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
江绮思回头,挠了挠脸颊,不明所以:“当然是找人了。”
“你要找的人,绝对不会在这个院子里。”
江绮思看见外面挂着的红绸,也听见里面热闹的人声,她嘴角扯起,刚准备回答,忽然察觉不对。这喧闹声,怎么越来越响,而且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院子的大门轰然被人打开,然后一个穿着喜服的纤细身影蓦然冲了出来,江绮思和卓书语刚好站在门外,那纤细身影不偏不倚,径直往江绮思这边冲来。
“快!赶紧抓住她!不能让人逃了!”
江绮思听见女人身后焦急的叫嚷声,刚准备躲闪,却见新娘急速转弯,跟着往她这边跑,然后直接扑进她的怀中。
新娘子身后一大群修士,目瞪口呆望着这边,半晌反应过来,大吼一声:“不好了!有人来抢亲了!”
身边,气喘吁吁的卓书语吃惊看着她。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江绮思连忙举起双手晃了晃,以示自己清白。
江绮思觉得自己简直六月飞雪,她不过来找温之玉,怎么平白无故担上了抢亲的罪名呢?
她垂头,想把怀中的新娘扯出去,却见怀中的人扬起脸来,眉间的朱砂痣鲜艳欲滴,她沉着脸道:“你怎么才来?”
江绮思双眸微微睁大,不知道为何卓然的小老婆会变成温之玉,原本要将怀中人推出去的双手改推为抱,对着在场的修士露出一丝冷笑:“没错,我就是来抢亲的。”
这剧情骤然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惊得在场众人下巴掉了一地。
好半晌,才见领头的一个修士凶神恶煞道:“我劝你放开我们四夫人,不然小心我们宫主让你神魂俱灭!”
“好大的口气!”江绮思冷哼一声,也不废话,转身一手扯一个,牵起温之玉和卓书语的手就走。
“不好了!歹徒劫持了四夫人和三小姐!”
身后可谓一片慌乱,鸡飞狗跳。
江绮思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宫殿将两人放下,然后才有空询问温之玉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一醒来,就在那院子里,听说自己要嫁人了。”温之玉简短道,拧眉看了一眼卓书语,对江绮思道,“她没有记忆?”
江绮思单手托腮,点点头,将之前的猜测和温之玉一起商量:“你说,我是不是只要唤醒其中一个,就有可能让她清醒过来?”
温之玉脸上出现思索的模样,忽然眸光闪烁道:“有一个办法也许可行。”
江绮思正自顾自拿桌上茶杯给自己斟茶,闻言不经意道:“什么办法?”
“既然是对方的记忆,那么你只要修改她的记忆,让她印象深刻就可以。”
修改记忆?直接让卓书语惊醒吗?江绮思摩挲下巴,看温之玉一眼。眼下温之玉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卓然的,那么就和卓书语记忆中的婚礼对不上,记忆有bug,卓书语自然会觉得不对,于是醒过来?
温之玉淡然道:“杀了卓然。”
‘噗’地一声,江绮思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她忍不住抹了一把唇边的水渍,咽了咽口水道:“你认真的?”
温之玉嘴角带笑,没有回答。
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观察她们许久的卓书语这才出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江绮思迟疑片刻,斟酌该怎么回答。
在人家记忆里把人家爹搞死了,这个方法能不能奏效她不知道,反正肯定能让卓书语和她结仇。
江绮思沉吟片刻,安抚似的拍了拍卓书语的手背,才拍了一下,就被温之玉毫不容情地一掌打开,江绮思懵逼看过去,便见温之玉抿唇不愉道:“不许你对其他女人动手动脚。”
江绮思:“……”
她冤啊!她和卓书语这么纯洁的关系都要被温之玉误解。
温之玉拽住她的手,咬牙道:“我们……我们都那样了,你怎么可以想着别人?”
江绮思思及两人魂交的关系,登时无语凝噎,无从反驳。她和温之玉的关系,的确不清白了。她没什么底气地嘟囔道:“就、就算是那种关系,也不能阻止我正常交友吧……等等,我什么时候想着别人了?”
卓书语语气迟疑看着她们:“你们是道侣?”
温之玉:“是。”
江绮思:“不……”
温之玉眼神倏地看过来,江绮思求生欲发作,连忙改口:“……算是吧。”
卓书语看着她们,眼神古怪。
江绮思尴尬极了,准备找点借口缓解一下气氛。
正在这时,紧闭的大门忽然被外力一把冲开,卓然的声音由远及近响了起来。
“何妨宵小,竟然来本座凌雪宫偷人!”
刚才还不准备动卓然的,这下人家自己找过来,她不想动都不行了。
江绮思唰地一下原地站起,然后大义凛然站在门口,挡住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修士,冷声道:“卓宫主,抱歉了,今天这人我非带走不可。”
卓然显然没有想到,‘偷人’的会是太衍宗的宗主,脸上的表情登时跟见了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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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难以形容卓然那张脸上的表情, 混合了不解吃惊迷茫还有一丝未消的怒气,这复杂的表情看着非常滑稽。
他身后站了一大串高阶修士,大多是他的弟子, 还有一部分知道内情,偷偷过来瞧热闹的客人。
江绮思话音落下, 卓然还未说什么,就有卓然的弟子不忿师父受辱,怒不可遏叫嚣道:“你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无耻小人!赶紧把我师妹和师母放了!”
江绮思双手抱胸靠在门边,笑眯眯地斜睨他一眼,对卓然挑唇笑了一笑:“卓宫主, 真的要因为一个女人,影响大局吗?”
“你不要脸!明明是你破坏了师父的婚宴!”
“够了!”
卓然蓦然吼道, 让那弟子退下,脸上表情数变,最后才定格为假笑, 对江绮思道:“江宗主,你这么做, 不合适吧?”
卓然不是武斗派的,能不动手,最好不要动手。江绮思知道他心中顾虑, 肆无忌惮道:“我江绮思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除非宫主和我太衍宗开战, 不然今天偷不到人, 我明天, 或者后天再过来。”
卓然听得脸色黑的吓人,心中想这太衍宗的宗主难不成是疯子不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宗门声誉都不顾了。
他没有江绮思那么不要脸, 既顾忌对方的宗门,又顾忌自己的脸面,左右为难片刻,挥手叫弟子到跟前叮嘱。
然后不到一秒,卓然身后看热闹的弟子和客人都被遣散干净。
卓然盯着江绮思,蓦然双手一握,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意:“误会!都是误会呀!”
即使知道这人的做派,江绮思还是对卓然的变脸绝活佩服地五体投地。她缓了缓表情,哦了一声,微笑道:“误会什么了?”
卓然笑眯眯道:“其实这位,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是我宫里的客人,长得和我四夫人有些像,所以被手底下的人误会了吧。”
“今日多亏了江宗主仗义执言,才没让我酿下大错啊!”
他轻描淡写地将这场事故揭过,不仅满足了江绮思的要求,更全了自己的面子。江绮思相信,待会儿肯定会有一个‘四夫人’重新出现在喜宴之上。
江绮思忍不住偷偷看卓书语一眼,见卓书语侧头看着窗外,脸上表情冷淡至极,好像没有看到她爹狗腿至极的一幕。
手上一痛,她被温之玉警告般地掐了一下,江绮思苦笑,自从两人魂交过后,温之玉大概进化成醋缸完全体,而且丝毫不加掩饰了。
这能怪谁?只能怪她没有常识,以至铸成大错。
江绮思顿了顿,对卓然道:“既然如此,那就恭贺卓宫主和四夫人举案齐眉,和和美美了。”
卓然目光闪烁,对江绮思点点头:“多谢江宗主,时辰不早了,我该去前厅宴客,江宗主请自便。”
江绮思目送卓然离开,回到屋里坐下,不得不承认卓书语她爹能在一众修仙门派里混出头来,的确是有把刷子的。这种能屈能伸的心态,就不是一般人做到的。
不过对方是卓书语她爹,她也不能说什么。
这在这时,院子外面有一个着淡黄色长裙的美妇人被人搀扶着走进来,卓书语侧头一瞧,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替代小丫鬟搀扶道:“娘,你怎么过来了?”
美妇人脸上薄施粉黛,容颜清丽,瞧着不过二十岁上下,她和江绮思几人见了礼,然后才温温柔柔笑了笑:“江宗主远道而来,未尽地主之谊,失礼了。”
即使知道这不过是卓书语的记忆,面对长辈,江绮思还是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美妇人道:“不失礼,不失礼!”
美妇人拍了拍卓书语的手,柔声道:“语儿总是一个人,我总担心她太过孤僻,不过今日见江宗主,我就放心了。”
不……你放心了什么?
江绮思瞥了一眼卓书语,见她秀眉微拢,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不由抿紧嘴唇点点头。
美妇人和她唠叨了一会儿家常,便带着卓书语离开了。
江绮思转身回到房间内,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宛如应付完难缠的长辈般松了口气。卓书语的娘自然不是那种难缠的人,但是这种温温柔柔,没有攻击力的好心长辈,才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
江绮思长吁一口气,就听温之玉坐在一旁似笑非笑道:“真没想到,你竟能和卓书语的娘相谈正欢。”
江绮思听对方这个阴阳怪气的语气就头皮发麻,忍不住嘴贱道:“我不仅和她娘相谈正欢,我还和她小娘有情有义呢!”
毕竟温之玉可是差一点就成为了卓书语的便宜小娘啊。
“你说什么?!”温之玉语气一冷,沉着脸看她。
江绮思见状气焰登时低了三分,缓缓缩起脖子。是她的错,她认怂。
“你别介意,就把我刚才的话当做屁放了吧。”她讪笑挠了挠自己的脸,面上带着讨饶的神情。
温之玉瞥她一眼,努力压抑怒气,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来:“卓然这人不过是个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他目前忌惮你,不过是怕你身后太衍宗的势力,还有你本身化神期的修为。若是被他发现你在骗他,他不会放过你。”
江绮思也将注意力转到这件事上来,双手枕在脑后,大大咧咧道:“没关系,反正都不是真人。”
两人聊了一会儿,确定暂时先由江绮思接近卓书语,试着唤醒她,若是实在不行,再去其他琉璃盏的记忆看看。
人身处其中,对时间的流失就没有那么敏感,不过江绮思知道,塔内时间流逝是塔外的十倍,塔内过了十天,塔外才过去一天。
她在塔内偶尔和温之玉拌拌嘴,去骚扰一下卓书语,日子过的竟和在太衍宗山上几乎没有两样,若不是塔灵像一座大山压在江绮思的脑袋上,她都几乎忘记这一切都不是现实。
又一日,她翻墙坐在卓书语院子的屋顶上,见到窗子内的卓书语正仰头望她,不禁下意识伸出手对她道:“你要上来吗?”
这几日,卓书语观察她许久,见状沉默片刻,将手递给江绮思。江绮思一把将少女卓书语从地上拉上去,然后便单手托腮坐在屋顶上盯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卓书语第一次干这种出格的事情,学着她的样子看着远处的夕阳,半晌才道:“你总是来找我,她不会不高兴?”
江绮思收回视线,听言沉默片刻,否认道:“她虽然爱吃醋了一点,但是没这么小气啦。”
“因为你接近我,另有目的,对吗?”卓书语淡淡道。
江绮思忍不住盯着卓书语看了一眼,想了想,点点头,大方承认了:“对,我们找你,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件事,抱歉还不能告诉你,需要你自己想起来。”
卓书语没有逼问,而是收回视线,继续回头看夕阳。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她们身边吹过,吹得江绮思和卓书语的头发都乱了。
卓书语将吹拂到耳边的长发顺到耳后,对江绮思静静道:“其实那一日,我想离家出走。”
江绮思动作一顿,忍不住回头看她。
卓书语道:“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无论是我娘,还是其他夫人,甚至是他膝下的儿女,对我爹来说,都不重要。整个凌雪宫,仿佛一个巨大的囚牢。”
江绮思万万没有料到,现在遇到的,是一个叛逆少女卓书语,小心翼翼道:“那你为什么不逃了?”
卓书语扯着嘴角笑了一笑,脸上笑容又浅淡下来,平静道:“因为我发现,这世上任何地方,都是囚牢。就算是我爹,也有对人妥协的时候。”
啊,因为她落了她爹的面子,所以叛逆少女幡然悔悟了吗?
年轻人总是没有戒心,愿意和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吐露心声。江绮思觉得这绝对是一个机会,于是趁热打铁道:“其实你现在逃出去,也是可以的。”
每一盏琉璃灯,都是主人念念不忘的记忆。卓书语之所以会记得这段记忆,一定是因为她的执念没有实现。比如她现在说的这个愿望。
“什么?”卓书语茫然看着她。
江绮思回应她的,是牵住她的手,猛然带着人飞出院子。
她本想直接带卓书语出门,想了想某人发怒的脸,还是老老实实回头找温之玉,然后三人一同出了凌雪宫。
江绮思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年少的卓书语给拐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卓书语还很年轻,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她走在江绮思和温之玉前头,只觉满眼绚烂,什么都是那么新奇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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