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衷寒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扶住了封戚的一条手臂,将人的胳膊揽到自己身上来。
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时,季衷寒诧异地愣住了。
他竟然……主动去触碰其他人。
这个人还是封戚。
不等他深想,沉沉压过来的体重和封戚难得的示弱,将他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扶着封戚进门不过几步,他才想起来里面或许有人。
季衷寒停了下来:“姚先生,你在吗?过来帮下忙!”
才刚说完,他的脑袋就被人狠狠按了一下。
这个动作封戚从前就爱做,年少的季衷寒曾抱怨总是被封戚弄后脑勺,会长不高。
于是那段时间里,封戚每次来接他上学,都会给他带一支牛奶。
封戚的手在他后脑勺粗暴地揉了两下:“瞎叫什么!房间里没人!”
季衷寒来不及躲避,再加上现在这个动作,也没法躲到哪里去,只好放弃。
把封戚放到床上后,封戚本能地缩起身子,抱住自己的右腿。
季衷寒转头看了眼这个房间,整一个乱字了得。
堆在沙发上的衣服,散落各处的酒瓶,五花八门的杂志。
倒没有季衷寒所想象的那种奢靡淫乱,什么拆开的安全套等等,意外的干净。
封戚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药在……柜子里。”
季衷寒顺着封戚手指的方向,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钱包和几瓶药。
还在床上的封戚忽然挣扎起来,伸手往柜子里探。
季衷寒以为封戚等不及了,要自己拿。哪知道封戚的目的竟然是钱包,拿到手以后,往枕头底下一塞。
“……”难不成封戚害怕他偷钱不成,季衷寒无语地想。
季衷寒拿起药研究了一下,才发现是止痛药。
封戚藏起钱包,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三颗。”
季衷寒看了眼剂量,倒出一颗问:“你刚刚是不是喝过酒了?”
封戚没回答,季衷寒差点冷笑出声。酒送药?封戚怎么不直接给自己送终呢?心里刻薄地想着,行动上却还是给封戚接了杯热水。
他把药和水送到封戚面前时,封戚竟然还嫌弃道:“我要的是三颗。”
季衷寒动作顿了顿:“再吵一颗都没有。”
封戚愕然地望着他,好似没想到季衷寒竟然敢这么大胆。
季衷寒自己也没想到,可能是因为疼得躺在床上的封戚,并不具有威胁性,就像拔了牙的老虎,是个人都敢去薅他的尾巴。
封戚再不情愿,也只能吃完一颗止痛药后,把被子扯起来蒙住脑袋,不看季衷寒,就像在闹脾气一样。
季衷寒在旁边坐了会,看到房间里的窗户都是打开的。
受过重伤的部位,都是不能受凉的。封戚到底有没有常识?疼得这么厉害都是自己作的吧!
季衷寒有点生气,但他没表示出来,说到底封戚也轮不到他来说教。
他把窗子都关上以后,再次望向床上的小山丘,他拿出手机给林芮打了个电话。
林芮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迟才把电话接起来。
季衷寒说:“你老板确实很不舒服,你要不要尽早回来,看护他一下?”
林芮一反刚才的着急,略显迟疑:“但是季哥,我现在在高速路上,前面的车追尾了,现在被堵得动弹不得。”
说完后,林芮不等季衷寒说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关于封戚右腿的护理小知识。
什么药油先搓热膝盖以后,再药包热敷,最后用护膝包住整个膝盖,就能让他睡觉了。
止痛药肯定是不能吃多的,之前封戚滥用止痛药还被医生骂过。
季衷寒忍不住道:“他就你一个助理吗?还有没有别的人?”
床上的封戚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可以走了。”
季衷寒没理他,电话里的林芮可怜道:“本来有一个助理的,我老板之前对他挺好的,听他说家里人生病了,还借了几十万给他。”
“结果这人家里根本没人生病,他只是迷上了赌博,骗了老板的钱以后,还把老板的行程卖给狗仔。”
“搞到老板那段时间走到哪都被跟踪,简直是臭不要脸的白眼狼!”林芮激情控诉着。
季衷寒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小巷子里,封戚被人跟踪,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被身边信任的人出卖捅刀后,被骚扰得没有办法了,才这么生气吗?
他还以为封戚只是单纯脾气不好,对每个狗仔都是这种恶劣的态度。
林芮又同他说:“所以真的拜托了季哥,你就帮我看顾他一个小时。我保证一个小时以后,我绝对能赶回来。”
季衷寒无可奈何,只能同意。
他总不可能把封戚丢在这里,一走了之。
在没有弄清楚封戚这受的伤有没有他的缘故之前,他确实没办法置之不理。
在微信上和林芮确认了封戚的药油和药包都在哪里后,季衷寒去翻了出来。
掀开封戚的被子时,封戚竟然没有多少推拒,只是侧卧在床,眼睛闭着。
季衷寒掀开他浴袍下摆,露出他的右膝时,也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到处乱看,以免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
他没有给人做过这种事情,动作上难免生涩。
第一下把药油揉开时,他清晰地看见封戚的肌肉紧绷隆起,像是受不住这个力道。
季衷寒赶紧停了动作,望向封戚。
封戚睁开眼:“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吗?”
季衷寒来了气:“我要是报复你,就该刚才给你一整瓶止痛药,再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等死!”
话音刚落,季衷寒就觉得他说得太超过。
他从不曾跟别人说话有这么难听过,连吵架都没有过。
许薇总说他容易被人欺负,要是许薇看见他现在是怎么对待封戚的,怕是要惊落下巴。
封戚没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正处虚弱时候,一切都记在心里,只等来日报复回去。
季衷寒放轻了动作,他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反正照着林芮说得流程走完一遍后,他就给封戚盖上了被子。
“今天很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这个人情现在我也还给你了。”季衷寒说。
封戚从刚开始就一直闭着眼,没应声。
季衷寒站起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封戚说什么。
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季衷寒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封戚不再这么具有攻击性时,他们甚至都无话可说。
就好似那些恨意都是一种别样的纠缠,有恨还有纠葛,要是连恨都没有了,他们之间也什么都没有了。
季衷寒乱糟糟地想着,就在这时,窗外又响起一道惊雷,季衷寒闭紧了眼,再睁开,却发现封戚已经坐起了身。
封戚沉默地看着他,窗外的雷,面前的人,就像是又一次的情景重现。
季衷寒惊惧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撞在了墙上。
封戚坐在床上,看着他这番表现,忽地笑出了声。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来看着季衷寒:“你在怕什么呢?”
季衷寒手指下意识扣住了墙壁,安静不语。
封戚弯曲着手臂,把脸靠在上面。他的脸一直都很英俊,在这种环境里,又增了不少危险性。
“你怕我强迫你?”封戚说。
季衷寒严肃道:“你已经不能再强迫我。”
他学了这么多年的柔道,也度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人为所欲为的季衷寒。
封戚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因为病痛,但嘴唇深处却溢出点深红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忍痛咬出来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当年我真的强迫过你一样。”
“当年你明明有那么多次跑的机会,你都没跑。”
封戚张开手指,鲜红的舌尖顺着指缝,缓缓舔过:“还是说,我的嘴真的让你有这么爽,爽到连逃都不想逃?”
第37章
季衷寒脸色更差,那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封戚时,仿佛带着某种激烈的控诉。
封戚掀开被子,他大概恢复不少,以至于逼近季衷寒时,速度不慢。
季衷寒现在有种农夫与蛇的感觉,因为一时同情与心软,施以援手,结果却被这人找准机会,狠狠咬上一口。
怪不得封戚要在手上纹条蛇,可不就是独属于他的代表物吗。
封戚伸出双臂将季衷寒困在臂弯里,他低下头,在一个与季衷寒脸贴脸,鼻尖相蹭的距离停了下来。
“或者你又要说,你不喜欢男人。”封戚说这话时,语气非常不善。
他舔着下唇:“要不然再来一次好了。”
说罢,封戚撑在墙上的手往下走,滑过他的腰身,托住他的臀部:“这次不管你怎么哭,我都不会停下来。”
季衷寒垂下眼睫:“够了,别逼我动手。”
这是警告,现在的他拥有足够的能力,去让封戚受伤。
封戚没有吻上来,而是看了季衷寒许久,才身体后退,重新坐回了床上。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雷雨,沉声道:“你走吧。”
季衷寒有些意外地望着封戚,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封戚好像有点累了,手仍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大概是伤痛让他没有多余力气,继续纠缠季衷寒。
季衷寒没多停留,他快步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正好撞见回来的林芮。
林芮衣服上都被雨水打湿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季衷寒勉强地笑了笑:“季老师,真是辛苦你了。”
季衷寒看她太狼狈了,问她东西要送去哪,他可以帮忙。
林芮说:“都是老板录制节目的衣服,原本那些……”不知道为何,林芮卡顿了一下,才接上:“原本那些都不能穿了,我去给老板拿新的。”
季衷寒没有多问,只是帮她把东西提到套房里。
房间内的封戚已经重新裹上了被子,看不见脸。
林芮动作都放得很轻,她小声问季衷寒:“老板是睡了吗?”
封戚应该是没睡的,他才从房间出来,封戚哪能这么快入睡。
但因为有事要找林芮,季衷寒便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芮好似明白季衷寒找她有什么事,二人从封戚的房间出来后,又进了季衷寒的套间。
套间里,季衷寒客气问林芮想喝点什么,林芮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湿润,随意道:“咖啡就好。”
“季哥,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呆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老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季衷寒冲咖啡的手一顿,没有否认。
林芮说:“他那是旧伤,伤了差不多八年了,其实不是因为一次事故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林芮说,封戚八年前骑车出过车祸,据说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疼,但可以忍受,所以没有去医院检查。
可在断断续续疼了一个多月后,封戚又因为惹恼了自己的父亲,被毒打了一顿。
也就是那个时候,封行路给封戚办理了休学。
因为封戚被他打进了医院,本就受创的地方,新伤叠旧伤,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医生甚至说,封戚有可能会落下残疾。
在这种的情况下,封戚当然没办法继续念。
不过在医院里的封戚,并没有放弃自己,他几乎是高强度地进行复建,只因那时候的封戚有着极强大的信念。
就好像有什么目标在等着他,而且他一定要完成。
在复建了差不多一年后,封戚行走时已经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他康复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封行路断绝关系,然后失踪了一个月。
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月他去了哪,反正回来以后,封戚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颓废不少。
封行路在封戚要跟他断绝关系以后,就完全不管封戚了,既不给封戚金钱上的帮助,更不关心这个儿子。
没多久还跟一个女模传出绯闻,说是要结婚。
不过最后也不了了之。
封戚那段时间为了养活自己,吃过很多苦。
他自尊心高,不接受他们的帮助,宁愿一个人吃苦头。
因为没有学历,好的工作也找不到,于是餐厅,临时工,许多工作,他都尝试过。
甚至还去工地上过班,结果因为腿伤的缘故,没干几个月就旧伤复发,重新进了医院。
在听林芮的描述后,季衷寒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他和封戚的家庭条件相当,自小生活优渥,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头。
他实在想象不出封戚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模样。
林芮无奈道:“而且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都要跟人起冲突。”
“在餐厅时看不惯老板揩服务员的油,跟老板起冲突。”
“在工厂里发现小领班乱扣那些员工的工资,为别人出头。”
“回回都被炒鱿鱼,总也学不会教训。”
听到这,季衷寒忍不住反驳:“那是他有正义感,不是无缘无故地和别人起冲突。”
林芮闻言,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一眼把季衷寒看得都别扭起来,他只好尴尬道:“你继续吧。”
林芮却笑了,那笑看得季衷寒心里发毛。
林芮腼腆地捂住嘴巴,等自己那瘆人的笑缓下去后,才继续跟季衷寒说。
封戚虽然因为旧伤复发,又一次进医院,甚至没有医疗费去治疗自己受伤的腿。
那时候的他好像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回去跟封行路认错,要么就是山穷水尽,欠医院的钱。
好在柳暗花明,在医院里他遇到了景河,这个王牌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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