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都是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只要你自己心里过得去这个坎儿,就随便你吧。”
安吉喝了口早就冷掉的绿茶,拎起背包和梦寐已久的黑大壮说:“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改天有空把你弟弟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哦~”
侯择七:“……”
匆匆赶下楼的杨月其实并没有忘拿什么东西,他走的急,手机钥匙都忘了带,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小区里溜达。
进门时看到的场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突然就想到了昨天的那通电话,以及刚住进来的那天侯择七不让他带女朋友回家过夜,还口口声声的强调自己是血气方刚的单身狗,这让杨月心底油然生出一股鄙夷。
哼,这种人。
果然宁愿信世上有鬼,也不能信他的破嘴。
另一边,接收到鄙视信号的侯择七,莫名其妙的就打了个喷嚏。
送走安吉,他转头就瞥到了鞋柜上的手机、钥匙和背包,想到小孩刚刚被吓跑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他随便套了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决定下楼找人,走前还贴心的帮人捎上了手机。
杨月并没走多远,侯择七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花园的一片空地上,买了根火腿肠掰碎了喂流浪猫。
生活在高档小区的猫咪比其他流浪猫看上去富态的多,皮毛都是油光水滑的,也不怎么惧生人,杨月就一边喂,一边轻轻的去揉它柔软的头顶,直到一双笔直的长腿停在自己面前,他的目光才顺着看上去。
“喜欢猫?”
侯择七穿了简单的T恤和九分休闲裤,露出了骨骼分明的脚踝,头发抓的很随意,透着几分懒洋洋的帅气。
“还行吧,”杨月不咸不淡的应着:“你怎么下来了?”
“来看看我家小孩是不是迷路了。”
侯择七看杨月揉猫的手顿了顿,凌厉的目光朝他瞪过来,立马改了口:“顺便去物业交下电费,一起吗?”
杨月一向不喜欢亏欠家里人情,他刚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有成年,就已经知道到处找私人培训机构去代课打工了,他受够了集体住宿的生活,自己搬出来租房住的时候,哪怕再难再累也没有花过季婉瑜的一分钱。
可如今他阴差阳错的进了豪门,房子住了家里的,水电费再不自己负责,心里就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了,想到这,他便点头站起来。
长时间蹲在地上让他的腿有些发麻,起身的时候身体一晃,就要往前栽去,吓跑了脚边的猫咪。
侯择七反应很快,伸手扶稳险些撞进自己怀里的人。
俊眉一挑:“怎么?投怀送抱?”
杨月不轻不重的推了他一把:“你一天不贫嘴会死?”
侯择七笑了笑,转身带路。
日渐西斜,天边的晚霞将他高挑挺拔的背影镀上一层赤红的金边,显得整个人光辉夺目。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从前面传过来。
“我好歹是你哥哥,你偶尔撒个娇,我会很高兴。”
“……”
儿时有关于哥哥的记忆一瞬间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一点点的从脚踝蔓延到脖颈,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一点点攀升、缠绕、最后紧紧扼住了杨月的喉咙,让他的话硬生生哽在喉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的眼神在侯择七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暗淡了下来……
不是的。
他印象中的哥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是季婉瑜未婚先孕的孩子,从降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他的童年永远充斥着两个哥哥的白眼和谩骂,他是他们口中的灾星、扫把星。
杨家家庭教育严格古板,他小时候被打被骂被欺凌,都是家常便饭,违反家规要挨罚,以下犯上要挨罚,时不时的去给哥哥们当跑腿,事情完成的不好就要劈头盖脸挨一顿骂。
在他的人生里,“哥哥”这个词,就像是狰狞的梦魇,让他噩梦缠身,夜不能寐,磨牙嗜血般的日日夜夜折磨了他十几年。
长兄如父,他大哥自小练习拳击,脾气暴躁,打人凶狠,所有兄弟凡是有一点让他不顺心,他都要暴跳如雷,每当他暴怒着将自己拖进漆黑潮湿的阁楼时,都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他二哥性格阴翳,是个十足的笑面虎,表面对他严慈相济,背地里却不断对他施加精神折磨,甚至在他九岁那年失手将他推下公园的假山,让他险些淹死在混着冰碴的水潭里。
在他的生命里,“哥哥”就像鬼魅,像恶魔,每一次提起,都会带给他窒息般的痛苦和折磨。
他一直都不曾有过真正的哥哥,直到此刻,眼前的人在一个逆着光的傍晚,留下了一个镀着晚霞的背影,对他说——我好歹是你哥哥,你偶尔撒个娇,我会很高兴。
那感觉就像是穿过千山万水只为他而来的一束光,刺破黑压压的云层,明晃晃的照进了他的心底。
第11章 小杨老师
小区物业。
杨月靠在柜台边上摆弄着侯择七帮他带下来的手机,余光里瞥见那人交完电费朝他走过来。
“多少钱?我们平摊,”杨月说着,顺手点开侯择七的微信头像。
侯择七:“不告诉你。”
杨月点开转账的手指一僵:“……”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到底多少?”杨月耐心有限,食指有些急躁的敲着手机壳。
侯择七看着他手上的小动作,觉得有些可爱:“你叫声哥,我就告诉你。”
杨月咬咬牙,低头当着他的面转了200块钱过去,然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这是一个月的,不够你再问我要。”
侯择七:“……”
这辈子除了侯承海,还没第二个人敢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面前这个小孩儿不仅不叫他哥,还财大气粗的甩下一句话,说的跟包养他似的。
侯择七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掏出手机,当着人的面把钱退了回去。
“你不叫,我就不收。”侯择七甩下一句话,潇洒的转身走了。
杨月气结的追上去:“把你手机给我!”
侯择七被他气急败坏的拉住,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别闹了,真不可能收你钱,你才用多少电?还不到我一个零头。”
“可我用水很多,”杨月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妥。
他这人比较爱干净,下课回家要冲澡,睡前也要洗澡,每天还要洗练功服,私服有时候穿一次不想穿了也要马上洗,算下来也费不少钱。
“那你就想想怎么报答我吧,”侯择七根本不理会他的顾虑,直接岔开了话题:“昨天下午给我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本来想请你吃饭的,结果……”杨月想了想昨天那个引人遐想的女声,和侯择七那个时间所做的事情,面上一阵热,立马扯了个理由:“结果晚上临时加了排练,就走不开了。”
侯择七想想前几天黑大壮立下的战功,马上反应过来了:“无所谓啊,我现在挺闲的,正好也到饭点儿了,不如我们现在去吃?”
杨月点点头:“你想吃什么?”
“没有什么事儿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侯择七懒洋洋的勾唇一笑:“去小区后门撸串吧,给我整点小龙虾,再来俩腰子火烧。”
杨月:“……”
他本以为侯择七长了一张看着就很贵很高级的脸,是那种游走在各种高档餐厅刷卡都不眨眼的阔少,没想到这人吃个饭会这么接地气。
杨月最终只能妥协,被人拉去了小区后门的烧烤店,然后在周围撸串喝啤酒的氛围里,他以一种看傻逼的目光盯着对面的人,原因是对方面前,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排娃哈哈ad钙奶。
“……”
侯择七全然不顾周遭的目光,慷慨的扎开一瓶ad钙奶,递给杨月:“来,喝,为了我们的兄弟情干杯。”
不,我并不想跟傻b做兄弟。
杨月翻个白眼:“谁跟你是兄弟。”
“户口本上写着呢啊,”侯择七叼着吸管:“怎么,你想赖账啊?”
“谁想赖账,”杨月反驳他:“不过是一张破纸,父母你情我愿的事,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接受这层关系吧。”
“歪理,”侯择七乐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无赖啊。”
杨月把食物吞下去之后,扫他一眼:“嗯,是,你有意见?”
侯择七憋着笑哼哼两声:“不敢。”
杨月继续闷声吃东西,侯择七叼着吸管,时不时地偷看他两眼。
他吃相很好看,小口小口的,不会发出声音,但是速度又极快,嘴里有东西的时候绝对不会开口说话。
不吃花菜,不吃尖椒,不吃茄子。
有葱花的东西不碰,离他远的东西不碰,很喜欢吃肉类,但是鸡翅以及鱼类,只会用嘴小口小口的啃,坚决不用手去碰,筷子不用的时候也会在一边摆的整整齐齐,中间连缝隙都要用手捏死。
如果不是强迫症,那就是小时候家教太严格,被约束出来一身的规矩。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侯择七看似无意的夹了只小龙虾放进他的小碟子里:“来,吃个龙虾。”
果然下一秒,杨月低头盯着碟子里的小龙虾,浓墨般俊秀的厉眉一点点皱了起来,看上去有几分难为情。
侯择七捕捉到他的面部变化,不着痕迹的问:“怎么了?不喜欢动手剥虾壳?”
“我……”杨月顿了顿,道出了实话:“我没吃过这个东西。”
“没吃过?”侯择七问。
“嗯,”杨月说:“以前家里不让吃这种要动手的东西。”
果然是这样。
侯择七眼底浮上了然于心的笑意,嘴上禁不住调侃:“想不到你这个少爷当得比我还金贵。”
明明是在那个家生活了十几年的杨月,不知怎么的,听到这种话却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侯择七看他的样子,隐去眼底敏锐的光,笑着戴上塑料手套:“得了,我给你剥一只。”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而灵活,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只龙虾连带着完整的虾尾都从油亮的红壳里剥离出来,把一截弯月牙似的龙虾肉放进杨月面前的小碟子里。
“尝尝吧,以后家里允许你吃这种要动手的东西了。”
杨月盯着那截虾肉,眼底盈盈跃动的光在小店澄亮的白炽灯下忽明忽暗,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一刻整个胸口都仿佛被一股神秘的暖流填得满满当当的。
他喉结滚了滚,慢慢夹起虾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虾肉的口感弹软滑嫩,吸足了汤汁过后带着又鲜又香的麻辣味儿。
居然是意想不到的好吃。
侯择七见他细嚼慢咽的样子,又熟练地挑了一只个头更大的龙虾,修长的手指灵活的翻动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再给你剥一只,学会了以后自己剥,听见没?”
“给。”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截肥美的虾肉紧接着落进了碟子里。
杨月盯着那截虾肉小声道了谢,伸过去的筷子尖带着丝毫不易令人察觉的迫不及待。
侯择七看在眼里,无声的笑了:“哎,问你个问题。”
他趁着杨月吃东西的功夫,试探的凑过去一点,压低了声音问:“你不太想接受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如你以前的哥哥们对你好?”
杨月一愣。
大脑像过电似的闪过几个场景,破碎的瓷瓶,阴暗潮湿的阁楼,冰凉刺骨的潭水。
一股难以抑制的窒息感像鬼魅般悄无声息的扼住他的喉咙,使他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的震了震,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怎么会呢?
是你比他们好太多了……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心口有些发堵,正在想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桌上的手机就像救命的稻草一样,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亮起的手机屏幕。
“你先接电话,”侯择七扫了眼杨月的手机,自讨无趣的把吸管咬进嘴里。
杨月松了口气,接起了电话:“喂,老师?”
“嗯,他们班长手里有音乐。”
“现在传吗?我手机里只有5分34秒的,6分42秒的在我u盘里。”
杨月一手讲着电话,一手捏起吸管的塑料皮把玩着,他的骨架偏小,手也比普通男生小了许多,但手指却生得白皙修长,带着青涩的少年感。
侯择七把这一串小动作收进眼底,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杨月总有一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隐藏在他冷冰冰的外表下,显得柔软又可爱。比如思考时喜欢啃指甲,焦躁时喜欢用指尖敲东西,无聊打发时间时喜欢捏着一样东西偷偷把玩。
“学校那边只给我们22分钟,6分42秒的不会太占时间了吗?”
“那行,你几点排练?我给你送过去。”
挂了电话,杨月看了眼时间,抬头看向那个叼着吸管的二逼,问:“你还点什么吃的吗?我要结账先走了。”
侯择七扫了眼吃的差不多的饭菜,咬着吸管含糊着:“一起走吧,下次再请我吃半顿就行了。”
杨月:“?”
原来吃不饱还能算半顿呢吗?这他妈是什么神逻辑?
杨月有点服气:“你在我这骗吃骗喝呢?”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我都不收你电费,你还不能管我几顿饭了?”侯择七扔下喝空的ad钙奶,往椅子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眉眼俊美逼人,看上去却像个邪气的无赖一样。
“就你歪理多。”杨月气得直接把手里的吸管皮扔到他脸上,头也不回的去前台结账了。
歪理多的无赖不仅骗吃骗喝,吃饱喝足后,还借着饭后消食的名义,跟着杨月一路晃荡着去了学校,杨月忍住要打人的冲动,把人按在舞蹈学院门口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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