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菜馆门口才终于闪过那男人熟悉的身影。
“明天你就要出发去巡演了吧?真辛苦啊,刚把这些事忙完,就又有新的事情要忙了,”男人说完,十分欣赏的看了杨月一眼。
“不忙,”杨月说:“下一个巡演城市还没定,回来应该还能清闲一阵。”
他被灌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也脚步虚浮,被夜风一吹,脸颊燥得都快要烧起来了。
“是挺清闲,”跟在后面的哈尔打趣的拍拍他:“回来你就要准备期末考试了。”
杨月听完,气得哭笑不得,周围的男人们一时间也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笑声停止,大家这才道了别,杨月挥手送走了大家,又以散步醒酒为由拒绝了哈尔的车,一个人站在街边吹风。
身后的跑车里突然有人按了下喇叭,吓得他一个激灵,转头望去。
车窗降下,杨月的视线越过副驾驶,看到了侯择七那张英俊立体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他有些惊讶,以为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再三确认后,才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没想到侯择七的下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他的神经中枢,让他当即愣住。
“给你的奶茶,就是等的有点久了,冰都已经化完了。”
简洁素雅的纸杯上,印着十全猫咖的字样,杨月幡然想到恩如琴行对面的猫咖店,瞬间什么都懂了。
“你跟踪我?”
侯择七面色平静的笑了笑:“我不跟着你,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杨月没有作声,只是暗暗咬紧了牙关。
侯择七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温柔缓慢的问:“你不是在排练么?不是要跟江海波一起吃饭么?那你现在呢?跑来商业场合和一群中年人喝酒,是不是喝醉了还要坐别的男人的车回家啊?”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喝酒,还是没有要上他们的车?”
“你想教训我就直说,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杨月忍耐的快要到了极限,隐隐的委屈开始推着他的情绪到达爆发的临界点。
感受到对方就像一只即将炸毛的猫,侯择七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想教训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清楚,没有必要对我撒谎,没有人喜欢被骗。”
是么?
那你呢?
杨月想到那天下午的对峙,再也忍不了了:“那你呢?你就没有骗过我么?你说你和六月就只是普通队友,可他喜欢你!他还亲过你,你管这叫普通队友?你心都不会虚的吗?”
突然间的爆发,震得侯择七浑身一僵。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找人调查了他们的关系?
霎时,他浓眉轻蹙,心里涌起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那又怎么样?他喜欢我是他的事,可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你。”
——“仔细一看,你其实长得跟我哥哥还挺像的。”
柳轩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杨月有些慌乱的垂下了眼皮,颤声说:“谁知道你这句话是不是在骗我?万一我只是长得像他呢?我……”
他话没说完,侯择七就像听到世间最离谱的笑话一样,难以置信的问:“你胡说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因为忘不了他所以找了个替代品?”
“难道不是吗?”杨月被怨念冲昏了头,口不择言道:“活着的人只是活在这个世上,死了的人才会活在人的心里,所以,活人在人心里的地位,怎么可能比得过死人呢!”
“杨月!”侯择七怒不可遏的低吼一声,在对方陡然安静的片刻,沉着眸子看过去,嗓音沉哑、一字一顿的说:“我宠你、爱你、纵容你,不代表这就是你可以在我面前胡说八道的理由!”
“我胡说八道?”杨月像是被他的眼神狠狠扎透了心,冷笑一声,发狠道:“好啊,我就是胡说八道了,就是不懂事了,但我就是这种脾气的人,你受不了我,我不碍着你,我走就是了!”
话到最后,他眼眶已经憋出一层愤怒的血红,车门豁然推开,嘭的一声巨响!他狠狠甩上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整个车厢被震得发出嗡嗡的闷响,侯择七盯着他倔强的背影,终于攥紧了拳头,咚的一下狠捶在了方向盘上!
第93章 变生不测
“……杨月,杨月!”
“……”
“杨月你给我站住!”
恍然间,身后的脚步声随着越来越近的呐喊,变得愈发的清晰。
杨月盯着脚下的路面,那上面映着他被路灯拉得颀长的影子,他知道有人在追他,可奇怪的是他却停不下来。
“杨月你站住!别再往那边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走?
他充耳未闻,反而越走越快,然后大步横穿过马路,站到马路中央的那一刻,突然一道刺耳的鸣笛声哔哔哔的从耳边响起!
“杨月!快停下!”
歇斯底里的呼唤穿透耳膜、直击心脏,他这才停住脚步,猛然转头!车头上的两道劲光直直射进他惊恐放大的瞳孔中,无限逼近!
接着,鸣笛声像是一阵钻进耳膜深处的盲音一般,逐渐被拉得绵长,他在无限放慢的时间里,感受到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狠狠揽住他的腰肢,将他整个人扑向一旁!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嘭的一声巨响,他的身体陡然腾空——
眼前的光景在天旋地转中变得扭曲、破碎、狰狞,无数清晰地撞击声、车鸣声、玻璃碎裂声混杂在一起,顷刻间撕裂长空。
意识在无尽的空白中被拉扯回来的那一刻,他终于看清了身下人那双浅茶色的深邃瞳眸,和路面上流淌蔓延开的一大片……
血?
是谁的血?怎么会有这么多?
“小月,都喊你停下了,你怎么就不听哥哥的话啊?”
……哥哥?
杨月死死盯着身下满脸血污的英俊面容,大张的瞳孔剧烈颤抖着,他张了张嘴,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发不出丁点声音。
真的是他?真的是侯择七?
他被车撞伤了?他是要死了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要走了,你答应我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好么?”
走?你要走去哪?是要离开我了么?
“你哭什么?舍不得哥哥走么?”
别走!你别走!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的,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真的么?真的这么舍不得哥哥么?”
不,别走,我求求你别走,别不要我。
“既然舍不得,那你就陪哥哥一起死吧!”
侯择七被血侵染的半边脸突然涌上阴狠的笑意,变得狰狞而陌生,下一秒,一双巨钳般有力的双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颈——
痛苦的窒息感一拥而上,杨月清晰的听到自己的颈骨爆发出轻响,极度的眩晕感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意识,将他的灵魂渐渐剥离出躯体,缓缓漂升……
“!”
杨月陡然睁开双目!腾的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
无尽的黑暗笼罩在眼前的桌椅、沙发、电视机、床头柜上,钟表滴滴答答转动着,隔着狭窄的床隙,旁边的床铺上甚至还传来了室友均匀的鼾声。
……是梦。
杨月颓然松下一口气,但很快又被钻心的失落所包裹。
幸好,他的梦境未曾和现实重合过。
可是,他离开的那天,侯择七也没有追上来过。
他按亮了手边的手机翻了翻,6月6日,凌晨2:33分。
距离他们争吵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却一直静静躺在他的黑名单中,没有一点想要挽回他的动静。
难道他真的不要他了么?
他们之间,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他痛苦的蜷缩起来,额头抵在膝盖上,苍白的五指插入被冷汗浸湿的发丝。
无尽的空荡感就像是隐匿在暗夜里的野兽,悄无声息的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杨月忽然觉得他的心好像被尖利的兽爪一点点掏空了,从鲜血四溢到血肉模糊,最后终于化为麻木的窒息。
他赤着脚下了床,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步步走到了浴室的花洒下,将水流开到最大。
朦胧的水汽中,他的记忆仿佛闪回到与侯择七初遇的第一个夜晚,那夜他也做了一个被死死扼住脖颈的噩梦,梦里杨宇血红狰狞的双眼让他在挣扎中惊醒,然后他赤脚走到浴室门外,在推开门的一刹那,就宛如撞进了一场一眼万年的奇遇,对视的短短片刻凝结成刻骨铭心的画面,坠入了名为永恒的长河中。
那晚他眉目温柔,守着一盏暖色的壁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就像茫茫夜色中的掌灯人,仅是静静立在那里,就悄无声息照亮了他回家的路。
温热的一杯蜂蜜牛奶暖进了胃里,小小的一片蒸汽眼罩让他一夜无梦,他说让他好好睡觉,乱七八糟的事不要去想了,他还说如果被噩梦吓得睡不着,对他撒个娇就可以哄他睡觉。
想到这,杨月撸了把湿漉漉的头发,觉得从小被欺凌排斥的人就是好笑,随随便便一点温柔就可以把他杀死。
真奇怪。
明明距离吵架那天才过了不到一星期,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他们之间已经分别了一个世纪一样的错觉呢?
酒店里的热水供应很充足,温烫的水流从略有些堵塞的花洒中呈柱状砸下来,很快就把他白嫩脆弱的皮肤烫的又红又肿,杨月被肩头脖颈的刺痒感灼烧得清醒了几分,关掉淋浴把自己罩在干燥的浴巾里。
浴室门在这个时候被毫不客气的推开,被水流声吵醒的室友眉目间隐隐透着怒气,没好气的冲他吼:“你什么素质?大半夜的洗什么澡?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室友原名杨月没记住,只记得他在《东海》中饰演敖丙的手下李艮,相貌一般,但肤色却极深,中庭还有点长。
分房间第一天就因为想和自己的女朋友睡一间房,而跟他闹得有些不愉快,被他强硬的拒绝后,还曾阴阳怪气的嘲讽他“反正你又不喜欢女人,和我老婆的女室友睡在一起又不会发生什么,有什么好介意的?假清高”。
这导致杨月对他一直爱答不理,印象也不太好。
现在被他一激,杨月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那你呢?知道别人在洗澡你还随便推门,你又是什么素质?”
“我推门怎么了?你还怕被看啊,”李艮理直气壮的冷笑一声,又恍然大悟:“也对,你是基佬,没准男人越看你还越兴奋呢,啧,不知廉耻。”
“跟你有关系么?”杨月冷着脸反问。
“当然,”李艮皱起眉,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跟基佬住在一个屋里我嫌恶心,谁知道你会不会随便对同性产生非分之想?”
杨月:“你长这么丑,哪来的自信?”
李艮急了:“你说谁丑?!”
“说你,”杨月面若寒霜,毫不留情:“你这黑驴蹄子一样的脸挂村口都能辟邪了,妖魔鬼怪见了你没把隔夜饭吐出来,都算他们死前素质高。”
“你他妈的!”
李艮被触了逆鳞,像头发了狂的野兽,大骂一声就朝着杨月的脸抡出一拳!
他虽然个头不矮,却是个战五渣,一拳挥过来的力道又虚又飘,被杨月啪的一把攥住手腕一拽一甩,咣当一个过肩摔!之后四脚朝天的被拍在了马桶盖上。
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瓷砖墙上,他疼得爆了句粗口,慌忙挣扎着起身。
杨月却在这个时候一脚蹬在他肋骨上,力道堪堪停在狠踩下去的一刹那,吓得他宛如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屏住呼吸瞪大眼,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
“过两天就登台演出了,你应该不希望我把你揍进医院吧?”
“……”
翌日。
距离正式演出还有两天时间,全体演员都需要把舞台上的每一处踩点固定了,这样在演出前一天再做完整的两场彩排,才能保证演出当天万无一失。
晚饭过后,所有用到升降舞台和360度翻转舞台的演员都留下来走台踩点。
剧情进展到第五幕,饰演小龙女的唐雨娇被关进水牢里,透过水镜看到被敖丙折磨得生灵涂炭的人间。整个舞台被切割成上下两部分,上面是水牢里痛苦挣扎的龙女,下面是如人间炼狱般的陈塘关。
所有演员都在光区里走台踩点,在后台等待的杨月也没闲着,一遍遍和敖丙的饰演者苑池回忆升降舞台上打斗的动作。
底下负责托举的苑池一个失力,杨月感到重心不稳,身形当即一晃,头重脚轻从苑池背上栽了下来。
苑池吓得连忙压低重心,护着他滚到地上:“没事吧弟弟?刚刚我没站稳,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没事,刚刚我也有点头晕,”杨月双臂护头翻滚半圈,揉揉被磕红的手肘。
奇怪,好像一刹那有一种失重的错觉,让他们两个同时摇晃了一下?
苑池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是不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吧,我感觉我的头也有点……”
他话说一半,两人的手还没完全松开,杨月就感觉身体一晃,脚下又是一个踉跄。
霎时,两人对视的眸光一凛,同时张大了瞳孔——
“!”
不对!这感觉是……
啪嗒。
一小块墙皮从头顶轻轻落在两人之间,接着更多的灰尘开始在微微震动的剧场里簌簌飘落下来。
地震!
台下的导演顾不上太多,一个箭步冲上台,大吼:“关音乐!是地震!所有人别慌!先疏散演员!”
“地震!是地震!天呐地震了!”
80/90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