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云和陈老大一起,裁下来十米军绿色的布,两个人又算了下账。
最后陈老大把兜里所有钱掏出来,连几分钱都没放过,才把要付的布钱凑够。
陈老大松一口气,幸亏自己自己机灵,把送礼的东西扣下一半儿卖给他们。
否则兜里那点钱,差的太远了!
“放起来吧。”沈凌云把一百二十多块钱递给齐园。
“好。”齐园接过来,小嘴上翘露出元宝的形状,高兴的无以复加。
现在家里钱都归他管。
他数出七十二元钱,单放在外面的衣兜里,其余的则是乐颠颠的背过身装到内衣口袋。
“放好了。”齐园拍拍衣兜,对沈凌云笑道:“一会儿我们再去把钱寄回去。”
“嗯,我们一会儿就去。”沈凌云道。
对齐园满意的不得了,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家伙,一点也不想占别人便宜。
对方说不要布钱,是送给自己的,可齐园却像是知道自己要给一样。
主动提出把这些布的本钱汇过去。
“钱花了,我们以后再挣。”沈凌云安慰齐园道:“我们现在不缺钱花。”
哪怕齐园爱财了一些,但秉承着赤子之心,行事作风却是取财有道。
……
等到他们回到家,齐园还揉着屁、股。
拖拉机把他颠的头晕眼花,幸亏他顽强,否则齐园觉得自己回不到家。
“还难受吗?”沈凌云问他:“恶不恶心,想不想吐?”
“不想吐,就是……”齐园想说屁、股疼,又无法启齿,只能说:“颠的我脑仁疼。”
“你躺一会儿。”沈凌云帮他拿枕头,又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土路不好走,以后坐习惯会使那股劲儿就好了。”
齐园第一次坐拖拉机,有反应正常。
好在他不是晕车,让沈凌云安心不少。
他又摸摸齐园额头,恐怕今天受寒,“你要是困就睡一会儿,我给你熬点姜汤红糖水喝。”
“不用。”齐园摆手,“我现在好多了,一会儿就起来做饭。”
“不用做了。”沈凌云说:“快一点了,中午煮几个鸡蛋简单对付一口,等晚上再做吧。”
“好吧。”齐园答应,“你先去喂猪和□□,它们应该饿坏了。”
“嗯。”沈凌云哄他道:“这些你不用管,我一定喂饱它们。你先躺一会儿,等不难受了再起来。”
“我回来再给你沏麦乳精尝尝。”沈凌云看自己越说齐园越兴奋,两只眼睛瞪的溜圆,“但是你得听话,要是不舒服可是什么味儿也尝不出来。”
“我知道,知道。”齐园乖乖的躺在被窝里,漂亮的眼眸全是笑意,“今天我们买了很多东西,没有票也买到了。”
“嗯,很开心。”沈凌云眉眼柔和,嘴角勾起露出淡淡的笑意,“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他又哄了齐园几句,才转身出去。
后院的猪崽子已经长大,现在成了半大小猪儿,早饿的“嗷嗷嗷”叫。
沈凌云得先把它们喂饱,才能倒出时间做别的事。
齐园乖乖的听话,老实的躺在被窝里,看着桌子上摆的那些东西。
暗暗琢磨麦乳精到底是什么味道,让沈凌云说的好像多么难遇难求。
等沈凌云再回来,看齐园没有起来忙活,满意的点头,“果然听话。”
“鸡蛋煮好了,我去拿来。”沈凌云说:“再给你沏麦乳精。”
“我现在就起来。”齐园一个翻身坐起来,眼巴巴的等着喝麦乳精。
“喝吧。”沈凌云很快进来,把一碗热气腾腾冒着香味的麦乳精递给齐园,“一碗不够,就再沏一碗不用太省。”
“嗯嗯嗯。”齐园在闻到麦乳精那股独特醇厚的香气,悄悄咽了几下口水。
他顾不得烫,稍微的吹了两口,就试探的喝了一点,“好喝,真好喝。”
“你快喝。”他催促沈凌云,自己又低头喝了一小口,眼睛满足的眯起来,一副享受的模样,“我第一次喝,太好喝了!”
“喜欢就多喝点。”沈凌云看他喜欢,笑道:“特意给你买的。”
他没有喝麦乳精,而是剥开一个鸡蛋递给齐园,“饿了吧?就着鸡蛋喝。”
“嗯。”齐园接过去,又催促他,“别管我,你先喝一口。”
他连鸡蛋都来不及吃,先感叹道:“就是太贵了!有钱我们也不能这样花。”
二十五元,能买多少玉米面?就是白面、大米都能买不少了。
沈凌云喝了几口麦乳精,久违的味道进入口腔,激起他过往的记忆。
“麦乳精其实只有十多元钱一罐。”沈凌云说:“只是要票,而且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
“有票也不行?”齐园声音发抖,这是什么地方呀?
“这是紧俏商品。”沈凌云说:“若是陈老大不说他送礼用,那罐不管花多少钱,我也会买回来。”
他知道以前的物价,雪花膏两元多一瓶,奶粉一元八角,就是现在涨价也长不多少。
陈老大那个朋友,看何三的表情就没少加价,这是沈凌云二话不说全让陈老大做主的原因。
“那我们多挣点钱。”齐园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多买一点。”
他想想自己今天带回来的钱,好像就能买两罐,蹙眉犯愁道:“我们要不过几天再找你那个伯伯买点布?”
齐园想再挣点钱。
还有今天的事,齐园还有点耿耿于怀,“你为什么卖那么低价格?太便宜了。”
气的他都躺下装死,都没阻止了沈凌云。
“这件事不要想了。”沈凌云淡淡的道:“人情已经用完了,我会再想别的办法。”
第27章
“承、承蒙、照顾。”
齐园拿着一封信结结巴巴的念,不认识的字连猜带蒙,有时候还要沈凌云教导。
才费劲的读完一封信。
这信就是哈市给沈凌云邮来的。
齐园看完才明白,这个人欠了沈凌云人情,这是报恩也算一刀两断。
语气亲切热情,但其中话语婉转客气,特别是最后那几句话。
邮过来的布料,还有信里夹带着的票证,是感谢沈凌云曾经的帮助。
“哎!”
齐园叹气:他还以为真是相交很好的叔伯朋友呢!
“正常。”沈凌云道:“曾经在这里那么落魄不堪,任何人都不希望存在记忆里。”
更不希望,见证这些人的存在。
他心里也是感叹:曾经那么多年,大家相处的就像一家人,虽然有疑虑猜想,可事到眼前还是唏嘘。
“你的钱都是给他们花了?”齐园问。
“嗯。”沈凌云目露回忆,“他们来的比我早,几乎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后面几年都是我身上的钱票支持过来。”
他说完笑了笑,“其实这种情况能想象得到,我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希望通过他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也算达到目的。
沈凌云眉眼放松,一副不介意的模样,轻松的和齐园说:“你看,还算是位君子,知道把花我的钱还回来。”
“那些票证,够你花在他身上的钱?”齐园蹙眉问。
他不想占别人便宜,但也不想让别人欠自己一点,特别这种过河拆桥的人。
“差不多吧。”沈凌云想了想说:“不用算那么仔细,只要彼此明白就好。”
其实,他算救了对方一条命。
在牛棚的五个人,每个人都可以说欠沈凌云一条命。
吃喝这些不算什么,生重病需要的钱,还有偷偷跑出去买药费的心力。
沈凌云可以说救了他们很多回。
“一定欠。”齐园肯定的说:“他又不傻会给你那么多。”
“是欠。”沈凌云看他气鼓鼓的模样,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但我也要让他知道我不在乎。收了票证给他把布料钱汇过去,是告诉他彼此两清,我也没想他报答。”
“何必呢!”齐园挡住他的手,一脸幽怨的说:“算的清清楚楚不更好,免得自己吃亏。”
“是,你说的对。”沈凌云笑道:“下次我注意,一定要把欠我的都拿回来。”
其实哪有齐园想的那么简单。
若是对方视而不见,根本不给回信,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也算知恩的人。
齐园打个哈气,雨天容易犯困,可他又不想睡,为以后挣钱犯愁。
“我们今年的粮食富富有余了。”齐园算账,“只是家里还有一百多元钱,以后就算遇见好东西也不能随意买了。”
他还想喝麦乳精。
沈凌云看他添、嘴角,知道他想什么,穿鞋下地又给他沏一碗。
“今天冷,出去折腾一趟多喝点热乎的。”沈凌云说:“若是得病,花的可比麦乳精的钱要多。”
“真的?”齐园眼睛清亮有神,“喝了麦乳精就不会得病?”
本来他把双手背在身后,不打算再喝,但是听到这句话找到了馋嘴的理由。
“当然。”沈凌云肯定的说:“阴雨天最好得病,一定要多喝热的有营养的东西,谨防生病。”
“快喝吧。”他把碗又往前递了递,说:“没有麦乳精我就给你熬姜茶红糖水了。”
“好吧。”齐园接过来,勉为其难的说:“这次就这样,下次就熬姜水,糖也挺贵的要省着点。”
都要票,没票就要加好多钱。
齐园心疼。
“嗯。”沈凌云答应。
好在齐园不懂这里的钱到底多少算多,唯一给他拿来比对的就是粮食,所以对沈凌云说的话接受良好。
齐园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麦乳精,好像怕喝的太快尝不到味道一样。
眼里的笑意一直不断,依在身后的火墙上,把后背烤的暖暖的浑身上下特别舒服。
不一会儿的功夫,眼睛就有些睁不开,半睁半眯的强挺着。
“快喝吧。”沈凌云看他这幅模样有些心疼,“醒了再给你喝。今天累了,我们都睡一会儿。”
“嗯。”齐园低低的应了一声,把碗往沈凌云手里一塞,“喝不下了。”
他一头栽倒,小呼噜随即响起,仿佛睡的很沉叫也叫不醒的架势。
“好喝。”沈凌云默默的端碗喝剩下的半碗麦乳精,似自言自语一样说:“扔了浪费,我都得喝完。”
齐园的小呼噜骤停,紧闭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小缝,无声的笑了一下。
就得这么整他,否则什么都不舍得放进嘴里。
……
这场雨一连下了五六天,还是连绵不断。
齐园不是贪图享受的人,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连沈凌云都被他带动。
跟在他旁边,学习编蓑衣。
“你不用急。”沈凌云看他频频看向窗外,说道:“雨不停不能出去。”
齐园想上山,看看蘑菇的生长情况,被沈凌云扣在家里。
“我还不是想挣钱嘛。”齐园撇撇嘴,发现这里挣钱太难,不能买卖总是让他心里不安,“就算不能挣,我们留着吃也行。”
“不花钱的东西还不要。”齐园嘴上说着,手里动作不停,“无非就是费点力气,又没那么娇气。”
沈凌云抬头看他,欲言又止,最后心里暗自叹息,还是提醒道:“一个人再能干又能做多少事情,你想的太多了。”
齐园默默无语:他能想的不多?自己不是这里人无依无靠,沈凌云若是真有一天自己离开,他也不能阻拦不是。
天下没不散的宴席。
这一点齐园懂,连爹娘都不能一直陪着他,指望沈凌云他有些不安。
还是依靠自己,多积攒点东西或是钱财,这才是最主要的事。
“怎么不说话了?”沈凌云见他不语,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这么一停他倒有些不习惯,“生气了?”
“没有。”齐园摇头,他停下手活动活动脖子,“吃的东西就像钱财一样,没人会嫌多。”
他转头看向沈凌云,“你不去采就会落入别人手,你以为谁会给你留着?”
沈凌云:“……”
他怎么感觉齐园这语气不对?眼神看着天真纯善,怎么还隐隐带着一丝嫌弃?
果然,齐园下一句话证实他的猜想,“要不是我,你现在连点榆树钱都吃不到。”
等半坡村的人忙完春种,就会一窝蜂的去采摘,就沈凌云这不争不抢的性子。
喝西北风,老天爷都懒得给他刮。
“嗯。”沈凌云不得不承认,齐园说的对,“多亏了你,我才能吃到那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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