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玩道:“不必,他们人手不足,牢房够足就好。给你半日时间,贾家上下,甭管是主子奴才,但凡有过作奸犯科的,都关到顺天府大牢里去,至于顺天府有没有功夫问,是他们自己的事。”
玉砚道:“别的还好,可是隔壁府里?”
贾玩道:“你只管抓人,便是老祖宗出面也不必理会……有话让他们来同我说。”
玉砚应一声,快步去了。
贾玩继续诌他的族规,将借来的家规祖训统统翻开,看见有用的话都抄录下来,留着“借鉴”。
如此忙到中午,就见贾政、贾赦带着贾琏和宝玉匆匆而来,贾赦一脸怒意,见面就喝道:“贾逸之!快点把我的人给放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珍哥儿,由着你磋磨!
“别以为你如今做了官儿,就可以在贾家作威作福,我告诉你,你官再大,也管不到隔房叔叔的头上去!这事儿,就算在皇上面前,你也说不过去!
“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上次修园子的事,已经让他好生没脸了,这次竟然变本加厉,一个区区的小厮,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将他的亲信绑走!
贾玩笑笑道:“叔叔今儿才知道,侄儿的外号就叫‘无法无天’吗?这四个字,原本就是皇上起的,怕是不会因为这个罚我呢!”
他虽然被称为“无法无天贾逸之”,但除了在上书房睡觉,加上打过一回自己亲哥哥,还真没做过什么无法无天的事,如今也算名副其实一回。
拍拍手,道:“来人,请赦大叔去花厅看茶。”
又道:“二叔,琏二哥,宝二哥,请随我来。”
贾赦勃然变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去说话,让他一个去花厅喝茶?
贾玩不理,道:“二叔,请。”
率先朝书房走去。
贾赦此人,可算是荣国府的“贾珍”,只除了上面有贾母压着,面上没那么荒唐以外,其凉薄凶残还在贾珍之上。
且贾珍虽荒唐,好歹也会做些正事,譬如操持族务等,可这个贾赦,荣国府的大老爷、荣国公的承爵之人,除了吃喝玩乐,何曾做过一件正事?
哪怕知道这个世界礼教森严,长辈再不堪,也只能恭恭敬敬受着,但贾玩依旧懒得理他:亲哥哥他都打了,一个隔房的叔叔,不理他又如何?
官儿做到他这种位置,丢官去职绝不会是因为这种原因,至于旁人的指点,与他何干?
贾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劝贾玩,只对贾赦道:“大哥先去花厅等我们片刻吧。”
跟着贾玩进了书房。
贾琏、宝玉逃也似的跟在贾政后面。
贾玩引他们落座,贾政道:“逸之,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就算你有心整顿族人,也该缓缓图之才对……”
半天时间,整个荣国府,乃至整个贾氏族人,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上上下下被那个叫玉砚的小厮抓了几十个人——贾家一共才多少人呢?
若不是玉砚是林家来的,又有贾玩撑腰,只怕早因犯了众怒被打断了腿了。
贾玩苦笑道:“二叔觉得侄儿是喜欢多事的人?”
贾政迟疑了下,没有说话,但“你是”两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好吧,贾玩叹气:虽然他自认是个省事的,但显然别人不这么看……自打他进了京,好像真惹了不少事?
正色道:“有些话,我姑且说说,你们姑且听听,不必当真。”
三个都不是笨的,听到“不必当真”四个字,反而心中一凛,定定的看向贾玩。
贾玩虽然不知道贾政为何把宝玉带来,但今天的事,同他也有些关系,且宝玉在某些方面还是靠得住的,便没让他回避,开口道:“二叔在衙门,应该听说马蹄山的事了吧?”
贾政点头,道:“自然听说了,但此事,和我们贾家无关吧?”
贾玩道:“二叔知道前晚皇上亲自去马蹄山,解救了几十个孩子出来,知道当晚马蹄山被烧的一干二净……那知不知道,皇上留在马蹄山的五十多名禁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贾政“啊”的一声站起来,这两日朝上最轰动的,就是马蹄山之事,他们在部里也议论纷纷,都说那些人贩子丧心病狂且胆大包天,在这种时候还敢放火烧山、毁灭证据……
可哪家的人贩子,能无声无息灭掉五十多名禁卫军?
可若不是人贩子,那会是谁?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样大的本事?
杀禁军,这可是造反啊!
是抄家灭门之罪啊!
只听贾玩又道:“二叔应该知道,我是最恨人贩子的,是以护送皇上之后,又去转了一圈,本想抓几条漏网之鱼,不想却发现马鞍山山谷的灌木里,被人提前浇满了火油。”
“什么?”贾政一个激灵,像是被人用冰水从头到脚淋了一遍,,好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是说,真的有人意图……意图……弑君?”
贾玩“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是有人意图弑君,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手。事后大约是去清理证据,不想皇上派人守在山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贾政喃喃道:“可这事儿,这事儿……”
心里充满不安: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和他们家扯上关系?他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小官,其他人更是连知情的资格都没用。
却听贾玩道:“二叔不妨想想,现如今,有谁会有弑君之心,又有谁有弑君的胆子、弑君的本事?”
一连三个“弑君”,听的贾政等人心惊肉跳,脑子早已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还懂得想东西?
贾玩道:“这个问题且放放,二叔不妨再想,那人既然准备充足,且实力雄厚,连五十个禁卫军都能灭的一干二净,那为何会事到临头忽然放弃行动?不过点一把火而已,总不至于比杀五十个禁军还难吧?”
贾政连连抹汗:“为、为何?”
贾玩道:“侄儿也想不通,只是不知怎的又想起一事,那天我们从百味居下楼,我比皇上慢走了一步,正好碰到了薛大哥。”
贾政失声道:“薛蟠?”
贾玩“嗯”了一声,道:“他吃醉了酒,在过道里拉着我胡说八道,还大嚷‘我舅舅是王子腾’,嚷的楼上楼下都听见了……”
贾政道:“可这……和马蹄山的事不相干吧?”
贾玩点头,道:“是不相干,只是我自个儿胡思乱想:会不会是某个大傻子嚷的太大声,吓得歹人不敢动手了?”
不等贾政开口,又道:“薛大哥醉话里还说,王家的王仁大哥,向来不同他一起喝酒的,那日却一反常态竟应了他的约,然而酒没喝几杯,人却偏巧在我们下楼的时候,不见了……
“薛大哥吃醉了酒,话多的很,一味的纠缠不清,偏那时皇上还在楼下等着,我急的差点动手了,才有人从厢房出来将他劝了回去……你们猜那人是谁?琏二哥和宝二哥都认识的。”
贾琏和宝玉哪里猜的出来,贾琏道:“我和宝玉也常和薛大哥一起吃酒,他的朋友里认识的不少。”
贾玩不再卖关子,道:“忠顺亲王府的那位琪官,蒋玉菡。”
说完不等几人有所反应,道:“二叔和两位兄长慢坐,我还有事,就不多赔了。”
就这样起身离开。
贾琏有些莫名其妙,贾玩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可到最后也没说这事儿到底和贾家有什么关系,偏偏他又觉得心慌的厉害,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却抓不住重点……看向两人,却见贾政也和他一样,一脸茫然,宝玉却脸色煞白,失魂落魄。
“宝玉,你听明白不曾?逸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宝玉看向他,声音干涩之极,道:“玩儿是说,弑君的事,可能是王家舅舅做的……”
话音刚落,贾政已经眼睛一闭,向后倒去。
贾琏、宝玉两个连忙去扶,好在贾政只是立足不稳,并未昏厥。
贾琏扶贾政坐下,迫不及待道:“宝玉你是不是想差了,这事儿怎么会和王家扯上关系?王大人他现在都不在京城……”
宝玉摇头,心乱如麻。
王子腾是太上皇亲信,任京营节度使,掌京都兵权十多年,虽然被远调边关,可这十多年经营的实力却非同小可。
太上皇隐退,皇上势必收回兵权,王子腾失势在即,而他一向野心勃勃,肯定有所不甘……
弑君之心,弑君之胆,弑君之能……
薛蟠吼那一句“王子腾是我舅舅”的时候,皇上正在楼上,若之后皇上果真出事,朝廷严查时,必不会放过这条线索,若此刻王子腾根本不在边关,或王家人的行踪经不起查验,那么这灭九族的大罪,定会落在他们头上……所以才取消行动?
虽然一切种种,都只是猜测,却越想越让人心惊。
若王子腾果然犯下诛九族的大罪,贾家作为王家的姻亲,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贾玩才将贾家所有作奸犯科之徒抢先送入监牢,以免被人以此入罪荣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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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贾政几人魂不守舍的从贾玩书房出来,贾赦快步迎上来,道:“怎么样?那小……小子说什么了?什么时候放我的人?
“老二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威胁你们了?反了天了!这小畜生,我还不信了,我……”
“大哥!”
贾政的声音大而突兀,不仅贾赦,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惨笑一声道:“大哥,你安生些吧!”
在宝玉的搀扶下,脚步踉跄的出门。
贾赦到底不敢在贾玩院子里嚣张,虽然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和疑问,也只能留到回府再说,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到了荣国府,家里的女眷们已经等了许久了,见他们回府,忙迎上去,七嘴八舌的开问。
贾赦沉着脸不说话,贾政对贾琏道:“去告诉来的那些族人,说逸之,不,说老太爷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让他们都消停点!还有,你亲自带几个人跟着玉砚,若他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也好出面。”
贾琏应了,快步离开。
贾政看向宝玉,道:“宝玉,你……”
无力的一挥手:“你……先回房歇息去吧。”
他第一次对宝玉这么温和的说话。
见宝玉神情恍惚,贾政叹了口气,也无心责备,又道:“如果你喜欢那个叫晴雯的丫头,就把她接回来吧。”
王夫人不满的叫了声“老爷”,贾政看向她,道:“我听说姨太太在京城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日子定了不成?记提前将人手安排好,省的临时忙乱。”
这是在撵薛家?
王夫人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强笑道:“已经收拾好了,就是这几日了。”
贾政点头,没再说话,宝玉终于回过神来,道:“不必了父亲,儿子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
贾玩承着爵,做着官,还要操心族务,身边不过两个丫头三个小厮,他无所事事,却院子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外面成群的小厮长随。
以前不觉得,如今却有些无地自容。
何况晴雯现在在外面很好,病治的差不多了,也有人照料……只是出钱出力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太太,能不能把晴雯的卖身契给我,她到底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想给她求个恩典。”
王夫人皱眉,还未说话,贾政便挥手道:“给他,给他吧!”
王夫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头应了。
贾政又是一叹。
王家一旦事发,他们荣国府和王家世代姻亲,一向亲近,哪里逃得了干系?
且不说旁人,他贾政不一样走了王子腾的路子,给贾雨村谋官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贾玩手腕通天,硬是把荣国府保了下来,可弑君造反,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王夫人、王熙凤,甚至宝玉……都在王家的九族之中啊!
且宝玉若有个万一,让老太太怎么活?
王子腾啊王子腾,你怎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啊!
贾玩为了他们,已经犯了欺君之罪,瞒下了火油和客栈的事,可这么大的事儿,纵然能拖过一时,还能瞒过一世?贾玩能想到,他们能想到,皇上就想不到?
到时候……
贾政挥手让其他人都回去,自去见老太太,贾赦想了想,也跟着进去。
……
“大老爷当时就嚷了起来,说要立刻休了王夫人和琏二奶奶,将薛家赶出去,又说要去出首举报王子腾,这样贾家就不仅无过,而且有功了。
“不过被老太太狠狠斥责了一顿,说马蹄山已经烧成灰烬,王仁在酒楼吃饭完全可以说是巧合,无凭无据,他们凭什么说是王子腾做的?还是说将玩哥儿也一并告了,说他欺君罔上?
“且不说这样做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玩哥儿可曾亲口说过事情是王子腾做得?他既没说,那一切就都是臆测,拿这个去告王家、出卖玩哥儿,只怕王家还没倒,荣国府就先没了……
“最后商议的结果,先瞒着王夫人和琏二奶奶,将她们的陪房悄悄控制起来,断了和王家的往来,并且将以往和王家来往的信件都烧了,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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