，两个人便越靠越近，最后勾肩搭背地靠着冰箱坐到了地上，开始抱头痛哭起来。
“呜呜呜……苏、苏灵袖，她，她欺人太甚！！！嗝儿！！”李荔山那双平时看起来清冷的凤眼此刻盛满了委屈，眼尾也红了。
“荔枝儿，她，她干什么了！说出来，我去帮你！”叶肃语一只手把啤酒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义薄云天地吼道，“敢欺负我的兄弟，我，我和她势不两立！”“她……她非要睡我呜呜呜！”李荔山一边说着，似乎是脑补到了什么画面，脸和脖子涨的通红，“我不肯，她就，她就躺我的床上不走！”“……”叶肃语听着李荔山的控诉，张了张嘴，实在没办法违心地继续声讨。
“荔枝儿，我，我觉得吧……睡苏灵袖，是你赚了。”
“！！！”李荔山听到兄弟瞬间倒戈的话语，气得眉毛都飞起来了，“我！我不想睡！我只想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为什么啊，荔枝儿，睡，睡和学习也不冲突啊？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的……”“呜呜呜，我怕睡了，我就只想着睡，再也不想学习了呜呜呜……”叶肃语又喝了一口酒，现在他的味蕾已经被麻痹地感觉不出味道了，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喝酒的动作，大脑昏沉，灯光在眼前晃来晃去，出现了无数层重影。
晕乎之间，叶肃语还不忘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学习好啊，要好好学习知道吗荔枝，我们，好好学习，为国家做贡献！”“是吧，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李荔山平时在叶肃语和叶英英那里从来得不到支持，头一次被好友认可，激动的涕泪直流，“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叶肃语被扑过来的李荔山摇肩膀摇的头晕，他感觉吐意上涌，赶紧有气无力地制止开始发酒疯的好友：“别，别他妈摇我了，我要吐了！”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动作，叶肃语虚弱地吐完从厕所回来，瘫倒在李荔山的旁边，喝嗨了的李荔山马上给他塞了一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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