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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生(玄幻灵异)——柳满坡

时间:2021-06-20 12:48:56  作者:柳满坡
  祝微星侧躺着,手指横过肩膀搭在自己的背上,无意识的摩挲蝴蝶骨上的红色纹身。
  他想,祝微星,看来你以前不止是不讨人喜欢,你还不是个好东西。
  这一夜他都没睡,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奇怪的是,对面男生家的灯也跟着开了一夜,是习惯性的晨昏颠倒还是也有烦人心事所以醒着?盛夏的长夜,他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他开合打火机的声音与蝉鸣一道间或响起。他抽了好几根烟,浅淡的烟味顺着窗沿从407断续飘散至401,混合着屋内的蚊香味,绞缠成一团难言的复杂。那滋味辛辣又微甜,呛人又迷醉,像寂寞,也像是生活,想摆脱,却无法摆脱。
  这个晚上奇妙又诡异,有个人,隔着一扇窗,隔着一间房,隔着一栋楼,隔着光与暗,陪你度过了一整夜的失眠时光。
 
 
第7章 天亮
  夏日天亮得早,阳光一展祝微星就从床上起身。离开房间时哥哥还在下铺打着小呼。
  正在熬粥的奶奶看见他有点意外,微星和她问了早后就进了浴室洗漱。
  一夜没睡,精神倒还不错,把自己打理干净,祝微星又将昨天堆在水池里的脏衣服洗了,连带着祝微晨换下的。
  祝微星的手细白滑腻,比小姑娘还要嫩上几分,别说做粗活,以前怕是连阳春水都不怎么沾,此刻用着生疏手法搓洗那些脏衣服,半弯得腰让他脑袋充血,没几分钟就要直起来喘两口才不至于晕眩。家里没有洗衣机,想到老人家不灵便的腿脚,夏天还好,冬天的厚重衣服也不知奶奶过去是怎么清洗的,祝微星有点不好受。
  弄完后拿到走廊上去挂,遇上几个出门上班的邻居,从他们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能知晓往日邻里关系的不亲近,一个剥毛豆的老太太更是不冷不热,鄙夷不屑。
  祝微星继续晾衣服,但技术似乎有些问题,祝微晨本就陈旧得不堪一击的衣服在悬挂时又被撕出了两道新口子,越发惨不忍睹。祝微星无奈。
  正懊恼,几声砰响在旁炸起。
  祝微星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对幢四楼走廊上,一男生正非常不耐烦的砸着门,那方位,该是他自家厕所。
  男生造型和昨天一样,上身赤着,下头还是松垮裤子没系裤带,趿拉一双人字拖,睡眼惺忪的扒着自己只剩层青皮的脑袋,不爽地嘟囔道:“……开门,开门,你好了没,苗香雪!”
  厕所里跟着传来喝骂:“催你个大头鬼啊,老娘才刚进来。”
  被骂的姜翼不买账,依然砸门:“你他妈在里面都待了一个小时了,你是不是掉茅坑里了,再不出来老子屎要拉裤子里了!苗香雪,苗香雪,听见没!”
  他们的声音并没因为内容隐私而有所收敛,透过半露天阳台被扩散到弄堂的四面八方。
  可与觉得尴尬的祝微星不同,羚甲里诸位对此全都淡定自如,上下班的头也不回,老太太还在剥毛豆,对幢楼三楼的浇花大爷连手都没抖。
  于是祝微星的视线便显得如此不同寻常,还被那男生敏锐地察觉,侧脸向他看来。
  祝微星面上不显,回视一眼想回屋,却听他们楼道也起了骂声。
  “哪个杀千刀的傻子把垃圾扔在走廊挡道,人家不要走路啦!”
  “你叫人家傻子,人家可不傻,现在捡垃圾能赚多少钱,可发财的咧。”
  “是喔,人家比我们聪明多了,东西脏臭,也知道不能放自己家。”
  祝微星循声回头,见有两人正抬脚把祝微晨昨天摆在阳台边的麻袋踢到楼梯口。那东西其实不大,堆那儿并不影响行人往来,但对方仍觉碍眼。
  祝微星一愣,赶忙上前将袋子拽实,抬头望着两个年轻女人,应该刚从403出来。
  或许之前恶名在外,对方和祝微星对上眼显然瑟缩了下,见他未有下言,又挺腰冷哼,嫌恶的绕过他走了。
  祝微星讲理,占用公共区域是自家不对,但她们对哥哥出言不逊,便也收起了歉疚。只默默想将东西提到楼下,以免再挡路。
  这时有人喊他名字。
  “微星……微星。”
  祝微星找了一圈,探出阳台。焦婶在楼下一手对他招呼,另一手牵了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
  焦婶道:“微星啊,那几件衣服是不是你晾的?不可以直接挂那,要用夹子夹住,不然来点风就要刮走,还得你奶奶去敲人家门帮着拿回来。”
  祝微星听罢,只能笨手笨脚的按着焦婶的指导重新一步步晾晒。两人隔着四楼,跟上远程授课似的一口令一动作,但效果仍甚微。
  “算了算了,等送完龙龙我来给你晾。你那些废品也不用拿下楼,我正好路过流动市场,让收旧货的上你家收。”
  焦婶说完她牵着孙子走了。她手边那个一直凝视着祝微星的小男孩忍不住对他笑了笑,又害羞地挥了挥手。
  很简单的一个行为,却是祝微星这些时日以来得到的最真情实感的笑容,没有质疑,没有同情,也没有过分的小心翼翼。他忍不住伸手也对小孩儿挥了挥,嘴角轻轻微扬。
  待孩子走远,祝微星转身,却发现对幢的高个儿男生竟一直没走,叼着根已快燃到屁股的烟半靠在门上,表情懒散的瞧过来。像看了场家门口的连台戏,虽蹩脚却免费,且吹拉弹唱曲目良多,勉强打发了他的无趣时间。
  见祝微星目光,男生玩世不恭的朝他挑眉,把烟屁股摁熄在了水泥栏上。
  祝微星以为他有话要说,可不等人开口,男生身后的门开了。
  苗香雪从里面出来,换下大花睡衣换上碎花连衣裙,配上一张化了淡妆的脸,很艳很有气质,看着最多不过四十岁,难以想象会有那么大的儿子,更难想象还和儿子在厕所门口一来一往恣意嘶吼。
  苗香雪用手里的塑料扇子扇了姜翼一脑袋,不高兴道:“有你这么对老娘说话的,催催催,催魂吶,也没见你真拉裤子里。行了行了,赶紧进去,一会儿吃了早饭跟我一起去派出所。”
  她伸来的手自然被姜翼灵活地躲过了:“啧,不去,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这官司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还不是为了你爸,为了你,为了家里。你想想,官司赢了我们能拿多少钱……”
  一长串不停歇的唠叨直接被姜翼剧烈的关门声断在外头。
  “臭小子!!!”
  苗香雪恨恨地骂道,但她也不是真跟姜翼计较,捋了捋鬓发,抬眼瞧向祝微星处,又立刻笑了起来。
  “祝奶奶,早上好啊。”
  祝微星回头才发现奶奶走到屋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晾晒得皱巴巴的衣服。
  听见苗香雪的招呼,祝奶奶礼貌的点头。
  “我刚买了豆腐花,是市场里新来的摊子,给你们送点吧,正好你孙子也在,一起尝尝。”苗香雪很热情,看得出脾气风风火火的,对于祝微星,她的态度有些不同于其他人,竟没怎么多关注。
  祝奶奶却拒绝了:“不用,我们吃过早饭了,谢谢。”
  “哦,那好吧。”苗香雪也不多言,爽快地应下就走了。
  留下祝奶奶又看了两眼阳台上的衣服,回了屋子。
  还饿着肚子的祝微星跟在她身后,进门就看见急急忙忙出来的祝微晨,他连忙转达了焦婶刚才的提议。
  祝微晨却不放心自己堆在外头的废品,坚持要亲自查看,和祝微星擦身而过时仍表现出了紧张避让,与其说是对祝微星的排斥,不如说是他在害怕祝微星对自己的嫌弃。
  祝微星也没有马上过分释放出善意,他不知以前自己的性格,但现在的他显然不是一个舌灿莲花之人,他宁愿用一些实际行动来循序渐进的表达。
  经过昨天一晚,祝微星已对未来生活做了大致规划,以他目前的境地,高标野望不必,务实稳妥为上。其他都且不说,他祝微星,至少想做一个对得起家人朋友,也对得起自己的人。
  心下做了决定,脸上仍然淡漠冷静,见奶奶端着碗在盛粥,他走过去帮着一道布菜。
  其实也没几个菜,一叠酱瓜,一叠萝卜干,外加三个蒸山芋。
  祝微星把最大的那碗放在对面想给哥哥吃,可祝微晨门直接拿碗随意夹了菜就蹲到厨房一角去。
  见祝微星注视着那头不动筷,奶奶敲了敲碗:“吃吧,不用管他,他习惯了。”
  祝微星忍下违和,静静吃起早餐。
  吃完收废品的来了,祝微晨和奶奶出去交接,回来时祝微晨捏了一张旧旧十块,不自然的五官布满了高兴的神采。
  奶奶回来也捏着钱,三张明晃晃红色,走到桌边放到了祝微星的面前。
  祝微星不明所以。
  奶奶说:“刚派出所打来电话,有关于你的事故需要过去问几句话,你到时顺便在路上给自己买点必需品。”
  祝微星看着钱不动,奶奶却以为他嫌少:“家里目前就这些,不够的话我要再去银行取。”
  脑海中闪过那本密密麻麻的存折,祝微星急忙站起。
  “我……”
  他想说不要,想说会自己赚。可现实却是他现在一无所有,不了解社会环境,没有经济来源,自力更生打工兼职却连打印份简历的一块五都拿不出,他没资格跟奶奶假客气。
  “我……这些够了。”最终,祝微星还是憋出这句,接过三张红钞,想了想,又抽出一张还了回去,“两百可以,不用那么多。”
  奶奶也没和他客套,收回一百后,顿了下道:“不急着就去,等身体好点。”
  祝微星心里一软:“没关系,今天就去。”
  派出所不远,奶奶没拦他,祝微晨也要出门,奶奶却对他反复关照,还给他灌了一瓶凉水,
  祝微晨背上一个破烂的帆布挎包,揣着奶奶给的水壶,神采奕奕的离开了。他没和祝微星走一个方向,而是朝着天蓝广场去了,那里都是高级大商场,垃圾桶里值钱的东西也多。
  祝微星看看哥哥的背影,又看看习以为常的奶奶,一言不发地向着另一条道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章节好像一半都是屁话,但后面大家应该会回来再看这些屁话
 
 
第8章 渔舟街
  这一走才知道羚甲里后还有成排违章建筑,中间两大块废墟,全是被拆迁留下的屋瓦残骸,不时有瘦巴巴的流浪狗穿梭其中,烈烈盛阳下蹬着后腿冲你摆个尾扬起几层裹着热浪的浅灰,透着股看尽世态炎凉的颓废沧桑。
  再之后则是一条百来米的长街,名为“渔舟街”,若说羚甲里是暮年老妪,流动市场是流浪儿童,这条渔舟街就是大城市夹缝里的盲流中青年,没大文化没高追求,吃饱喝足就是生活。
  街上各种违章店铺,小吃水果、五金杂货。唯二两家店面不错的,用来卖手机数码卖电瓶车修轮胎了。街上很热闹,大爷大妈步伐闲适,上班族们踩点忙碌,因暑假而放养的小朋友带着恐怖的尖笑在街旁你追我赶。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时间流速演自己的人生电影。
  有趣的是,街道前方一抬头就能仰视到巨象百货高三十多层的恢弘大楼,占据大半幢建筑的电子显示屏正轮番播放着时下最当红的奢华名品广告,遥遥远远光彩夺目,居高临下俯瞰渺小众生。
  负责羚甲里的派出所也在渔舟街,位于街尾拐角,是一栋有些年代感的小楼。
  祝微星到那儿表明身份,被一位姓张的小警察接待了。
  “这是好了?”小警察意外的看着他,“我去了医院两次你都无知无觉躺在床上,想找你问话也没用。”
  在办公室外间坐下,张警官给祝微星倒茶。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点熟识,似乎之前和祝微星打过交道。
  祝微星道:“大部分恢复了。”
  失忆的事张警官自然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打量祝微星,面露狐疑,仿佛不怎么信任他。
  祝微星任他看,神色一派坦然。
  张警官道:“你……变了很多。”
  祝微星摸了摸头上的小块纱布:“剃了头发。”
  “不止,”张警官摇头,他入行不久,但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对象,对于看人有一套。走进来的第一眼起,张警官就觉这少年和过去判若两人,“你以前说话的口气不是这样的,看人的眼神也不是。”
  “我以前……什么样?”除了焦婶之外,祝微星终于向第二个人打听起了自己的过去。
  “我实话说,祝同学你别不高兴,”小张警官抿两口茶组织语言,“你不是个踏实的人,有些方面想法过多,行事为人也没分寸,不然也不会有这次事故……”
  祝微星挺了挺背脊。
  小张警官看着他:“事故就发生在科技馆后面的擎朗酒店,离这里很近,十几分钟的路。案子我也算全程跟了,经调查并反复确认,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责任人。”
  祝微星垂下眼。
  “你那天和几个同学在‘午山’酒吧喝酒到晚上九点,后独自去了擎朗酒店,十点左右从酒店五楼的中空花园阳台坠落,被送往医院。同学里有人说你离开酒吧的时候心情不好,走得匆忙,像要去找什么人。”
  “但我们查了你的手机,那时段没人和你联系过。我们又调阅了午山酒吧和擎朗酒店的监控,酒吧里光线不明,人太多,无法全程追踪你是否和谁做了交流。而以擎朗这样高规格的酒店,你不该能随便进门且没在监控和前台留下任何记录。酒店方表示,唯一的可能是你走了他们的员工通道,就是不晓得你从哪里得知的这条路,又是怎么混进去的。后来警察在中空花园前的画面找到了你,并全程看到你脚下不稳失足坠楼的过程,现场没有出现第二人。通过你进医院时的酒精和体检报告,排除其他药物致幻可能,故而警方认定你坠楼是普通的醉酒意外。”
  意思就是,全是祝微星自己作死作出来的。
  张警官叹气:“祝同学,你游走在危险边缘不是一两回了,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进行深切交流。我以前告诫过你很多遍,有理想野心是好事,但你还年轻,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家里条件苦,从小没双亲,向往优渥生活难免,但你去看看这片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谁不苦?谁不是认真努力的活着?”
  “你奶奶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能考进U艺,前途已算大有可为,何必为了靠近隔壁街做什么人上人整天和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我们就是小老百姓,好高骛远要不得,异想天开也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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