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的身影一点点变得透明,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眷恋、以及一抹难言的不舍。
“师尊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一直与你共在。”
最后一抹光影消散,沈映雪的身形消失不见。
宋悯欢跌在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沈映雪消失,对方消失前眉目中一片温和,他心中梗塞,像是千言万语想说,在此刻却都说不出来。
“师尊——”
沈映雪方才是在与他告别……他要离开他。
他指尖什么都摸不到,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映雪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消失,他看不见沈映雪、摸不到沈映雪,以后再也感受不到沈映雪的存在。
梦境似乎在告诉他……此后,世间再无沈映雪。
他整个人跌在地上,像是从凡间坠入了一片冰冷荒芜,四周失去了颜色,他想要寻找沈映雪的身影,怎么也找不到。
耳边只剩下以前沈映雪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令他心中难以平复,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心脏随着沈映雪的消失一并停止了跳动。
他在茫茫中去找人,挣扎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沈映雪。
“师尊,你去哪儿了……”宋悯欢轻声呢喃,他踉跄着、嗓音带着颤抖,心脏处寸寸传来疼痛,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心脏,疼的让他难以呼吸。
巨大的恐慌感笼罩着他,他整个人被冰冷的窒息感侵袭,他找不到沈映雪,明明他快要拿到圣水了,明明很快他就能够想办法治好沈映雪身上的伤。
不可以……沈映雪不可以有事。
“师尊,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不要同我开玩笑,我错了……我不应当骗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见你不和你在一起,是我不好……你在哪里……可不可以不要吓我。”
宋悯欢嗓音艰难,他掌心攥的一片血肉模糊,嗓间一片哽咽,眼前也跟着变得看不清东西。
“我没有不愿意见你,我每天都很想你,但是我不能再害你了,我活不了几年……和你在一起只会连累你。”
宋悯欢看着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努力压抑住了自己胸腔的闷痛,他轻声开口道:“可我忍不住,总是忍不住见你,想要保护你,想要一直能够看见你,你是不是在生气我这般……明明不应该靠近你,但是总是控制不住的接近。”
“师尊,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什么都告诉你,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四周只有他哽咽的嗓音,他日日夜夜遭受的疼痛、心中压抑的情感,无人诉说的难言之隐,在此刻如同紧绷的弦“嘭——”地一声断裂开来。
沈映雪是他努力的方向,是他存于世间的信念之一,如果没有沈映雪,他会失去信念和方向,那般的他,活在世间也没有什么意义。
“师尊……”他向前走着,白茫茫的一片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生机的木偶,只剩下寻找沈映雪一个念头。踽踽在白雾之中独行,恍惚面前不再有光亮,他踏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善善——”
“善善……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宋悯欢猝然睁开了眼,他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面前的沈映雪眉目之中带着担忧,嗓音依旧温和,“梦见什么了?方才一直在喊师尊。”
看着面前的人,宋悯欢感觉到心口仿佛还在抽疼,他伸手握住了沈映雪的手腕,额头和脖颈上都被冷汗沾湿,开口嗓音也很低。
“我梦见师尊消失了,师尊要留我一个人……师尊不要我了。”
沈映雪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挣开,垂眸看着他道:“只是梦,师尊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沈映雪张了张口,轻声道:“善善不要瞎想。”
“你方才只是做梦,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善善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着,沈映雪挣开青年的手,指尖碰了碰青年的额头,问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悯欢还沉浸在梦中没有回过神,也没有意识到沈映雪避开了他的手,他摇摇头,其实心里还很难受,下意识道:“已经没事了,师尊一直在守着我?”
沈映雪“嗯”一声,收回了手,“你今日不是与公子岚约好了……现在可要过去?”
圣水……他自然是要过去的。
宋悯欢想起来正事,他压下来心里的情绪,从床榻上起来,对沈映雪道:“师尊,我现在过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公子岚……有东西给你。”
他说完了,沈映雪点点头,顿了顿又道:“路上小心些,之前忘了同你说,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杀死澜音的凶手找到,确认是蓝琵琶,你是当之无愧的剑会大比第一。”
“我知晓了,多谢师尊,”宋悯欢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应了一声,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此时依旧没缓过来,随着呼吸仿佛心中还隐隐抽疼,他记挂着圣水,于是只能忍着不舍离开。
“师尊,等一等我……我晚些就会过来。”
青年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舍,那一双秋水眸中尽是缠绵情意与低落,仿佛在用眼神在说“我舍不得离开师尊”。
沈映雪在原地站着,他顿了顿,指尖伸手碰了碰面前青年的额头,温声道:“去吧……师尊在这里等你。”
第140章
宋悯欢一路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公子岚他们都在,在他推门进来之后, 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不明所以,看向公子岚问道:“你是如何得手的, 君月奴那边怎么样了?”
“君月奴不会善罢甘休, 你把圣水送过去, ”公子岚话音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很快又移开,“好好和你师尊道个别,我们要动身离开了。”
琉璃一般透明的瓶子落进他手中,他隔着瓶子仿佛都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灵力,他应了一声,“我去见他。”
“不会舍不得了吧?”公子岚不知从哪里拽的一根草,衔着道:“既已经上路,小子, 可不能为了一时的安逸而选择半途而废。”
“我知晓,”宋悯欢垂下眼,他将圣水握紧, “我会同他道别, 不会耽误太久。”
他从客栈里出来,一个人在街道上穿行,回到正殿里,原先准备的说法都没有用上。
沈映雪有事被长老会叫走,如今正好不在正殿里。
圣水上面有他下的禁制,他在殿外站了好一会, 想着这般告别也好,省的沈映雪挂念他。他把圣水放下,路过茶几时看到了一沓画。
画上面画的都是他,上面是各种各样的他,从少年到如今的模样,画上的他都是在笑着。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窗户在开着,他抬头朝外看,仿佛能够看见前几日守在屋檐上的自己。
沈映雪不知道何时回来,他在殿中等了一会,到底还是不舍离去,一直等到公子岚给他传音,他也没等到人回来,最后只能离开。
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殿门口依旧守着两名弟子,柳树枝随风飘着,一切如旧。
他的师尊还在,不过此时他要先行离开。再不舍,也要舍得。
有瀛洲圣水,沈映雪的伤旧伤会愈合,沉疴得以消抹,所受的痛都会慢慢的好转……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没有他,沈映雪也能够照顾好自己,不会牵挂他太多。
宋悯欢心里只能这么想,他转身离去,身形逐渐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之间。
在他走后,沈映雪的身影出现在府邸中,他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面上没什么表情,慢慢地收回了视线。
……
“十二夜之门实在是猖狂,居然在剑会上敢动手……欺人太甚。”
“确实如此,当时还误会了沈善,若不是仙君将此事查清楚,沈善恐怕仙途会毁了。”
“幸好有仙君在,仙君在一日,盛世便能延续一日。”
“话也不能这么说,仙君也是人,他应有自己的选择,不可能一直庇护我们。”
几名弟子在低声议论着,宋悯欢从他们身边经过,他去了天雪宗所在的客栈,打听到了孟齐如今住的地方。
孟齐如今住在一间单独的院子里,外面有瀛洲的人看守,他们穿着异族服饰,脸上刻的有奇怪的咒文,咒文在他们脸上熠熠生辉。
“我想见孟小姐。”
瀛洲的守卫面无表情,“孟小姐这几日都不见人,有事可同孟掌门禀明。”
“麻烦你们帮我请示,把这个令牌给她,她会出来见我的。”
宋悯欢掌心里是一张他在天雪宗的弟子令牌,两名守卫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检查了令牌,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没一会,人从里面出来,孟齐亲自过来给他开了门,眼里有些惊讶和意外,苍白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善善……你进来吧。”
他的剑被守卫扣下,身上灵力也暂时封住,一旁的孟齐对他道:“为难你了,他们怕你会带着我离开,不允许进来的人有灵力。”
“无妨,”宋悯欢随着一同进去,“师姐,我已听闻你要去瀛洲,你可想清楚了?”
“自然想清楚了,善善,”孟齐打量着他,开口道,“我就猜沈善是你,你这几年过的如何?”
“还不错,”宋悯欢,“你呢?我前几日在街上看到了你与花重锦……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当时并没有打扰你们二人。”
“我还是同以前一样,”孟齐显然不愿意说太多关于花重锦之事,她看着对面的青年,笑道:“你过的好便好,此次剑会拿了第一,你可是为了沈映雪来参加的剑会?”
宋悯欢点点头,此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们俩真是……”孟齐叹了口气,“那时候你走了,起初你师尊还不愿意说实话,后来我在宗门里见他,他经常失神在霖华殿里一坐便是一整日……白天夜晚都未曾动过。”
“我听闻我爹去劝过他几次,但是沈映雪若是认真起来脾气也很倔,怎么劝都不听。”
孟齐:“你们如今好不容易又遇见……你莫要辜负他才是。”
“我知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宋悯欢听进去了,低声道,“师姐,实话告诉你,我的身体……可能撑不了几年,若是我再待在师尊身边,只怕到时候我离开,他会很难过。”
“明知不应该……我却又总是忍不住接近他,这般很矛盾,不知到底如何才好。”
“善善,你不必考虑那么多,”孟齐看着他,眸光里一片柔和,“很多时候,不要因为未来而束手束脚。你如今还惦记你师尊,沈映雪也一直心里有你……你们两人应该在一起,缘分难得,错过了日后会很难弥补。”
“话是这么说,”宋悯欢,“我接下来还要离开,若是尘埃落定时我还活着……师尊还愿意接受我,我到时候一定会去找他。”
“这般也可以,你既然下定了决心,自己的路坚持走完,若是半路又回来,难免日后又会有隐患。”
孟齐:“我听闻,你如今和公子岚与凤鸢他们在一起?”
宋悯欢应了一声,“他们很厉害,我跟着他们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前两日听闻长老会里出了十二夜之门的奸细,十二夜之门和公子岚他们,你如今站在公子岚这边,肯定避免不了与他们交手。”
孟齐:“不过你如今的修为,应当不必我操心……我担心的是你若是和小庄对上,到时候你会不会下不去手。”
他们已经对上了,这话他没有告诉孟齐,宋悯欢摇摇头,“不会,我与他对上……也不会手下留情。”
“师姐,你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他问道。
孟齐笑起来,“你还知道惦记师姐,往日里倒是没有白疼你……这次是我自己选的,旁人帮不了我什么。”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了几分,“此去瀛洲,我与他应当不会再有机会见面。若能治好他的身体,也算值得。”
“他忘了我也好……日后身体恢复了,入仙门也好,在十二州也不错,到时候他长开,肯定比寻常男子俊俏,不会没有女子喜欢他。”
“师姐……”宋悯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声问道,“你当真舍得?”
“善善,我现在明白你了,”孟齐惨笑起来,“我时常劝你,但是你说的没错,真正若是爱上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忍心看着他过的不好。”
“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他平安顺遂。”
孟齐垂眸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药瓶做的很丑,上面都有同样歪歪扭扭的字迹,有美颜膏药、有伤痛药,有驱蛇药粉,还有山茶香粉。
这些瓶瓶罐罐,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花重锦每次做成什么了,都会送来给她一瓶,献宝一样都拿给她,其实是想要她的夸奖。
她喜欢的少年,虽然不如寻常少年那般英气威武,但是他细腻而认真,对待她也是极好的,时常让她怜惜心疼,离别时也同样的不舍。
宋悯欢在一边没有说话,他心里偏着孟齐,怎么都觉得是花重锦占了便宜,孟齐为花重锦付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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