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是,现在庄离的队伍只剩下他一个人。
宋悯欢听出来了徐晚钦话里有话,问道,“所以呢?你认为是庄离杀的?”
“昨天夜里他们关在同一处地牢里,”徐晚钦淡道,“此事我会上报给长老会,到底是不是由长老们自行判断。”
“随你,”宋悯欢态度冷漠了不少,“地牢里那么多邪祟你不怀疑,偏要怀疑我师弟?”
徐晚钦抬眼看向他,“你自己的师弟是什么样,你难道不了解?”
“我师弟自己知晓分寸,”宋悯欢想起来台上庄离看他的眼神,眉心蹙了一下之后又分开,“不会是他。”
徐晚钦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救完人之后我们不必再合作,之后每日我们在城主府外见一次。”
“我看也不必再见了。”
他们两个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路上沈映雪问他道,“若真是你师弟,你当如何?”
“庄离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宋悯欢,“我相信他,当然如果他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
如今可以确定,如果弟子们受到危险时来不及捏碎封神令,那么还是会死的。
“师尊,不是说还有其他长老过来保护这些弟子们吗?”
沈映雪:“他们保证的是弟子的伤亡在一定数量里,如果不超过这个数量,那么他们不会出手。”
毕竟参加剑会的弟子人人都是提前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是在生死边缘求的名次和荣誉。
宋悯欢不好说什么,长老会的决定不是他能够质疑的。
在院子里一直待到了晚上,天黑之后,他和徐晚钦在院子里汇合,两个人在路上商量了一遍行动计划。
“你去当诱饵引开守卫的邪祟,我想办法封了暗阁底下的阵眼,之后在血斗场上制造混乱,你要在这段时间了找到你师弟的位置并把他放出来。那些弟子我会想办法。”
“看清楚这张地图,”徐晚钦扔给他一张羊皮卷,上面标着暗阁的守卫分布和圈起来的红点,“红点是要引开的地方,你要保证我进去的时候这几处都没有人。”
徐晚钦:“你能做到吗?”
宋悯欢看了一眼地图,塞进了怀里,“我知道了,放心吧。”
“如果你敢搞小动作,”徐晚钦顿了下,“我不介意只有一个人的队伍。”
“这话我同样奉还。”
他们两个互相对对方都留有猜忌和怀疑,两人在暗阁门口分开。宋悯欢按照地图标的位置,先去了原先令牌能够通行的假山。
这里守卫果然比平日里要多了一倍有余,宋悯欢靠着假山,他咬破了指尖,用血沾上邪祟的气息画了一道阵法。
阵法悄无声息地布在那群守卫的脚底下,他迅速地又去了另一个地点,能布阵的便布阵,不能布阵便把守卫的邪祟都解决了。
宋悯欢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一直没等到徐晚钦,他心里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直接跑了,不过不大可能。
“师尊,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看看徐晚钦在搞什么鬼。
“好,”沈映雪指尖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直接进去便是,他们不会察觉到你。”
宋悯欢感觉额心微微发热,他摸了一下,直接从地道里走到了头,尽头是一处天然的洞穴。
两边几十名守卫已经倒下,徐晚钦在池水边缘站着,垂眸盯着池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悯欢也到了池水边缘。
这是一处泉眼,池子旁边雕刻的有阵法的咒文。咒文通体漆黑,像是血染一般的深色,它们连在一起,锁住了一整个池子。
原本清澈见底的池水变成了一摊死水,水面平静无波,深的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上面倒映着他们二人的身影,莫名为他们二人的面容添了一抹邪气。
这么看池子已经是封住了,宋悯欢问道,“你在这里看什么?再看下去我们也不用出去了。”
徐晚钦盯着池水仿佛能盯出一个洞来,慢慢的收回了视线,开口道,“现在过去。”
他们两个转过了身,沈映雪目光落在那池子上,指尖一道白光飞进了池子里,白光进入池子之后迅速消融,未发生任何变化。
“我在守卫那边布了阵法,能撑一段时间,现在地牢里应该已经乱起来了,我们先分两边救人。”
宋悯欢和徐晚钦出去的时候,已经有邪祟发现了不对劲过来,其中一名邪祟看到了尽头处的泉水,面色瞬间便变了。
“阵眼被人封住了……快去叫人!出大事了!”
“去找魑鬼大人!此事不得声张,敢乱说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守卫的邪祟们点着火把来往急急匆匆,宋悯欢听了一耳朵,他心里有那么一刻疑问。
那池水很重要吗?看这些邪祟都很在意。
他把这个疑问放在了心底,如今忙着救人,他在出去的时候顺手在门口放了一把火。
“不好了!外面的血斗发生了变故……着火了!”
“去通知外面的人,不要让人趁乱混进来!这里暂时封住,先把火灭了!”
这边乱作一团,他们潜入地下三层很顺利。不知道徐晚钦是怎么办到的,他们路上都没有遇见非常厉害的邪祟。
地牢里带着腐烂阴暗的气息,一扇扇铁门之中关着的都是修士弟子,这一幕似曾相识。
宋悯欢想起来之前在重光城地牢里见到的那些弟子,和如今有一些相像……相比之下这边的死伤更加惨重一些。
他担心庄离,路过铁门把锁都打开,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人。
一间血腥味浓重的牢房,地面与墙面有许多深褐色的痕迹。角落里的少年手腕脚踝上戴着镣铐,一个人坐在阴影处,一动不动的仿佛与斑驳的血迹融在了一起。
“小庄!”
宋悯欢一剑砍断了上面的锁链,牢门打开,他进了地牢之中。
角落里的少年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眸先是落在他身上,然后朝他身后挪了过去,沾着血污的指尖微动。
“师兄。”庄离开了口,嗓音嘶哑低沉。
这还是这小子第一次喊他师兄,宋悯欢看着这小子一身惨样,心里略微心疼,他到了庄离面前,“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走,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庄离坐在原地没动,垂着眼道,“不能走了,师兄背我。”
“好,”宋悯欢闻言没有任何异议,他在庄离面前蹲下.身来,“上来,我带你出去。”
后背一沉,在宋悯欢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庄离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我和徐晚钦一起过来的,你身上有伤,一会在外面待着,我还会过来一趟。”
宋悯欢背着庄离往上托了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到这小子变沉了些许。
“师兄,从那边走,那里还有一条出口。”
走到岔路的时候庄离开了口,伸手指了指靠近左边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方向。那一边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口吞噬人的深渊古井。
宋悯欢那一声“好”正要脱口而出,他的目光落在“庄离”的手上微微一顿。
那是一只冷白枯瘦的手,手指比寻常男子要细很多,上面十分光滑,苍白细腻的没有一丝瑕疵。
庄离常年练剑,手上有茧子,不可能能维持这般的光滑,而且他记得庄离的手骨节分明,并不是这般的……枯瘦。
再向上看,他眼前一闪,仿佛看到了一截深紫色的衣袖。
宋悯欢的脚步微微一顿,身后传来“庄离”的声音,“师兄?”
他托着背后的人的手微微一顿,背后蔓延出来一阵凉意,在他停顿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脖颈。
“师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冰凉的气息拂在他耳侧,宋悯欢在转瞬之间反应过来,身形向旁边躲过去,长剑出鞘挡在了面前。
在他面前的庄离长着一张与庄离同样的脸,只是那身玄色衣袍变成了深紫色长袍,上面有繁复的天魔图纹。那一双眼眸也变成了深紫色,身上带着浓重的嗜杀凌.虐气息。
“你是谁?”宋悯欢感受到了极致的威压,握着长剑指向了面前的“庄离”。
“我是谁?”少年哈哈笑了起来,一步步靠近,“我是庄离啊,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悯欢未退半分,长剑凛冽着寒光,眼里一点点变得冰凉。
“你不是他。”
少年又笑了,唇角扬起来,“他想杀人……我感知到他的情绪,所以代替了他,帮他完成了他不敢完成的事。”
“我替他把人杀了,”少年眼底带着兴味,唇角扬了起来,“庄离是我,我也是庄离,人是我杀的,也是他杀的。”
剑光直指少年的面门,“庄离”笑容犹如鬼魅。
少年上前两步捏住了他的剑刃,轻声道,“师兄,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宋悯欢剑光一闪,在他要刺上庄离肩膀的那一刻,少年哈哈哈大笑,一道深紫色的光从庄离身上飞离,庄离身形变回了原样,脸色苍白倒了下去。
在他要接住庄离的时候,有人先他一步,沈映雪伸手扶了庄离一把。
沈映雪只用了一只手,看了眼深紫色光芒飞走的方向,眸底若有所思。
“师尊,方才那是谁?”
宋悯欢还有些惊疑,他看着昏迷过去的庄离,回想着方才那少年的话,再联想徐晚钦说的,隐隐明白了什么。
“方才那少年可用杀意传召,在三千年以前是凡间供奉的嗜杀邪神,他的名字叫做……朔州,是十二夜之门的成员之一。”
十二夜之门,又是这个组织。
沈映雪淡声道:“这是十二夜之门第二次在地下重光城里现身,此处已经不适合做剑会试炼地点。”
“第二次?”
“第一次是你之前在血斗之中遇见的鬼界侍君,他的身份目前还未查清楚,但是确认也是十二夜之门里的成员无疑。”
“你先带庄离回去,”沈映雪,“接下来不要再擅自行动,等我消息。”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动,他又要和沈映雪分开了,心中有一些莫名的感觉,略微不舍。但是他也知道他没办法跟着沈映雪,若是跟着只会添乱。
“师尊如今要去追查朔州?”
沈映雪“嗯”了一声,他看出来了少年眼底的不舍,温声道,“他们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庄离恐怕只是幌子,在地下重光城里出现另有目的。”
“我需要去追查清楚,善善,你留着把这些弟子带出去,外面的邪祟我会帮你们清理干净。”
沈映雪身形转瞬消失,与此同时,一股浪潮般的威压铺天盖地从四面传过来,空气跟着变得冷了几分,仿若高山寒雪从裂缝里浸出。
空气寂静了一瞬,之后便沉寂了下来。
宋悯欢背起来昏迷的庄离,他在地牢里和徐晚钦碰面,徐晚钦看了眼他背后的人,没说什么,领着一众弟子从正门出去。
“走正门?”宋悯欢问道。
徐晚钦平淡道:“你师尊已经帮我们清理完了,那些邪祟估计现在要将你师尊出现的消息传回去,没空搭理我们。”
宋悯欢觉得他有点嘲讽,略微无语,不过他此时和沈映雪分开心情并不怎么好,便没有反驳他。
他们一路出去都异常的顺利,有几只零碎的邪祟,都被徐晚钦顺手清理了。接下来两人分头,徐晚钦把那些弟子送到传送阵,宋悯欢带着庄离去了原先的院子里。
路上的时候庄离的指尖似乎动了动,微微蜷缩在一起。
“醒了?”宋悯欢问了一句。
背后的人没有出声。
宋悯欢进了房间里,把人放在了床榻上,对上庄离的目光,问道,“你知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
床榻上的庄离脸上还沾着污血,一双眼里尽是沉郁,“嗯”了一声,平淡道,“是我想杀他们。”
这便是承认了。
宋悯欢叹了口气,他看出来了庄离在紧张,用手帕沾了水递到庄离面前。
他手伸在半空中好一会,庄离都没有接,他便直接上手给庄离擦了擦脸。
温水融在手帕上,上面的血污一点点的被擦干净,宋悯欢在庄离身上捏了一道洁净术,重新给他找了一身衣服。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伤?先把药上了。”
宋悯欢把药放在桌子边缘,“我听说你一日之内悟出来了剑道,用的是和邪祟血斗的方式,小庄,你是不是很想变强?”
这个是自然的,他一直都知道小庄想变强,他又道,“师兄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也不能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平日里练剑可以刻苦,但是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悟剑道的机会一直都可能有,但是你的性命只有一次。”
庄离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嗓音嘶哑,“你不怪我杀人?”
“师兄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宋悯欢,“小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觉得你能够分的清是非与轻重。”
“师兄希望你能遇事冷静不要冲动,但是也并不想让你受委屈。”
那些死了的弟子可怜吗?确实可怜,但是小庄呢?为什么小庄就要一直隐忍?许多微不足道的恶意汇聚在一起,很多时候是把人害死的一根□□。
“你伤的很重,先把药上了,”宋悯欢看着床榻上一直盯着他的少年,伸手在庄离面前晃了晃,“朔州的事,能不能跟师兄说说?你是何时遇见他的?”
庄离扯着被子,微微别过了脸,低声道,“我身上很疼,不想动,你帮我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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