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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二十年冗长的记忆，不是他一时半刻就能全盘接受的，尤其赵煜衡的存在感是那么强烈，他所有的苦乐喜悲，好像都系在了这个人身上。
于是，小芳就发现她家少君开始变得不大正常了。
可能今天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过两天就羞恼得骂骂咧咧要给她家少爷扎小人。
但小芳知道，少君他还是盼着少爷回来的。虽然嘴上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每日总要问一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得到答案后便算算离归期大约还有多久。
再有便是赵煜衡每隔几日寄回来的书信，绍黎每一封都来回看过无数次了，却不见泛黄起皱，被整整齐齐叠在一起，放进了他的小金库里。
说起书信，赵煜衡似乎已经近十天没往家中寄过了，这也是绍黎近几日心情不大好的缘由。
“少君，起风了，进屋去吧，一会儿该下雨了。”
小芳这话说得准，绍黎回屋坐了没多久，一场春雨便如期而至。
外头黑云盖顶，阴沉沉的一片，随后一道惊雷落下，吓得小芳打了一个哆嗦。
“怕打雷？”绍黎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安抚性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他笑小芳胆小，自己却也莫名有些心悸，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惴惴不安。
小芳也是要面子的，红着脸反驳道：“才没有，是这雷打的太突然了。”
邵黎没再接着笑她的胆小，想起已经太久没收到赵煜衡满纸放浪之语的家书了，眉间不由得染上了几丝愁绪，“也不知江南如今是个什么风景……”
他这厢正想着赵煜衡，殊不知他心心念念，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煜衡已经在京都城外了，只不过状况不太好。
“赵大公子，真是好本事好谋划啊。”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面相有几分凶悍，干的正是江湖上刀口舔血的买卖。
赵煜衡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捆的那叫一个结结实实。他身边围了一圈匪徒，脸上却波澜不惊，扬了扬眉，谦虚道：“不敢，在下区区一介商户，怎么比得上冯帮主纵横水上的威名。”
冯义嗤笑一声，“威名？我再怎么厉害，在你们这帮朝廷走狗眼里不还是一个水匪头子吗？”
这冯义正是与他素有嫌隙的漕帮帮主，当年趁着皇位空悬，朝中无人更无暇顾及其他之时，带人占了连通南北的运河，至如今已经控制运河水运二十年有余了。旁人若想走水运，必得先支付漕帮一笔丰厚的过路费。
“这才多久啊，南北各地的商户就一个个喊着要老子走人了！”
“冯帮主此言差矣。”赵煜衡不卑不亢慢里斯条的说，“这运河本该是利国利民之用，冯帮主机缘巧合占了去，若能好好管理惠及周遭百姓，自然是好事一桩。可冯帮主却借过路费为由，压榨南来北往的商户，我等不堪重负，只是自保之举罢了。”
“呸！”冯义冷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赵家是给皇帝做事的。”
赵煜衡坦然承认，“所以我才向冯帮主您提出招安，如今边境安定，朝廷没有了外患，自然要来解决内忧。招降是双赢之举，难道冯帮主非得等官兵来了厮杀一番才肯妥协吗？”
他说的也算诚恳的肺腑之言，然而冯义还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再则，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匪徒，即便道上的人说他讲义气的不在少数，但想也知道他一个匪徒接触的都会是些什么人。
因此，冯义大手一挥，恶狠狠道：“那便厮杀一番！老子纵横水上这么多年，名声也不是白来的。宁可刀下死，也绝不向官府低头！”
赵煜衡叹气，此等莽夫，眼中竟只看得到钱财和所谓的什么江湖名声。
“顺便说一句。”冯义嘴角扯出一道残忍的笑意，“我已往你赵大公子府中递了信，你撺掇这么多人出来逼老子就范，我这段时间损失了多少钱财，就全从你赵大公子手里讨回来好了。”
赵煜衡心里“咯噔”一下，眯着眼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听说赵大公子成亲时京都城轰动一时，我很好奇是怎样的美人入了赵大公子的眼，所以去请人来船上做个客，顺便，把赵公子的欠下的债还一还。”
他这番举动可谓彻底惹恼了赵煜衡，眼底暗藏的凶光不输混迹江湖的冯义，“你最好别动他，他若是掉了根毫毛……”
“如何？”冯义大笑，“你现如今已是我的阶下囚，还能一刀砍死我不成？”
赵煜衡心中冷笑，倒不无这个可能。
……
“少君！少爷来信了！”
小芳从门房那里取了信，一路飞奔过来，瞧着比邵黎还要兴奋。
邵黎咳了两声，故作淡定，一只手却早早伸出去把信接了过来，还要嫌弃道：“先把气喘匀了。”
小芳“嘿嘿”一笑，挠头说：“我这不是替少君您高兴嘛，再说，难道不是您日日叫我去门房问的？”
邵黎无从辩驳，睨了这小丫头一眼，低头拆信。
看到信封的那一刻他便有些疑惑了，赵煜衡往日总会郑重的用红烛淌下的蜡封口，纸上染一层不知名的花香，说是让他感受一下江南的春景。
可这封信就是普普通通的黄纸。
邵黎怀着不详的预感把信拆开，扫了两眼心便重重沉了下去。
小芳看着他霎时凝重起来的脸色，忐忑道：“怎……怎么了？”
邵黎扶着腰费力的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芳，你拿着信去忠义侯府请侯爷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咱这是个小甜饼，而且蠢作者脑子不够使，看上去正经的剧情不一定有逻辑，都是为感情线服务，给小可爱们笔芯~
第41章 救美
不多时，老侯爷带着赵煜徽赶到邵府，加上后来知情的赵夫人，四人坐在一起，面色各有不同。
赵夫人是看上去最急的那一个，“父亲，这可怎么办？阿衡如今在水匪手里，他们又点名要叫阿黎去赎人。可阿黎这都七个多月眼瞅着就要生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邵黎脸色虽不大好看，总归还坐得住，看上去倒比赵夫人要平静得多。
他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险些撕扯出血来，“只要他能放人，我去。”
真正淡定的人是傅开和赵煜徽，他二人脸上都无甚表情，与其说平静无波，不如说早有预料。
赵煜徽转头向傅开请示了一番，老爷子点头后才开口道：“大伯母和嫂子不必担心，此事原先便是兄长计划的，出现变故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强硬的要求嫂子前去。”
“计划？”邵黎愣了一下，所以去江南做生意是假，帮着皇帝剿匪才是真。
亏他先前还羡慕过俞先生和这位不曾透露过身份的皇帝陛下，如今看来，能坐稳这个位置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邵黎语气不善，“被绑也是他计划的？”
赵煜徽被噎了一下，讪讪道：“这倒不是……不过兄长也预想过这样的情况……”
他被邵黎盯得渐渐没了说话的底气。
好在有傅开这个镇得住场的，开口便叫担惊受怕的二人脸色稍霁，心里多了份安定。
“不必太担心，我已向圣上请旨调兵，今次必将这帮匪徒一网打尽。而且阿衡后来同我练过几年骑射拳脚，他这些年从未在外展露过，想必对方不会对此做过多的防备，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那……阿黎这边是不是就不用理会信上的要求了？”赵夫人说的话也正是绍黎想要问的，“就算阿黎能去，两天的时间，信上所言三十万两白银一时间又岂是那么好凑的。”
三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赵家要拿当然也拿的出来，可对方要求必须有十万现银，另外二十万分散成一千张面值二百两的银票，还得是不同钱庄的。
“不用凑齐，一半就够了。”
绍黎异乎寻常的冷静，每次赵煜衡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格外强势。
“也不用，母亲您叫人准备五万现银，全部铺在表面，地下用石头代替即可。银票更不用那么多，拿几十张真的，其余的请几家书局帮忙印出来。”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赵夫人却越听越心惊。
她问道：“阿黎你要做什么？”
绍黎居然笑了，说：“英雄救美。”
赵煜衡自然担得起这个美人，只是他这个英雄身怀六甲的，瞧着着实有些滑稽。
就连傅开也劝道：“你实在不必冒这个险。”
“我若去了，就能吸引对方的大部分视线，你们能尽快绕至后方救人减少无谓的厮杀，也能避免他们用阿衡当作人质威胁。”
傅开也不得不承认，邵黎的想法是对的，可——
“万一他反将一军拿你做人质呢？更何况，阿衡不会同意的。”
“我不用他同意！”邵黎嘴角泄出一声冷笑，“他走的时候，对我隐瞒真相的时候可曾征求我的同意了？”
在场的其余三人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邵黎生气了。
“你可想好了，切莫冲动行事。”傅开拗不过他，“万一得不偿失，阿衡他……”
邵黎神色认真，“外公，我没有冲动，到时候您可以让人乔装成小厮跟着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决意如此，又句句说在点上，饶是傅开也不知从何辩起。
老爷子最后下决心点了头，再三嘱托当日要小心行事。
……
两日后，城郊江面上停泊着的几艘大船上下来了一行人。
邵黎身子笨重，站久了也容易累得慌，一只手时刻由身边的小厮扶着，身后也带了不少人，都是为了抬箱子的。
箱子里是什么自不必说，那些抬箱子的人也全是老爷子军队里的精锐假扮的，就连他身边搀扶着他的小厮，若赵煜衡在场细瞧一番便能发现，此人正是赵煜徽。
江边风大，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可不等对面的人走到近前，邵黎便一眼看到了赵煜衡的身影。
他努力抻长了脖颈，试图将人看清，看看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受了委屈。
赵煜徽从邵黎掐着他手腕的力道便能感受到他的激动，无奈下想说点什么，可想到嫂子同兄长许久未见，再见却又是这样的场面，实在不好置喙，便又自觉把嘴闭紧了。
而另一头的赵煜衡同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邵黎的存在，他眼底晦暗不明，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担心多一点。
冯义停下脚步后也不开口，反倒是带着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审视了邵黎一番。
邵黎同样不急着开口，他本就是来拖延时间的。
“赵大公子，我瞧你这夫君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冯义一张嘴，却是在评价邵黎的长相。
赵煜衡仍旧被捆着双手，好在这次让他将手放在了前边。
邵黎不说话，他也懒得理这个触了他逆鳞的草莽，两个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眼中尽是心照不宣对彼此的关心。
唱着独角戏的冯义恼羞成怒，喝道：“钱呢，都带来了吗？”
邵黎终于舍得开尊口回他一句，“都在这里了，你可以点点，三十万两，一个子儿也不少。”
随着他话音落下，其他人配合地打开了箱子，白花花的银子在天光下照得人眼睛都红了。
冯义真心实意的笑了出来，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贪婪，当即便要招呼人拿钱。
“慢着。”
邵黎虽然挺着肚子，却一点也不惧他，冯义这会儿倒是有些明白赵大公子看人的眼光了。他这夫君长得虽不是顶好看的，但这份情义和气魄却是少见。
只听邵黎不容反驳道：“要钱可以，先把我夫君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没有脑子，求不要深究我的逻辑
第42章 谈判
谁也没想到，再度相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冯义粗犷的脸上笑容收敛，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大着肚子，看上去比赵大公子还要弱不禁风的人。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绍黎疑惑道：“难道你把信送到我手上，不是为了谈条件的？”
冯义被噎了一下，有些恼火，“你夫君人在我手上，当然是我说了算！”他对自己连个孕夫都镇不住这点感到很挫败，尤其这个孕夫的夫君还是赵煜衡。
这让他感到尤为恼火。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绍黎八风不动，瞧着一派从容，说话更是坚决到不容反驳。只有赵煜徽知道，他嫂子紧张得快把他的手掐断了。
冯义眯着眼思考了一下，钱他必须到手，但就这么轻易的把赵煜衡放回去，他着实有些不甘心，“先让我的人把银子抬走，然后你再拿着银票同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如何？”
“不如何。”天知道他是怎么说出拒绝的话来的，可傅开的人还没得手，他必须再拖延一会儿，“万一你不要这二十万两银票，拿着银子跑了怎么办？我人没要回来还得白送你十万两纹银，不值当。”
绍黎一个来赎人的，看上去比冯义这伙匪徒还要嚣张。
冯义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哪里想得起来自己威胁赵煜衡的时候，还说要把绍黎请上船坐一坐的事情，“你搞清楚谁才是绑匪！叫你的人退后，不然，小心你夫君的人头落地。”
他的大刀架到了赵煜衡的脖子上，手轻轻一动，一道细长的血丝便渗了出来。
可惜赵煜衡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绍黎更是对此视若无睹，冯义咋呼了这么一下，似乎谁也没吓着。
既然已经准备了三十万两来赎人，为什么眼前这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夫君？
绍黎当然担心，他面上虽波澜不惊，实际上早已是心惊肉跳。
他定了定心神，张口道：“这桩买卖我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他死了赵家的财产自然会落到我手里，就算是坐吃山空，我父子二人一样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可冯帮主不一样，没了这三十万两，你拿什么养手底下的人，又拿什么维护自己的船队？据我所知，你的这些船有大半都用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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