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泊云惊讶地看了看林司衍,矮他许多的人儿正趴在他身上,昂着头看着自己,眼中波光流转,眉头那个小小的朱砂痣似是活了一般贴覆白莹的脸上,带着几分皎洁娇媚,他不知怎得心突然一动,司衍生得似乎好看过头了些……
苏泊云扭过头,掩饰地轻咳了一声,以为林司衍又在拿他开玩笑,说了句“别闹”。
林司衍有些不满,他怎么闹了?但他看到苏泊云的耳尖慢慢攀上红晕,粉嫩嫩的,像初雪中的点点红梅,有些诱人。
林司衍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攀着苏泊云的肩膀,仰头吻了上去。
一吻毕,苏泊云愣住了,林司衍也愣住了。
林司衍看见苏泊云睁大了眼睛,眼中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点他看不懂的情绪,他有些不敢直视苏泊云的眼睛,怕苏泊云会看出来些什么,也怕苏泊云会流露出厌恶……
但人又时就是矛盾的,或者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林司衍心中害怕苏泊云的反应,却又期待着苏泊云会有什么反应,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泊云,他的手心有些湿汗,心近乎提到了嗓子口。
但苏泊云只是惊讶了一瞬,便摸了摸被林司衍吻到的耳垂,还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怎么都这般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总喜欢亲人?”
“就是喜欢亲人!”林司衍将头埋在他胸口,不敢再抬头,闷闷道。
心落回到原处,有轻松,也有失落,他始终是把自己当弟弟。
林司衍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着些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
他心中自嘲一笑,终究是他逾越,是他贪心了……
第28章
林司衍最终还是催促着苏泊云回去了,尽管心中百般不舍,却也不得不如此。
历朝历代都不允许外臣与宦官有交往,这事若被有心人看到,苏泊云便是再风清明月,也免不了一身麻烦。
苏泊云临走时还想将他的黑色貂皮大氅留给林司衍,被林司衍再三推脱说自己不需要,况且他一介小小的宦官,也不能穿这般昂贵的大氅,苏泊云才肯作罢,留了句下次再来看他才离开。
林司衍靠在床头,目送着苏泊云离去,直到苏泊云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似乎他与苏泊云每一次的分离,都是他望着苏泊云的背影渐行渐远,而他仍保持着目送苏泊云离去的姿势,是否……将来有一次,他不需要与苏泊云分离,不需要目送他离开,而是与他并肩而行呢?
林司衍在心里问自己,可是他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许是药劲上来的缘故,他突然感觉十分困倦了,也不想去寻找那些似有似无、飘忽不定的答案,他滑进被子里,将脑袋遮了个严实,放纵自己睡个昏天暗地。
*
*
“承恩公公?”
好像有人在叫他,是个十分清脆的少年声音,但他之前似乎并未听过。
林司衍睁开眼睛,一名穿着暗蓝色棉袍的陌生小太监站在我跟前,躬身询问着。
小太监模样清秀,看着年纪与他差不多大,见到他醒来,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喜悦,开心道:“公公,您可是醒了,您不知道,您都快睡一天了,公公可是饿了……”
睡一天?
林司衍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他记得他睡时天还是亮着的,他也不见睡得浑身无力,想来也不过是睡了几个时辰罢了,哪有一天?
但林司衍也没想跟这小太监讨论他究竟睡了多久的问题,他冷淡地打断那说这话的小太监,面无表情道:“你是谁?”
许是林司衍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吓人,那小太监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回答道:“小的叫周顺。”声音都小了不少。
但林司衍没理会,如今这世上除了苏泊云一人值他插混逗乐外,他没心思顾会其余人的喜乐。
林司衍拧着眉继续问他,“你在我这做什么?”
不是林司衍不近人情,只是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人在他房中,他很难不怀疑他的用意,他一人在这宫里,总归得多留分心。
“小、小的是喜来公公派来服侍公公的。”
喜来?服侍我?
林司衍回想着,他只记得昏迷前好像是齐策接住了他……那这想必是齐策吩咐的。
林司衍心中暗笑,未曾想到齐策这般冷酷无情的人,竟未下了床翻脸不认人,还叫人来照顾他,他还真是受宠如惊啊!
但是……周顺若是被叫来服侍他的,那么是否看到苏泊云来过?
林司衍细细地打量了周顺一番,周顺脸上并未有异样,想来是未曾见到。这般想着,他心中松了口气,也是,苏泊云虽温良仁厚,却心思缜密,应该不会轻易给人留下把柄。
周顺估计是看林司衍许久未曾出声,又怯怯地问道:“公公饿了吗?小的去给您端来饭菜?”
“先不用着。”林司衍在周顺转身准备出去时开口,这次语气温和了不少,“你能否先去帮我提来热水,我想先沐浴。”
身上除了后背在睡觉时闷地太过而出的许些汗,其他处并无那时在龙床上醒来的粘腻不适之感,想来是有人帮他清理过了,但是……
还不够!
周顺看着呆头呆脑的,动作却是麻利的很,不过一刻钟,便帮林司衍备好了热水。
“你先出去吧,我不需要人服侍。”
林司衍见周顺还站在他房里,以为周顺是想服侍他沐浴,便开口道。
不过一个风寒罢了,又不是什么缺胳膊短腿的,他还没那么娇弱。
“公、公公。”周顺仍是站在原地,只是脸突然涨红了,从袖子中拿出一支药膏,支支吾吾道,“这,这是太医那给的,说是,说是让公公涂在后……涂在那处……”
刹那间,林司衍的脑袋像是轰地一声炸响了一般,一片空白,震惊、恼怒、羞耻、愤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轮番上阵地轰炸着他的神经,撕扯着他的理智。
那夜的羞耻被残忍地揭开,林司衍脸色发白,额上青筋隐隐暴起,手无意识地蜷缩在一起,捏紧,捏紧,再捏紧,指甲陷进他掌心的皮肉,但他像是察觉不到痛感那样,仍未松手。
“出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林司衍却像是废尽了全身力气那般,僵硬地将它们自喉咙蹦出。
“那,那这药膏……”
“我叫你滚!”
终于忍受不了那种羞耻,林司衍手臂一甩,将床头的杯子摔了出去,“嘭”地一声脆响,炸开在这死寂般的屋里。
周顺被林司衍突然的爆发吓得一哆嗦,药膏都掉在地上了,他不敢再多说,匆忙捡起药膏放在桌面上,便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嘎吱”一声门响,屋里终于只剩林司衍一人。
林司衍像是被抽光所有的力气般,失力地倒在床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松开两掌,掌心各有四片小弯月状的伤痕。
林司衍闭了闭眼,这般的屈辱,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
自我调整了片刻,林司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近木桶,除去身上的衣物,跨入水中,他看着清水中的倒影,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映着自己身上遍布的青紫痕迹,肩上、胸口,而水下面,腰侧、大腿……星星点点,触目惊心,昭示着他的弱小,任人宰割,无能为力。
林司衍机械地搓着身上的肌肤,力道大得有些疯狂,仿佛这样便可洗净那夜的屈辱那般,身上的皮肤被他搓地通红一片,火辣辣地疼。
疼吧,疼了才能记住,林司衍漠然地想着。
第29章
林司衍靠在木桶边,开始冷静下来思考那夜的种种,他身无长物,唯有一个脑子还堪堪有点用处,兔子急了还会反咬一口,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纯良的兔子!
那晚的一切发生地太突然,又有那么多的巧合,且偏偏只有他一人在乾清宫里头伺候着,宫外本是有侍卫守着的,为何听见里头的声响却无一人进来?齐策根本就不好男色,为何那夜会突然那般疯狂?
林司衍仔仔细细地回忆着昨夜的种种,不放过一丝的细节,突然,他灵光一闪,是了,那香!
那香有问题!
他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熏香也多少是懂个一二,昨夜那香闻着香软熏腻,分明是宫里惯用的催情香——春醉,这香效果十分微弱,也不伤身体,只是用来微微助兴的而已,但唯独有一点要注意,那便是若喝了酒的人闻着了,酒气与香气混杂,在体内相互冲撞,便会催生成霸道的媚药,任他是如何心志坚定,也控制不住身体的欲望。
而昨夜,齐策正是喝了酒的!
可齐策不喜欢这些熏香,因此从未点过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也是全部都搁浅在柜中的,那么昨夜,究竟是有人无意错认,亦或是有意为之?
是要设计谁?
他?
还是齐策?
但他一介小小宦官,无权无势,设计他无用,而齐策堂堂九五至尊,若是想要设计他……谁人这般胆大?
且无论这是要设计谁,让他与齐策这般混乱地一夜,究竟图什么?
那一夜不过是一颗小石子,扔在水里也激不起些波澜来,最多不过是出现在野史中,齐策的一段风流韵事罢了,根本无甚作用。
而喜来留他守夜,他又是否在昨夜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事疑点重重,可林司衍却捋不清丝毫头绪,人但凡有行动,便必然有一定的目的,想要达成什么,想要获得什么。
可这事对谁有利?
无人!
难道真的是宫女无意点错,喜来单纯为他偷懒责罚他,侍卫以为齐策兴趣来了不敢打扰?
细白的手腕上残留着一圈圈红痕,白的晃眼,红的刺目,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是昨夜他挣扎得厉害留下的。
齐策昨夜虽是因药力驱使的,但他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他分明是认得身下之人是谁,今早眼中也只是有疑狐而并未有震惊。
这一切切……
林司衍盯着那腕上的红痕,陷入了沉思。
直至桶中的水有些凉了,他才起身。
经过木桌时,林司衍不经意间扫到上面放着的药膏,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几番反复,终是松了开来,走向了木桌。
罢了,身体是自己的,强撑着那破碎不堪的尊严,给谁看呢?最终遭罪的不过还是他自己罢了,林司衍有些认命地想着。
*
*
喜来派人来传话,说是皇上听闻他得了风寒,体恤他的身体,让他好生修养三日。
体恤他的身体?
呵,那时怎地不体恤些?
林司衍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恭顺,连连应下。
齐策既赏他三日休息,还留了周顺伺候他,林司衍便也不矫情了,端饭打水全然不用他,于是这几日他累了便困,饿了便吃,闲暇时便思索思索那日的可疑之处,即使风寒早在第二日便好了,但是没躺足三日,他亦是不去复职,这三日他倒也过得轻松。
第四日,林司衍早早候在御书房,见齐策下朝到来,叩首谢恩,齐策没说什么,让他起身,磨墨。
林司衍磨墨时还偷偷打量了齐策几眼,齐策没什么其他表情,跟往常一样,看着倒是他多心了。
林司衍虽心底有些怨齐策,但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更改,要着眼的还是当下,他听说齐策不喜男色,甚至还有些厌恶男色,他原本还担心着发生了那事后,齐策会不会厌恶他,调他出去。
毕竟他再如何,也不是个温香软玉的女子,他齐策那时是没得选择,才用他解了药,等清醒过来,看着他难保不会觉得隔应,若换作是他自己,即便是逼不得已上了个男人,也会觉得隔应,但没想到齐策竟是一脸平静,像个没事人似的。
林司衍想不通,便作罢了,他一向猜不到齐策心里想些什么,只要齐策没将他调离,便是好的。
没了调离御书房的危机,林司衍便放下心来,开始留意御书房里伺候的人。
胆敢算计齐策的人,一只手也不见得可以数出来,再镇定的人,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心虚,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只是林司衍看着众人都与平时无异,要么,便是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要么,便是伪装地太好,让他瞧不出破绽。
唯独,原本候茶的一个小宫女不见了。
林司衍记忆力向来是好,见过的人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虽然有一批刚调来不久的小宫女,她们发髻相同,服侍相同,但他十分确定,就是那个候茶的小宫女没在了!
找到苗头后,林司衍悄悄向与他相交交好的内侍打听,那内侍亦不敢多说,只是含含糊糊说是有个宫女做错了事,惹恼了皇上,被喜来调了出去。
林司衍皱眉,难道那一晚真的是巧合?
他不死心,接着观察了几日,还是没发现什么,倒是被喜来抓着又训了一顿,说是他这几日心不在焉的,当心犯了错,林司衍原本还疑狐喜来的,但听见喜来怎么理直气壮地怕自己,那点疑心也跟着散了。
若真是喜来策划的,先不说齐策会不会放过他,但是他知道自己被齐策宠幸了,还未收到惩罚这一事就应该对自己客气一些,但如今喜来还如往常一样时常逮着自己骂,应该是认为那夜是自己妄想爬龙床,但失败了,而齐策大发慈悲没有惩罚自己。
只是那件事林司衍依旧没有头绪,他焦虑了许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相信它是个意外。
第30章
“皇上……”
齐策非但没将林司衍调离御书房,反而还继续让他伺候自己沐浴,只是当下……
“怎么?你不愿意?”
齐策突然抓住林司衍的手,将他反压在浴池壁边,两人靠得极近,林司衍不得不抬了手抵着齐策的胸膛,同时上身向后仰,努力想拉开一点与齐策的距离。
“皇上可是……难受了?今夜想翻哪位娘娘的牌子?”
“朕问的可不是这个。”
“我……奴才还不习惯……”齐策离得太近,近得让林司衍有些感到压迫,脑子都不知道怎么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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