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刑应烛的五指插进盛钊细软的发丝里,轻轻捋了一把,说道:“我知道那地方在哪了。”
“这么容易?”盛钊狐疑道。
刑应烛又嗯了一声。
他的情绪还是淡淡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盛钊,有点心不在焉的意味。
盛钊靠在他身边,自顾自想了一会儿,但碍于信息不大对称,也不好妄自评价白黎的人品,只能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可能生活就是这么平平淡淡,没有波澜。”盛钊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刑应烛,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要遇到个特定的人才能找回东西么?”
刑应烛对他何等了解,一听他开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闻言一挑眉,不肯上这个套。
“是啊。”刑应烛说:“所以呢?”
“所以我!看我!”盛钊急了,捧着他的脸凑过去,明示道:“所以是不是说明我就是那个人?”
“你?”刑应烛微微眯起眼睛,作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盛钊一圈,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圈,才优哉游哉地说:“你帮上什么忙了?是让我去蛟龙肚子里救你,还是让我去连饮月肚子里救——”
盛钊恼羞成怒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刑应烛终于被他逗乐了,就着这个姿势弯了弯眼睛。
“你不能这么说。”盛钊死鸭子嘴硬道:“我虽然没有什么实际输出,但是这万一是个玄学标准呢——比如咱俩八字很合,我比较旺你,是个幸运输出体呢。”
“嗯,吉祥物。”刑应烛拉下他的手,说道:“只是可惜了,我出生的时候世上还没有八字。”
盛钊:“……”
怎么这么能抬杠呢!
盛钊难得的浪漫最终死于刑老板的不解风情,盛钊磨了磨牙,气得想咬他一口。
刑应烛欣赏了一会儿盛钊这个气鼓鼓的德行,顿时心情颇好。
“怎么,你这么在意这个?”刑应烛说。
“那……也没有很在意。”盛钊梗着脖子,强行挽尊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刑应烛闷闷地笑了两声。
反正他早就发现了,盛钊的“随口一问”一般只是个客气说法,通常是用来自欺欺人的。
盛钊被他笑得脸上挂不住,气呼呼地拍了一把他的手背,站起来就要走。
“我买菜去了——”
刑应烛笑得停不下来,一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许人跑了。
“行行行。”刑老板很大度地说:“是你,是你行了吧,算你的功劳。”
盛钊有心抖抖“一家之主”的威风,不乐意地一甩手,想要把刑应烛扒拉下去。
谁知道还没等动手,就听刑老板在他身后极轻地抽了一口气。
“嘶——”刑应烛说:“疼。”
盛钊:“……”
什么人啊!又来这招!
腹诽归腹诽,盛钊脑子里的理智小人立马被情感小人一脚踩扁,身子比脑子快地坐回了沙发上。
“你就会来这套!”盛钊不满地吐槽道:“堂堂妖族大佬,靠卖惨挽留对象,你丢不丢人?”
“丢什么人?”刑应烛一挑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承认了自己阴险狡诈的卖惨行为,还要诡辩两句:“你自己说的,恋爱要坦诚,藏着掖着容易有情感危机——我坦诚一点你居然还说我卖惨。”
盛钊:“……”
我说过这话吗?盛钊扪心自问地想了一会儿,得出了答案——好像是说过。
盛钊被自己的随口胡说的回旋镖扎中,顿时气焰消了一大截,在又一次嘴仗中输给了刑应烛,不得不扯起白旗头像。
“好吧。”盛钊勉勉强强拾起他碎成渣渣的“一家之主”人设,含糊而倔强地说:“把我的话记得很清楚,值得表扬。”
刑应烛的嘴仗战绩刷新,胜率依旧停留在百分之百,可喜可贺。
“不过——”盛钊端详了一下刑应烛的脸色,在心底犹豫了片刻,权衡了一下刑老板现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地方在哪?”
刑应烛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当然,不想说可以不说。”盛钊连忙道。
不过显然刑应烛没觉得这是什么忌讳,他短暂地沉默了两秒钟,说了个切实的地名
“在……瞿塘峡附近。”刑应烛说。
八百多公里,盛钊想,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第124章 “盛小刀,我明天就把你送去拍戒酒宣传片。”
最初盛钊本以为刑应烛是一时被馅饼砸蒙了,可没想到他老人家还居然真能沉得住气,当真是“不着急”起来。
从那只鸟雀送信至今,已经又是一个月过去,刑应烛非但没有动身的意思,甚至连那件事都不提了。
虽然按盛钊的心思,他自然是希望刑应烛老老实实在家里养伤,痊愈之后再出门,可连刑老板自己也不声不响,他就有些担心了。
莫不是受刺激大发了吧,盛钊狐疑地想。
为此,他偷偷摸摸从各个角度观察了刑应烛足有一个礼拜,终于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没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委婉地表达了一下“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的核心概念。
对此,刑应烛非常无语地表示:“你曲子练会了吗?”
盛钊:“……”
打扰了,盛钊想,是我想多了。
指望刑应烛伤春悲秋,还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
于是盛钊又着重观察了他两天,确定刑应烛确实不是在强颜欢笑之外,便心大地把这件事撂开手,不去想了。
反正刑应烛自己心里总有主意,盛钊不怎么担心他。
等到刑应烛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结痂,盛钊就也不白天晚上地守着他了,工作时间也照常下楼,开始回他那间管理室坐班。
刁乐语不知道为什么从辞职后就干脆不出去找工作了,见天地在楼里晃荡,成为了继胡欢之后第二个居家工作者,有事儿没事儿就来跟他一起追剧嗑瓜子,顺便研究一下房间软装。
盛钊对此欣然应允,毕竟他这间办公室俨然已经快成了楼里的公共活动区,谁下班回来都要过来扎一头再回家。
商都市的夏天气候干爽炎热,走大街上不到五分钟头上就有冒烟的趋势。
盛钊拎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从外面回来,把塑料袋往门口一扔,顿时整个人栽进了沙发里,死狗一样地去摸空调遥控器。
刁乐语正追一部时下大火的综艺节目,见状隔空抓了一把,把遥控器从角落里翻出来递给了盛钊。
自从盛钊转正之后,这群妖怪在他面前越来越不见外,上次盛钊照例去楼上检查水暖阀门,还见着熊向松正蹲在走廊里,给一头漂亮的公鹿擦角。
那视觉冲击,差点让盛钊产生一种生态入侵城市的错觉。
刁乐语比胡欢还小点,修行得半半颤,隔空取物取得异常艰难,那遥控器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颤巍巍地从半空中缓慢地飘到盛钊眼前,然后啪叽一歪,差点砸到盛钊脸上。
盛钊:“……”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遥控器,吐槽道:“你这水平跟应烛差远了,他从客厅往卧室给我递杯柠檬水,水都不带有波纹的。”
刁乐语沉默片刻,用一种虚无漂亮的语气缓缓感慨道:“伟大的艺术家所看到的,从来都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一旦他看透了,他就不再是艺术家——啊,王尔德,他说的实在是很有道理。”
什么玩意,盛钊费解地想,她最近都看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说人话。”盛钊说:“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并持有证据。”
“大佬多大我多大啊。”刁乐语说:“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嘛!”
“这话说的。”盛钊不满地说:“应烛的岁数不也是自己努力长的么。”
OK,fine,刁乐语木然地想,每日狗粮出现了。
“可以了老板娘。”刁乐语诚恳地说:“方圆二十里的有灵走兽都知道你和大佬有一腿了。”
盛钊:“……”
他把空调按低了两度,正打算好好跟刁乐语理论一下“老板娘”的问题,余光便见着熊向松和陆行俩人提着大包小包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直奔他这小屋来了。
“今天这么早就关门?”盛钊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这才中午啊。”
“哎呀,小钊哥。”陆行从熊向松背后探出头,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说道:“今儿个不是你来咱们这一周年么,我哥寻思大家楼上楼下住一年了,怎么着不得给你表示表示。”
陆行人长了一副温润如玉的好模样,偏偏口音魔性,每次盛钊跟他说不了三句话就能被带跑偏,显然已然快被他同化了。
“这有啥可过的。”盛钊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又不年不节的。”
“你不都转长期了么。”熊向松把手里的打包袋往桌上一放,嘿嘿一乐,说道:“以后咱们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实话,盛钊还挺感动的,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反倒是熊向松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记得清楚,甚至于连菜都做好了拿回来。
“对了……”熊向松局促地搓了搓手,说道:“大佬那边,要不要请他来啊。”
熊向松说得有些磕绊,显然对他们来讲,刑应烛依旧是一朵高岭之花,是这栋楼说一不二的独裁者,以至于聚个餐都得过问一下意见。
盛钊自觉揽下了这个活儿,随手抽了一根羊肉串上了楼。
不过刑应烛一向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而且现在是夏天,天热得慌,他人也烦躁不说,还极其不乐意动弹,只随便摆了摆手,让盛钊自己去玩儿。
——事后刑应烛再回想这件事,只觉得自己当时答应得实在是太过于草率了。
盛钊没觉得“入职一周年”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大日子,于是也没觉得刑应烛不肯去有什么遗憾的。他凑过去黏黏糊糊地跟刑应烛接了个吻,顺走了刑老板的半杯奶茶,把手里的羊肉串塞进刑应烛手里,然后一步三蹦地跑了。
大约是因为刑老板不在的缘故,熊向松他们几个顿时放松了许多,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一张桌子,杯子碗盘摆了整整一桌。
——然后,熊向松当着盛钊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桌子底下拎出了两箱啤酒。
盛钊肃然起敬。
在遥远的东北,在大兴安岭,在熊向松多年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烧烤就是要配酒的。
盛钊被那两箱啤酒震住了,最开始还非常矜持,然而三巡过后彻底放飞了理想,被熊向松和陆行一左一右地拉进了某种神秘的气氛,豪气冲天地一脚踩住了啤酒箱。
“熊哥!”盛钊啪地举起酒杯,情感充沛地说道:“这一年都承蒙你关照了,我在你那蹭了不少饭,实在是……嗝……”
“你看你这话说的,多见外。”熊向松不满地说:“大家不都一家人,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分什么蹭不蹭的。”
“说得对。”盛钊说:“兄弟见外了,先自罚一杯。”
刁乐语缓缓抿了口酒,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心说好好一个小钊哥,咋说被人带沟里就被人带沟里了。
盛钊从小到大,要面对的应酬很少,小时候在爷爷奶奶身边,不怎么见世面。上了大学之后他又很少出去联谊,喝酒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乍一下碰见两个豪气冲天的猛将,很容易对自己的酒量产生错误的认知。
他们四个从午饭一直“联欢”到晚饭,最后酒瓶子东倒西歪地铺了满桌子。
“今天差不多了。”熊向松一拍盛钊肩膀,说道:“你酒量这么好,没看出来啊。”
盛钊脸色平平,神色自若,除了眼睛发直之外毫无破绽,甚至闻言还冲熊向松笑了笑。
熊向松一见他没啥,略微放下了心,正想站起来收拾桌子,就见盛钊一把按住桌面站了起来,然后以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出了门。
熊向松:“……”
“小钊哥不是喝多了吧?”刁乐语剥着盐水花生,看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地说:“他要是喝多了,让他在楼下睡吧,不然小心大佬生气。”
“不能吧。”熊向松不解地说:“他才喝了八瓶啤酒,至于吗。”
说话的功夫,盛钊已经进了电梯,他腰板挺直,只有脚下略微有点发飘,甚至进门之前还深沉地冲他们几个挥了挥手。
“没喝多。”熊向松笃定地说:“你看这不还认识人么。”
刁乐语总觉得他想的有点乐观。
事实证明,刁乐语的直觉是准确的。
盛钊脑子里被简单粗暴地揉成了一堆浆糊,别说认识人了,连电梯是啥都快不清楚了,全凭着本能的肌肉记忆上楼。
他脚下发飘地走出电梯,701的大门开着,刑应烛刚从厨房出来,路过门口时闻到了盛钊身上的酒味儿,略微皱了皱眉,停下脚步看向他。
“喝多了?”刑应烛问。
盛钊挂着一脸看破红尘的空灵走进门,直到一脑袋撞在刑应烛身上,才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是……哪来的大美人?”
刑应烛差点被他气笑了。
刑老板放下水杯,一手臂搂住盛钊的腰,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阴恻恻地说:“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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