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涵压下嘴角正扬起的笑,摇头轻叹道:“狡兔三窟。”
甄老板认同地点点头,耸肩道:“我不知道少侠找她们要做什么,但她们的确不在春波苑,少侠若不信尽管去查,楼里的姑娘也都知道这事。”
如此看来,春波苑只是那两个人故意留下的线索,误导查到房东那里的人罢了。
“不用,我信老板。”萧涵无奈道:“多谢老板提醒。”他很快又有个新主意,发着光的眼睛看向甄老板,“不知老板可还记得她们的相貌?”
甄老板当即意会,掩唇笑道:“我记忆确实不错,但要我画出她们的画像,可就不止这点金子了。”
身无分文的萧涵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黎秩,没想到对上一张无比冰冷的黑脸,黎秩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意思显然是不会再给他一个铜板了。
萧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只得硬着头皮跟甄老板说:“只要老板愿意献出墨宝,不管事成与否,我回去之后会立刻派人送来重酬,十倍。”
最后那两个字,他是看着甄老板装银子的袖口说的。
萧涵不管是衣着气度皆不凡,相信那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于是甄老板笑容都压不下去了,只是有些犹豫地看向一直没出声的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笑吟吟地看着几人,眼神指向矮几上的笔墨。
甄老板恭敬颔首,直接就在雅间里执笔描绘那两名女子的画像。
事实证明甄老板没有过度自夸,在一刻钟后,一张简陋但甚是传神的人头画像就出现在纸上。她也只画到了这个程度,很快便换了一张纸。
萧涵看着那女子的画像,不由皱眉,“我从未见过她。”
正在另一张空白挥洒墨汁的甄老板只笑着说:“她就是谷雨,若你们要找的是打人的谷雨,那就是她。”
黎秩静静看着画像道:“是那夜老宅里的女鬼,眼睛很像,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把眼睛弄成红色的。”
“若是服用一些特殊的药物,应该也可以做到。”甄老板道。
黎秩又沉默下来。
萧涵道:“她若一直躲着,或者易容乔装,我们也很难找到她。”
“等等。”黎秩道。
萧涵茫然地看向他,却见他正紧盯着甄老板面前还未勾勒完成的画像,他这一出声,甄老板手中的笔也停顿在半空,问他:“怎么了?”
原是甄老板也将另一女子的五官画全,人像已完成了七八,黎秩走到画像前,看了好一会儿,在萧涵过来时,伸手挡住画中人的下半张脸。
“你看,眼睛像谁?”
谷雨的同伴,也就是那个女剑客有着一独特的双丹凤眼,也亏得甄老板画功了得,画得极像。只是萧涵盯着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摇头。
黎秩提醒,“孙少主。”
“咦?”萧涵重新研究起画像,忍不住啧啧称奇,“原来孙少主的眼睛不是眯缝眼……难道是他太胖了,满脸肥肉,才浪费了这么好看的眼型?”
他也确实看出来了,两人眼睛是有几分像,经黎秩一说,他又觉得五官都像。不过这女剑客的脸清瘦英气,显然要比孙少主好看百倍。
黎秩再度沉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七星堂孙老狗那一家都有着这样的眼睛呢。”一道低沉沙哑,难辨男女的嗓音在面前响起。
萧涵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便见原先在贵妃椅那边的红衣女子已站了起来,走到了矮几前。
萧涵这才发现这个女子身量很高,骨架也大,但甚是清秀,穿着红裙半点不显突兀。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红衣女子竟然同萧涵一样高。
萧涵没察觉黎秩眼神闪烁了下,又退到了他身后,他好奇地问红衣女子,“姑娘是说,七星堂堂主和他的子女都有着这样的眼睛?”
“遗传罢了,那老狗别的本事没有,到处撒播种子搞得满江湖都是私生子女这一点倒是能耐得很。”那女子语调轻慢,带着三分慵懒,扬唇轻嘲道:“不过也亏得生了一幅好相貌,否则如今的七星堂哪有他的位置?”
这么看来这红衣女子也是江湖中人,还对七星堂颇为了解。
萧涵问:“上次的红花令是七星堂堂主的儿子模仿伏月教教主做的,难道这次抓走武林盟新弟子引起武林盟恐慌,也是七星堂堂主的女儿做的?”他感慨道,“怎么都跟七星堂有关啊。”
“许是见不得伏月教好。”红衣女子道:“专给伏月教惹麻烦。”
在武林盟,几乎所有人都将伏月教称呼为魔教,而这红衣女子却不。萧涵猜测她定不是武林正道的人,许是与春波苑背后的花间派有关。
她是谁,萧涵现在也无暇顾及,他拿着画像,想等回去后找人将画像散播出去,这样也方便找人。
甄老板放下画笔后,便安静站在一侧,若有人有心留意,便会发觉她的神情有些不对,而红衣女子正巧看见了,她问:“想到什么了?”
萧涵和黎秩闻言都看了过去。
甄老板仔细观察红衣女子的神情,见她似乎无意避着外人,便恭顺地应道:“两位少侠一提醒,我看这位姑娘也觉得眼熟了。”她也不太确定,语气有些含糊,“那是二十年前见过的人了,与七星堂的孙堂主还有些关系。”
红衣女子道:“但说无妨。”
甄老板便如实说道:“那是二十年前,金华首富桑家老爷唯一的女儿,嫁予孙堂主为平妻,甚至威胁到了原配胡夫人的地位,不过入了七星堂没几年,桑家忽然没落,七星堂就没了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也许已经死在了胡夫人手下。”
甄老板细白的指尖点了点画像,“听你们说起七星堂堂主,我倒是想起来,那个女剑客竟然跟那位桑小姐很像,与孙堂主也有几分像。”
红衣女子轻声一笑道:“说不定就是他女儿。不过七星堂里可没有这位小姐,那位桑夫人也在很多年前没了消息,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萧涵听得糊里糊涂,脑袋里像是有一团线,乱糟糟的,可他直觉这些线索都有用,一时间又没有头绪,他揉揉额角,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在武林盟和官府的追查下,还能在金华隐藏得如此严密,甚至还屡次出手抓人。抓到了那么多人,她们会藏在哪里?”黎秩忽然开口。
萧涵道:“除非她杀人分尸,否则那么多人定然很占地方。也不能是寻常能查到的地方……”
在萧涵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时,黎秩转向甄老板,“桑家没落后,可有留下什么大宅院吗?”
萧涵面露惊喜,这是个好思路!
甄老板在金华多年,其他不敢担保,但这个还是能打听到的,“桑家出事后,只留下了一座老宅,就在衙门后街,荒废多年只有几个老仆守着,因为地段不错很多人都去打听过,不过听说这是桑家老爷留给外嫁的独女的。”
萧涵一听衙门后街四字,脑子里的乱线仿佛在同时都解开了,他面露喜色,激动地握住黎秩的手,“那样的地方,周围皆是达官贵人,武林盟不便查探,官府的人也会常常忽略身边可能会有凶嫌出没这一点,鲜少查访。”
黎秩比他平静多了,只一语中的,“所以,去看看?”
萧涵忙不迭点头,他抱起那两张画像就跟甄老板告辞,甄老板只叮嘱他别忘了十倍金子,便爽快地叫人带着他们二人从后门出去了。
送二人走后,甄老板看着倚在窗前听曲的红衣女子,面上有些不解,“少主方才为何要给那两人线索,让他们武林盟乱起来不是更好吗?”
“不一定是武林盟的人,现在的武林盟,什么人都能趁乱混进去。”红衣女子深邃眼眸望着楼下翩翩起舞的貌美胡姬,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带着面具的两个小家伙,跑到花间派的地盘来找线索,真有意思……”
甄老板神色一凛,“属下这就去查。”
红衣女子摇头,“不必。”她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秀眉一蹙,颇为忧愁地摩挲着食指上殷红的蔻丹,“我只想知道伏月教为什么还不出手,那位小教主怎么还不现身,就这么由着别人给他泼脏水吗?脾气也太好了吧?”
甄老板正要回话,她又难掩兴奋地说:“我等他求助已等了那么久,攒下了不少裙子,他会愿意穿给我看吗?真是越想就越期待啊……”
甄老板默默闭上嘴。
从后门出去是一条冷清的街道,两人沿着江边往府衙方向走去。
萧涵这才开始好奇红衣女子的身份,“那位姑娘是不是花间派的人,她看起来不像邪道妖女啊。”
谁知黎秩一听,面色就变得很古怪,“你真的分不清男女吗?”
萧涵被问得愣住,“什么?”
“那是个男人,比你还高。”黎秩面色铁青道:“花间派的白琼少主,他喜欢红妆。”他转过脸,上下打量着萧涵,怪异的目光犹如化作实质一般叫人毛骨悚然,“也喜欢看男人穿裙子,尤其是功夫越高,能力越强的。”
萧涵哑口无言,为什么感觉好变态啊!他忍不住问:“你们邪道的男人都喜欢穿裙子骗男人吗?”
他无意间揭露了黎秩的黑历史,黎秩整张脸都黑了。
萧涵本能的哆嗦了下,忽地想起黎秩刚才不自然的举动,目光炯炯地看向黎秩,“你刚才一直躲着他,是不是因为……他想看你穿裙子?”
第21章
在黎秩和萧涵查到春波苑时,跟踪华栖迟的陆晚秋、薛菱二人也找到了线索,二人在城南一处街尾碰面,不约而同地藏在暗处紧盯着不远处在一处白墙小院前敲门的华栖迟。
很快门被人打开,是个穿着朴素白裙的年轻女子,与华栖迟说了几句话,便将人请了进去。
陆晚秋隐约看清那女子的容貌,霎时面露惊色,“叶蔓!”
薛菱望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数月前花间派内乱,红羽长老夫妇身死,女儿叶蔓不知所踪,谁知竟在金华,还与华师兄扯上关系。”
陆晚秋不愿相信华栖迟会出卖同道,可华栖迟背着大家乔装出门找一个邪道女子,难免叫人多想。
但不过多时,华栖迟就出来了,在院前四下张望,似乎在警惕什么,而后快步离开。陆晚秋和薛菱见他走后才走了出来,站在叶蔓院前,正要敲门,不料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
“二位师妹跟踪我。”
陆晚秋和薛菱面面相觑,回身一看,果真是华栖迟。
陆晚秋悄然捏了捏剑柄,“还请华师兄给我们一个解释。”
薛菱同样防备地将左手背在身后。
华栖迟面色凝重,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二人身后的院子,摇了摇头转身,边走边说:“你们随我来。”
两人对了一眼,便跟了上去。
华栖迟没带她们走太远,几人站在街尾拐角隐蔽处,华栖迟又远远望了眼叶蔓的小院,叹了口气道:“我的确骗了大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叶蔓在这,她就是与我有过婚约的那位姑娘,如今的住处也是我帮她安置的。”
陆晚秋微蹙眉头,薛菱则语调淡漠地提醒:“她是花间派的人。”
华栖迟解释道:“她父母都已过世,往日恩怨也该从此结束,况且叶蔓从未伤人,绝非恶人,我可以为她担保!只是眼下多事之秋,一旦让武林盟知道她在金华,难免要多想。”
这也就是他一开始没有说出来自己那位前未婚妻是叶蔓,且决口否认信件是真,也不承认自己不知道她的下落,哪怕会与青城派起争执。
陆晚秋只问:“华师兄肯定她与那些同道失踪的事无关?”
华栖迟郑重点头,“这阵子金华武林人士太多,她便鲜少外出,而且已经决定在武林大会结束后就离开中原。她没有时间没有能力也没有动机去做这些事,不是吗?”他又说:“我方才也问过她,确定那封信是伪造。”
“她的确在城中,所以你才毫不犹豫去了信上约定好的地方。”薛菱勾唇轻笑,意味深长地看向华栖迟,“只是华师兄,叶姑娘到底曾是邪道中人,想必你不会轻易让人知道与她的过往,可写信的人却十分了解。”
华栖迟也叹气道:“是。我与她少时是有过一段情谊,但知道此事的人没有几个,我绝对不会走漏风声,我今日来找她,就是为了此事。”
闻言陆晚秋眸光闪烁,“华师兄可有问出什么来。”
华栖迟皱了皱眉头,似有些为难,正巧这时小街上传来吱呀的开门声。那一身素白的衣裙正是叶蔓,她格外小心地披上斗篷出了院子。
华栖迟的脸色一变,在两位同道疑惑的目光下,沉声说道:“她没有承认,但我跟她撒了一个谎,说我们已经查到线索,今夜就去救人。”
倘若叶蔓真的有问题,那这话就能乱她阵脚,且引蛇出洞。
望着叶蔓匆忙远去的背影,薛菱轻笑出声,“如此看来,叶姑娘的确跟抓走裴哥哥的人有关。”她眸光一转,望向华栖迟,“华师兄怎么看?”
华栖迟此刻见叶蔓鬼鬼祟祟地离开,已是半信半疑,他压下心底的纠结,正了脸色道:“追上去看看。”
待几人跟踪叶蔓从城南出来,毫无预兆地与黎秩、萧涵同样选择了府衙附近的方向时,已是迟暮,袅袅炊烟随风飘散,天色渐渐暗下来。
百里寻眼下很难受,手里的木剑又一次被打掉,他捂着发麻的虎口跌坐在草丛上,狼狈又无奈。
对面的黑衣女子收剑评价道:“浩然剑也不过如此。”
百里寻嘴唇动了动,很想反驳他身上药力未散浑身无力,黑衣女子与他比剑就是趁人之危,到底是没说出口,目光幽幽地飘到身后不远。
这是一座很大的老宅的后花园,长廊的一边是厨房,这时门板大开,今早比剑落败的裴炔正面无表情拿着大勺炒菜,青城派少主则蹲在灶台前烧火,脸上精致的胭脂都糊了。
被带到这里后,他只见到这两个同道。百里寻郁闷地看着穿裙子活动已经十分习惯的青城派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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