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过桥的制裁”,沈安行就忍不住浑身一抖:“……”
和他不一样,谢未弦听了这话后冷笑一声,道:“那可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是体制外的。”
守夜人咒:“……?啊?”
谢未弦这一句“体制外”把守夜人咒搞蒙了。
但谢未弦也懒得跟他多解释。他转过头,看向柳煦,指了指奈何桥的方向,说:“行了,你们先走吧,外头见。”
柳煦也微微一怔:“……?啊?你们不出去?”
“一会儿还要见白无常。”陈黎野说,“之前黑无常说过了,要留到最后一个,等你们都走了,白无常会来奈何桥这边接。”
守夜人咒:“……???啊!?!什么!?!!?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啊!?!!”
谢未弦啧了一声:“你很烦啊,那么大反应干什么,没见过谢必安吗?”
守夜人咒:“……不是,我——”
两个守夜人就这样开始你来我往地拌起了嘴,而剩下的三人在一旁围观了一会儿后,就很默契地无视了他们。
柳煦浅浅对陈黎野道了句:“是吗,那祝你们平安。”
他没多问,背着沈安行转身就要走。但在临走之前,又想起了什么,就又回过头来,叫了陈黎野一声:“老陈。”
陈黎野看向了他:“嗯?”
柳煦问他:“哪个朝代的?”
陈黎野:“……”
陈黎野就知道大概率瞒不过他,也没打算瞒他这件事,便破天荒地朝他轻轻一笑,道:“没记上。”
柳煦:“?你不记自己上辈子?”
“不是我不记。”陈黎野说,“是史书上压根就没有我俩。”
柳煦:“……”
陈黎野倒是看得很开,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谢未弦,又道:“也正常。君心嘛,很他娘操蛋的。”
柳煦跟陈黎野大学四年,听他骂人的次数那简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眼下听这脏话从他嘴里骂出来,一时稀奇得瞳孔都放大了:“……”
“不过史书没记,历史事件还是可以告诉你的。”
陈黎野转过头来,对他说:“见宁301年,明国皇明纶遭人刺杀,刺客为朝中一名武侯,无名。”
“那位刺客……”陈黎野抬了抬头,看向谢未弦,道,“就在那儿呢。名门望族将家侯府,家里一窝子武侯,塞北边境军大统领,二十岁就挂帅了。”
“那天被怀疑要谋反,越狱之后就去宰了皇帝身边栽赃陷害他的亲信,然后一晚上把宫里禁军全干翻了,最后把皇帝捅了个透心凉以后,在地狱里蹲了两千年。”
“……”
这一连串丰功伟绩实在太过震撼,柳煦被说得无言了好半天后,才终于收拾好了心态,转过头难以置信道:“你……也在旁边?”
“没有。”
陈黎野低了低头,又轻笑了一声,轻描淡写道:“那几天前的时候,我就死了——君心嘛,很傻逼的。”
柳煦:“……”
“没办法,我是谋士啊。”陈黎野道,“谁家开团不先杀输出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轻很轻,就像在陈述一件路边随处可见的小事。
但其中的分量,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陈黎野死了。因为这个,谢未弦一举颠覆了整个城池。
陈黎野把这一切说得轻松,说完以后,他又松了口气出来,朝柳煦挥了挥手,道:“行了,都是以前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了,不说了,你赶紧走吧。”
说完这一切,陈黎野就转过头,又把食指压在嘴唇上,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小声对柳煦说:“还有,那个的事情……你懂的。”
他怕谢未弦会听到,自然不敢说得太明显。
但聪明如柳煦,自然是他一提就知道。
陈黎野说的,自然是能力会反噬的事情。
柳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了,只道了句“我走了”以后,就转过头,背着沈安行离开了。
他背着沈安行,走过了猎杀场。
在往桥上走的路上,柳煦就轻轻叹了一口气出来,轻声道:“可以了,星星,抬头吧。”
沈安行抿了抿嘴,这才终于慢慢地把头从柳煦肩膀上抬了起来。
柳煦太了解他了,连头都不用回,他就知道沈安行现在心情不对。
柳煦就问:“怎么了,被刚刚的故事感动到了?”
“……算是吧。”
“喔——”柳煦拉长声音应了一声,又说,“倒确实,听着就有点抑郁了。”
沈安行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柳煦没多在意,他往前走了一会儿,走到了桥前之后,就停了下来。
“怎么办?”他回了回头,问,“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在这里缓一缓再过去?你现在撑得住吗?没关系,慢慢来就行,我可以陪你等它全部自愈完。”
沈安行却依旧没有回答他。
柳煦觉得有些奇怪,就轻轻皱了皱眉,回了回头:“星星?”
沉默了这么久之后,沈安行才终于轻轻叹了一声。
“杨花。”
他轻轻说:“我觉得……我做不到。”
柳煦被他说得一愣:“……?什么做不到?”
“他那样。”
沈安行说:“如果有一天,你死在我前面……我一定做不到的。”
“像他那样,和整个王城打。”
“我做不到的。”沈安行对他说,“我现在这样都护不住你,我这么废物……我一点儿都比不上他。”
“……你在讲什么屁话。”
沈安行:“……”
“你不是做到过吗。”柳煦说,“高二下半年运动会,隔壁班的傻逼看我不顺眼,趁我长跑冲刺的时候把我一脚踹出了跑道去,我那时候疼得要死,你看见了,冲上来就给他们班的揍了一顿——好家伙,半个班的都拉不住你。”
“跟条疯狗似的。”
“火山地狱里不也是吗,也跟条疯狗似的。”
柳煦一边说着,一边就忍不住笑了声,又轻轻道:“以后不许说自己废物,你一直都很会保护我。”
第126章 夏意(一)
“你好好歇着。”
柳煦把沈安行放到了车里之后,这样对他说。
不久前,他带着沈安行过了桥,遇到了惩罚之后,又在桥上逗留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一次也是等到好得差不多了之后,才背着他离开了地狱——知道沈安行背起来很轻之后,柳煦就不舍得让他一个人强撑着走路了。
沈安行还是好面子,之前都不肯让他背。但这次这件事一出,他是怎么都拗不过柳煦了,只好乖乖让他背着自己走。
沈安行被他送到车上后,就乖乖地靠在了座位上。
他身上还在一阵阵作痛,疼得让他提不起劲儿来,声音都一阵阵哑得发虚:“好。”
柳煦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儿就心疼。他轻轻皱了皱眉,道:“你躺下来,缓一缓,我带你回家躺着。”
“嗯。”
沈安行应了一声,然后就很听话地蔫蔫躺了下去。
柳煦刚要再说两句时,突然间,一阵鸣笛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到一辆黑色车辆缓缓在他车旁停了下来。
车里的人把车窗摇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陈黎野把脑袋探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朝他挥了挥手:“你好。”
柳煦:“……你好。”
他看着陈黎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后知后觉地想,对了,所有参与者出来之后都会回到同一时间线上来的。
所以就算他们俩被黑白无常拉着谈个三天三夜,出来之后也肯定是回到这一条时间线上的。
陈黎野接着说:“我估计你现在是没时间吃饭了,所以可以改天再请我,我最近想吃烤肉,新翁路那边那家。不要定那家叫凤凰的,我以前是很爱去,但是我现在恨死那个店名了——记得别要烤鱼,我不吃鱼。”
柳煦:“……”
柳煦嘴角边出现了一个很友好的小青筋:“有你这样主动要求别人请你的吗,还点名带姓的这么多要求?”
“反正你肯定要请的嘛,怕你踩我雷。”
陈黎野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就把这篇翻了过去,又说:“那就这样,拜,你加油。”
说完这话,陈黎野就转过头,把脑袋缩回了车内。
谢未弦把车窗摇了上去,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柳煦:“……”
就离谱,他妈的。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车里。
沈安行蔫蔫侧躺在后座上。他的能力已经消失,可手上和眼睛上的冰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仍旧固执地留在他身上,一点儿都没有消散下去。
柳煦皱了皱眉。
沈安行这一路走来,每每遇到守夜人或鬼怪,都会使用冰山地狱的能力。
尤其在火山地狱里最疯。
这么过度使用,会反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真是不要命了。
柳煦抿了抿嘴,忍不住在心里怨起了沈安行。
要不是这次陈黎野来了,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估计沈安行真的能为了护住柳煦而把自己变成一座冰山。
真是个小疯子。
柳煦又心疼又生气,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最后,他只能叹了口气,低下身去,伸手去摸了摸沈安行身上。
沈安行被他摸得浑身一哆嗦,仰了仰头,看向了他。
目光虚弱又无助,柳煦被看得心里猛地一颤。
“……好好躺着。”
柳煦抽了抽嘴角,无奈地对他说,“我带你回家。”
柳煦说完这话,就关上了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收拾好了心情,发动了车子。
沈安行侧躺在后座上,眯了眯眼。
过桥的惩罚还没完全过去,他眼前还残留着一阵阵重影,有些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
他看着坐在前座开着车的柳煦,抿了抿嘴。
柳煦在地狱里说的那件运动会的事情,沈安行记得。
他记得所有和柳煦有关系的事。
这么想着想着,沈安行就陷进了回忆里。
——七中是一个很注重学生身体素质的学校。
据说,是因为某届高三在高考前,有一个班的学生因为其中一人感冒,导致大半个班的都被感染,结果其中又有一大半发挥失常,考完就对着班主任痛哭流涕,伤心得差点把自己撅死过去。
从此就给校长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校长比学生更痛心,他表示一定痛改前非,绝不让这种“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所以,为了提高学生的身体素质,从那以后,七中课间操不准缺席,做操和跑步交替进行,运动会每半年一次,每个学生最低出席一个项目。
校长的求生欲非常强。
而那一年的春季运动会,是在四月份办的——那是个说热不热说凉不凉的天气。
那天的前一天刚出了月考成绩,毫不意外地,柳煦又是榜一。
说实话,真的很拉仇恨。
因为这个,隔壁班的看他不爽很久了。柳煦没来的时候,他们班和隔壁班的考试成绩是并驾齐驱的水平,月月都打得不分上下。有时候这个月是他们班赢,下个月就是隔壁班分高,天天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打得你来我往,很是和谐。
结果柳煦一来直接霸榜。自打他转学过来以后,隔壁班的就再也没有赢过。
他们确实是看他不爽很久了。
所以,沈安行一听到蔚晴说运动会前发表月考成绩总榜的这个狗草安排时,心里就一咯噔。
*
月考排行榜贴在教学楼一层。为了警示并激励广大师生,教导主任每个月都特地去定制一张巨大无比的纸,印上年级前五十乖乖宝宝和最后十名倒霉孩子的名字,贴在教学楼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巨大柱子上。
班主任老李管它叫荣辱柱。因为这玩意儿真的太他妈大了,想无视都不行。
也因此,前五十是真荣誉,后十名也是真耻辱。
运动会前一天是周四,照常上课。贴排行榜是中午十二点的事,老师每周都很准时准点,跟游戏维护一样,把时间掐得那叫一个上纲上线。
那天周四吃完饭之后,柳煦就领着沈安行,带着一股巡视江山的威信,特地去那边看了一圈。
虽然他早就知道结果了。
结果也果然不出预料,柳煦再一次霸了榜一。
柳煦抱着双臂,对着自己悬在所有人之上的名字,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看过之后,他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转头对沈安行说:“走吧,回教室。”
沈安行瞟了一眼自己被刻在耻辱柱上那蓬荜生辉的倒数第五的名字,没有任何想要发表的感言:“行。”
他收回目光,正要跟着往教室走时,忽然看到挤在排行榜前的人群里,有个男生忽然侧过了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目光极其不友善。
沈安行一怔,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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