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碗酸梅汤一饮而尽,宋悯欢放下来了汤碗,“多谢凤鸢大人,我现在继续去练剑了,晚些你要什么食材,直接给我传音,我去山里帮你取来。”
说完,提着剑便走了。
“哎……这么急,”凤鸢在原地站着,发现少年顺便把碗都用法诀洗干净了,真是……懂事又不愿意麻烦人。
“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凤鸢:“应该是,这段时间吃的不少,天天练剑练的抽条了。”
“他的眼睛,”凤鸢话音顿了顿,看向公子岚道,“这几日东海有鲛丝拍卖,你想办法去给他弄一条回来?”
“东海那么远,出去一趟得一个月,你怎么不过去?”公子岚懒洋洋的,“等他修为提上去了让他自己去。”
凤鸢没搭理公子岚了,这人一向嘴硬心软。她把酸梅汤收拾了,看着三眼女鬼盯着她的手,她指尖顿了顿,把剩下的酸梅汤都盛给了她。
“你这是打算留下她了?”公子岚对着三眼女鬼吹了个口哨,三眼女鬼并不搭理他,他若有所思道,“她现在还没有名字,你要不给她起个名字。”
凤鸢没有说话,看着三眼女鬼捧着酸梅汤喝完,听到三眼女鬼开口道,“善善。”
“善善?”凤鸢问道,“你想叫善善?”
三眼女鬼点点头,“你对善善很好。”
她很羡慕。
公子岚在旁边笑出了声,“这是人家的名字,又不是你的名字,你总不能和人家叫一样的。”
这三眼女鬼待在凤鸢身边真是待的脑子不正常了,公子岚随手拈了根草填进嘴巴里,“我看你就叫三眼就挺好,这样还好区分。”
三眼女鬼不搭理公子岚,她又打不过,跟这个人一般见识是自找气受。
“善善是善善的名字,”凤鸢笑起来,“这样,我改日重新给你起一个,如何?”
三眼女鬼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把手里捧着的汤碗放回桌子上。
宋悯欢提着剑重新回到了石台上,他路上走着过去的,树影在地上晃荡。他继续练剑,阳光落下来洒在身上,身形不断的变幻,剑鞘放置在石台上,影子从中间斜到边缘。
汗水洒落在地上,他穿的单薄,到了夜晚,山里就开始变冷了,直到月上中天,手里的长剑才回到剑鞘中。
他练完了剑,全身筋疲力尽,坐在一边的巨石上休息了一会,看了眼天上的月色,提着剑回去了。
回到了偏院里,他捏了一道净身术,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然后在床榻上开始打坐,以往还能够偷懒睡觉,现在整夜都不能睡了。
他后半夜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坚持打坐到凌晨,寅时初的时候睡了一会,到了寅时中,房间里的香燃尽,他立刻便从床榻上起来了。
外面天还没有亮,清晨温度很低,他院中的山茶上沾满了露水,看天色今日有些阴,他多拿了一条外袍出去。
到了石台上,他庆幸多拿了一条外袍,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气息,比前一天要冷的多。他把剑鞘放在一边,继续开始练剑。
银色的长剑泛着银光,少年姿态轻盈,不疾不徐的练习着一招一式,他极为有耐心,每一步都尽力做到最好。练完了一整套剑法,旁边的树叶难免被剑气刮伤,梧桐叶子落了一地。
树上又多了几道划痕,宋悯欢指尖触碰上去,盯着自己手里的剑若有所思起来。
他练剑一直都是按照同一个规律、同一个速度出招,没有偏移过剑的方向,也没有尝试改变没一招出招的间隔。
正在这么想着,脸上触碰到一片冰凉,一滴雨滴落在他脸上,他伸手一摸,摸到了冰凉的雨水。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雨珠顺着树叶滴落,宋悯欢看了眼天色,提着剑走进雨幕之中。雨势愈下愈大,他全身被雨水沾湿,练剑的速度跟着慢了下来。
灵力和威压浸在长剑上,他的灵力同许多弟子一样,都是纯正的白色,融在剑光上并不明显。
这么速度慢下来,他索性顺其自然,保持着极慢的速度练完了一套剑法。这么练完,旁边的梧桐树受影响,这次不止有树叶落下来,还有几处枝桠被斩断了。
明明他练的速度更慢了,可剑气却比之前强,为何会如此?
宋悯欢盯着自己手里的剑看了一会,他又按照方才的速度去练习了一遍,这次梧桐树上只是落下来几片叶子,还不如最初的。
他反复练了几遍,接下来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过能把枝桠砍断的现象。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他去冷泉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泉,回到偏院之后开始回想雨中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能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令剑气变强,当时下雨了……他手腕在雨水之中受到影响,剑气会容易偏,所以他练的很慢。
当时他在想什么?他试了一会之后没办法提高速度,速度一旦上去了,剑气就会歪,于是他选择了顺其自然,按照自己能达到的速度去练。
因为他选了顺其自然吗?
这一点听起来容易,实际上能做到并不简单。他要摒弃心中所有的杂念,刻意顺其自然本身便不是顺其自然。
宋悯欢坐在床榻上打坐了一晚,这一晚上没能睡着。外面还在下雨,他到了窗户旁,窗边的桌子上有他之前画的画。
他平日里练剑太忙,每日很少有时间做别的,这幅画画了一个月都没有画完。
白色的画纸上是一名长身而立的男子,男子站在梨树下,只勾勒出来了简单的轮廓。他一身月华莲纹长袍,眉目俊朗如星如月,面上此时带着温柔的笑意。
宋悯欢执着画笔,他按照脑海里的记忆,将画上男人的面部轮廓勾勒完整。
月色盈满,梨花纷纷扬扬落下,男人在梨树下站着,他温柔一笑,满地的梨花都失了色,恍若仙君踏月而来。
熟悉的嗓音仿佛响在耳边,那人温声唤他“善善。”
第117章
外面依旧下着雨, 宋悯欢的画始终没有画完。他没有着色,本身便不擅长画画,笨拙的勾勒出来轮廓, 担心上色会毁了画上男人的容姿。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十几天,宋悯欢每天练剑的时间是固定的, 泡冷泉有时候在早上有时候在晚上, 晚上会抽出来时间去跟凤鸢他们一起吃饭。
他也是好几天才发现了公子岚不在, 用膳的时候询问了一句,不仅公子岚不在,穆殷也跟着一起走了,似乎是出去有事要办。
院子里还剩下他、凤鸢,三眼女鬼,凤鸢对他道:“他们两个去东海了,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角落里还有穆殷没有刻完的傀儡,这是穆殷刻的第二个,第一个刻的是他父亲,第二个刻的是女子, 看服饰像是族巫,雕刻的应当是他母亲。
宋悯欢夹了一些竹笋,他问道, “他们两个去东海做什么?”
他们如今也渐渐的熟悉起来, 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关系慢慢的近了。
“去打听消息,顺便抢东西。”凤鸢这般回答,夹了一个鸡腿给旁边的三眼女鬼。
三眼女鬼捧着碗,明显的非常开心,那边完好无损的脸上直接红了, 抓起鸡腿就开始啃。
“三三,慢一些,别着急。”
“三三?”宋悯欢总感觉这两人相处有一些古怪,他问道,“这是她的新名字?”
起的也太随意了些,不过看样子三眼女鬼听见凤鸢叫她名字,她似乎很开心。
凤鸢点点头,又给三眼女鬼倒了一杯茶,给他也倒了一杯。
“我决定把她留下来,”凤鸢笑起来,“这鸡是她在山上抓的,竹笋也是她挖的。”
宋悯欢目光顿了顿,开口道:“大人自己决定,留下来也好,她现在已经和之前不同了。”
确实差异非常大。
凤鸢笑而不语。
他吃完了饭,坐着和凤鸢聊了一会,今日没有下雨,天气很热,他从酒窖里拿了一坛酒,取的时候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坛了。
这喝的也太快了些,明明没有过多久,当时他可是在储物袋里装了有上百坛酒。
宋悯欢把酒窖又关上了,他到了石台,把自己的剑鞘和酒坛都放在旁边,用手挡了挡阳光,拿着自己的剑开始练剑。
他放慢自己的速度,尽量放空自己的想法,凭身体本能去感受剑意。他看到了剑身上的灵力,白色的剑光折射出来,一招一式间他已经非常熟练,闭着眼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出招。
摒弃一切想法,顺遂自己的剑意,由剑意来主导,自己要百分百信任自己的剑。
宋悯欢握着自己的长剑,他动作非常的缓慢,剑气在这一刻仿佛有了自己的灵识,引着他出招。他周围浮现出来一道道白光,脑海里什么都不想,下意识的去跟随剑意。
周围梧桐树的枝叶被吹的飒飒作响,几片梧桐叶子落下来,白光汇聚在一起。一道逼人的威压从剑身上浸出来,在他最后一式落下时,周围的枝桠”轰”地一声,悉数掉落在地上。
梧桐树变得光秃秃的,枝叶被整个削断,宋悯欢看了看远处掉落在地上的枝桠,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在巨石上放的有日晷,平日里练剑法需要半个时辰,这一次却用了一整个时辰。但是差别也非常的明显,灵力比之前使出来的更加纯净,威力也更强。
如今公子岚并不在,他打算先这般的练着,等公子岚回来了去询问公子岚。
这一日剑法他只练习了七次,但是比之前还要累一些,筋脉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拿着自己的酒和剑去了灵泉那里。
酒坛放在冷泉旁边,他泡在冷泉里修复自己的筋脉,他的筋脉如今承伤能力越来越强,以往花两天才能好的伤,现在只需要一个时辰的温养就能好。
泉水冰凉浸骨,宋悯欢打开酒坛,他的剑放在了一边。酒是梅子酒,这种酒在夏日里解渴,因此公子岚当时买了不少。
酒水有些撒出来,他把一坛酒喝完,时辰到了,喝完只觉得困,还没有走到小院里,浑身实在是太累。他到了练剑的石台,随意找了一棵梧桐树,跳上去躺在树枝上睡了过去。
幸而这里的梧桐树已经生长了许久,树枝非常的粗壮,他躺上去不用担心半夜树枝断裂从树上掉下来。
他这么睡到了寅时,浑身的疲惫散去,这树上倒是个好地方,以后他也不必回院子里了,在这里住就非常的不错。
一连十几天,他若是懒得回去,便在梧桐树上打坐或者睡觉,听凤鸢说他如今练剑太累的话,直接睡觉会更好一些,不打坐也并不影响,于是他放心的每天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他的剑就放在一边,随时可以摸到,这山里有一些兽类,还是三千年前的品种,有些喜欢追人玩。若是半夜过来了,他能有所防备。
这一日太阳格外的烈,宋悯欢靠在梧桐树上,他刚练了一套剑法,这次练完一套剑用了整整两个时辰。他身上灵气全部耗尽,方才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爬到了树上,他从池中摘了一片荷叶盖在脸上,感觉他这般的练剑似乎并不对,哪里出了问题。
他把神识向外放了出去,察觉到院子那边有动静,似乎是公子岚他们回来了。
反正晚上也能够见到,他便没有过去,荷叶盖在脸上挡住了太阳,他眼前一片浣碧,旁边传来了动静,似乎有鸟雀受惊飞走了。
十几日,他只躺在这一处树枝上,这梧桐树非常结实……或许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结实。
当“咔嚓”一声传来的时候,哪怕他有反应的能力,此时已经精疲力尽,身体跟不上大脑的反应速度。他还没来得及摸到自己的剑,整个人便从高处落了下去。
这般的摔下去……他怕是要在床榻上躺几天。
宋悯欢听到了远处传来脚步声,他发丝散在身侧,指尖准备在掉下去的时候撑一下,不至于摔的太惨。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落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中。
说是硬邦邦,因为抱着他的……是一具傀儡。
傀儡是最低级的傀儡,用沉木制成的,看样子似乎有自己的思想。他穿着破旧的玄色道袍,那一张脸被划花看不出来长相,从那双眉眼中隐约能够看出来毁容前应当生的不错。
远处的脚步声临近,公子岚和穆殷的身形显现出来,他不知这傀儡是哪来的,打量了一会之后开口道,“放我下来。”
他没忘了跟这具傀儡道谢。
傀儡闻言听话的把他放下来了,宋悯欢心中带着疑问,他问道,“这是穆殷的族人?”
他以为是穆殷带回来的幸存的族人。
公子岚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绸缎,约莫二指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看上去似乎是上等的绸缎。
“这是我们路上带回来的傀儡,叫‘长乐’,以后由他跟着你一起练剑。”
宋悯欢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叫长乐,他会剑法?”
“他不会,叫长乐是因为外面许多傀儡都叫长乐,他不过是其中之一。至于为何跟着你,反正你平日里也是一个人,穆殷留着他有用处,闲时算是给你当伴了。”
宋悯欢听出来了,这是变相的把这具傀儡交给他照看。
“这是鲛丝织成的绸缎,将它覆盖在眼睛上,能够防止邪气侵染。”
那条白色的丝绸朝他扔了过来。
宋悯欢接了,原来公子岚和穆殷这一趟出去是为了他?他心中微动,白色的绸缎摸起来冰凉,他向公子岚和穆殷道了谢。
让他照看一具傀儡而已,他不以为意,于是答应了,听公子岚又道:“傀儡不用你怎么管,他平日里应当会在偏院里和我们一起,他若是跟着你,你不必管他。”
宋悯欢点点头,他心中有练剑的困扰,没有关注一旁的傀儡,他把这几日的疑惑说了出来。
“练的越慢,发挥出来的剑气越厉害?”公子岚看了眼他腰上的剑,顿了顿道,“这是剑在控制你,它在主导,你把全部的交给它,它自然会想办法发挥出来最强的剑意。”
“这是对的没错,但是你不应该完全交给他,这般出剑招的速度太慢了些,你怕是还没上场就会被对方给杀了。”
“这般是本末倒置,你需要完全信任它没错,前提是它能够达到你想要的高度,目前看来显然不太可能。你要想办法让它能够跟上你的速度的同时,发挥出来最强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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