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战场上打滚的粗蛮子连个名字都取不利落,哆嗦嘴来了个贱名:傻蛋。气得凤迎黛当即跳下床,抡起墙头的剑就要把这粗俗人砍了,被黎戎谦好说歹说才拦下。
凤迎黛怒火冲天,脸色也红润起来,终于不白了,连唇瓣都透着粉。蔺严给她捏腿、捶肩,就希望这祖宗消停点,刚生完孩子呢,哪里能磕着碰着?
黎戎谦笑着摇头,走出蔺府没多长时间,就被严安给请到司文染的府中去了。
司文染一向不喜奢华且特别嗜静,府中装饰少,服侍的人也少,虽阳光明媚,却掩盖不了冷清之意。前院的下人忙着做事,只廊头下养的一只鹦鹉叽叽喳喳,热情欢迎黎戎谦的到来。
入了正殿,司斐邪正与司文染下棋,另一边煮着茶,飘散四溢,满室留香。黎戎谦挨着司斐邪坐着时,这位太子早就眉头紧锁,举子摇摆不定,再一瞧,已经是将败之势。
“笨死了。”
黎戎谦轻飘飘一句,被司斐邪搂着狠狠嘬一口,还被咬了脖子,顿时耳尖都红了,不敢去看对面憋笑的司文染。
黎戎谦掩嘴轻咳,道:“殿下,你叫我来所谓何事?”
司文染依旧笑意不减,只是眼底稍微滑过一丝...坚定?
“没什么,就是喊你和邪儿过来喝茶聊天,毕竟劳累了这么久。”
黎戎谦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道:“多谢殿下了,小邪,我记得不远处有一家糕点铺子,里面的点心不错,你去弄点来。别看了,再看也是败局,快走吧!”
司斐邪挥挥衣袖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在黎戎谦脸上亲一口,看他走得不成人样,估计还妄想能够反败为胜。
黎戎谦手心冒汗,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心在猛跳,然而下一秒,司文染的声音打碎了这片安静:“黎儿,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沉默。
黎戎谦的深吸一口气,手指不听使唤的抖,抬眼问:“可是...蔺严那个...”
“我用了点小手段,帮你查到了。”
司文染给黎戎谦倒了杯茶,拍拍他微抖的肩膀,道:“你别太高兴,事情...不太好。”
不太好?
什么叫不太好?
一时之间,兴奋、喜悦,以及满腔怒火带来的冲击,被黎戎谦按下去了。
司文染端正坐着,道:“长话短说。姜家的小姐就是那位新开的入香处的紫竹,你别管我用何手段,接下来还有一事,你听了也许能稍微淡定,但邪儿绝对会暴怒。”
黎戎谦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心在嗓子眼,他点了点头,语调颤颤:“好...”
司文染担心的目光投来,随后道:“当年,凤迎黛受过姜家饭食之恩,这入香处的三分之一钱,也是凤迎黛暗中给的。说实话,这也是巧事,那日,我乔装去雪灵楼喝酒吃饭,选了个偏僻地方,就听见有两人在说话。”
黎戎谦紧紧掐住袖口,道:“然后呢?”
“与凤迎黛关系挺好的依之将一袋子钱塞进那为紫衣女子手中,说什么,你给夫人的一饭之恩已经算清了,然后直接把人赶走。”
黎戎谦疑惑道:“其中并未提及她姓姜,你如何得知?”
司文染笑了笑,道:“许是老天看不下去了,她走的时候没注意被绊了一跤,我就顺其自然英雄救美,扶好了人。可她态度实在恶劣,对我低声大喝,我一时生气,抓住她手腕,在挣脱过程中看到了那女子手臂上的纹样。”
黎戎谦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道一句:弄巧成拙。
“随后我让人查了查,便发现了这些东西,以及推敲出了全部。我想,凤迎黛是不知情的,送点钱也只当报答紫竹,谁知这人背后耍阴招呢?”
黎戎谦抚上胸口,随后一口一口吞茶,他突然蹭蹭的火气直上,气凤迎黛不告诉他,却又同情凤迎黛瞒在鼓里。
“殿下,这事情,别告诉蔺严,等抓到紫竹...”
黎戎谦沉默,司文染道:“我来吧。等抓到紫竹,我不会让她活着,蔺严也将永远不会知道,至于凤迎黛那边,事成之后,你看着办。”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可聊,一个品茶,一个发呆,直到司斐邪买了糕点急匆匆赶回来,黎戎谦才染上笑意。
廊下的鹦鹉还在叫,可黎戎谦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波三折
平常的夜晚,却充满阴森诡谲之气。
黎戎谦抱着狐无茗坐在一边,司文染正与他下一盘棋,白黑两子互不相让,却意外的有种和谐感,仿佛马上就要变为盟友。
入香处门前,两三排的士兵,杀气腾腾,战甲披身,刀剑冷厉。不仅如此,这一条街,全被包围,静得仿佛死水。
“去吧。”
简单两个字,黎戎谦还在盯着棋盘,捻了捻手指,轻笑一声:“动静小点,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打断腿,绑到我面前。”
轻飘飘一句,让这些沙场长战的士兵都忍不住打了寒颤,胆子大些的,悄悄用眼角余光去看这位公子。
极为好看的脸,甚至带了妖媚之气,却满是清雅之态,然而那话中,蒙上一层浓烈的杀气,甚至还有见血的兴奋。
没有人知道黎戎谦的喜悦是多么重,因为这个紫竹,折损了太多时间、太多人,黎戎谦的温和早就消失殆尽,恨不得把她捉起来,按着她的狗头往死人前头磕。
几个人身轻如燕的飞进去,刀剑的银光泛着白,黎戎谦面似平静,实则胸口如同波浪翻滚,狐无茗感觉到他摸毛的指尖在发抖,以为他害怕,便就不计较掐到狐狸肉这件事了。
没多久,入香处灯火通明,尖叫声随着刀剑杀人的利落一齐传了出来,紫竹养了不少死士,功夫也都不错,所以黎戎谦与司文染才如此小心,总而言之,今晚别说人,连只苍蝇都不让飞出去。
正想到苍蝇,一只雪白的狐狸爪突然扑向黎戎谦的脸,将神游的人引回注意,低头一看,他正掐着狐狸的一块软肉,毛掉了一小团。
“黎儿,能不能轻轻薅...”
小狐狸可怜巴巴,黎戎谦带着歉意挠头,摸摸那一块没有毛的地方:“对不起无茗,我在想事情。”
正准备再说些话,对面的司文染猛然起身,焦急道:“黎儿!火!”
黎戎谦惊了半晌,看着火光越来越大,烟也越来越多,咬牙切齿道:“严安!给我堵住所有出口,周围百姓一律不准出来!”
该死!紫竹这一下,狠!
死了那就是一场笑话,蔺严的罪行摆脱不了,要是没死,这女人指不定趁火溜走,又要生出事端!
严安仿佛一座杀神,气势汹汹的对其余人下命令,惊醒的百姓纷纷开门询问,全被拿着刀剑的堵回去,黎戎谦盯着那片火光,气得又薅了几把狐狸毛。
“殿下,公子!紫竹不见了!”
“殿下,公子!火势太大,如不立刻处理,恐怕会伤及无辜!”
“殿下!入香处有密道!我已经差人进去!”
黎戎谦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突突跳,他舌尖辗转几个词,最后只道:“给我活捉紫竹,本公子...饶不了她!”
狐无茗趁黎戎谦松手之际,从他怀里跳出来,左拐右拐,一下就没了身影。
在离入香处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路上,紫竹在两三个蒙面人的带领下飞一般逃跑,她手里抱着琵琶,头发散乱,脸色极差,甚至有种地狱恶鬼准备在人间兴风作浪的错觉。
然而眼花缭乱的一瞬间,身边的蒙面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个一个倒在地上,两三个脑袋滚了几圈停下来,眼中的惊慌还没有消散。
紫竹愣在原地,双腿不自觉打颤后退,下一秒,狐无茗从天而降,歪着头对她笑:“你是想生不如死,还是想被黎戎谦关着,好吃好喝供着,饱腹上路?”
紫竹冷笑道:“那可真不好意思,北安一日不亡,我便苟活一日!”
狐无茗就静静看她弹琵琶,那张发疯一样的脸上露出的痉挛笑容,也丝毫影响不到心情很差的狐狸,似乎是觉得烦了,也可能是因为她自己才少了几撮毛,于是狐无茗即刻上前,掐住紫竹的脖子,在她的双手扒拉乱动时,用仅剩的另一只手折断了她的左手腕。
哀嚎声太大,狐无茗晃晃头,啧啧道:“要不是这嘴还有点用,老子早给你逢上了!”
紫竹冷汗直冒,脸色白得像纸,被狐无茗拎着后领拖走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司文染的往事
等黎戎谦安排好所有事情,天也泛起鱼肚白。紫竹被司文染带回去关进府上地牢,另重兵把手,而他则带着耳朵渗血的狐狸疗伤。
至于北安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的什么幻灵师捉妖,越编越神乎,话本还出了一堆,扰得黎戎谦不得安宁,那就是后话了。
王府地牢中,一滴血从紫竹的额头滑落到碗中的清水,血一丝丝飘散,连水也混了点。
司文染有个说不出口的怪癖,他喜欢看人的血流进碗里,必须是一滴滴的,这样才能捕捉到仿佛墨滑进水中的那股飘散感。
紫竹被锁住双手,她低低地笑,声音哑得吓人,音色森森:“殿下...就没有一点不甘心么?”
司文染笑了笑,满不在乎:“没有不甘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再说了,太子不比我差,你如何挑拨,我都不会听。”
紫竹的碎发沾在脸上,她皱了皱眉,然后声音嘶哑难听,如同堵着一口气,晃晃悠悠飘出口:“殿下...真大度啊...皇位可以让...心爱之...”
那个“人”字还没有出口,司文染一跃而起,掐住紫竹的脖颈,眼底寒意满满,他秀气的双眉轻扬,道:“我真是小看你了,胡言乱语,污蔑皇子。”
紫竹快要呼吸不上来,本能乱动,却不忘咯咯直笑,口中的血把贝齿也染红了。司文染收了手,随后从袖子中掏出一条帕子,漫不经心的擦擦,再随意丢到地上。
“以前的事情了,你倒是记得清楚,有些小看你。”
司文染修长的手指捏捏眉头,他轻轻叹气,随后道:“对了,还有件事告诉你。你藏在别处的暗线,死士,我全给拔了。”
紫竹因为过度惊讶而瞪大双眼,红丝立现,那是最后的保命符,竟被一个柔柔弱弱的人轻易铲除了?
“呵呵,我不信!你肯定诓骗我!”
紫竹恶狠狠的怒喊,她在癫狂地笑,咬牙切齿:“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拱手让人,你还能做什么大事?”
司文染毫不慌张,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定定看向紫竹,缓缓说了几个地方,便看到紫竹的脸色更加苍白,甚至连唇色也褪去不少。
紫竹垂下头,不知想什么,司文染轻敲桌面,外面便有一个人进来,给她喂了些水,里面混了保命的药,眼见做好一切,他才缓缓起身,往外走。
出了阴暗的地方,他默默垂头,轻轻抚上右手的扳指,浅浅拨弄,随后抬起头,笑了笑,低语一声:“有多久没有想起你了。”
司文染很慢很慢的走,到了上次与黎戎谦下棋的地方,他煮了一壶茶,浅品,些许寂寞,背影都是孤独的。
司文染曾喜欢过一个青楼女子,那女子叫凌华,长得极美,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他喜欢看她笑,一笑起来,仿佛带了一股微风,又暖又轻。可司文染退却了,因为兰贵妃的苦苦哀求,也因为,他的父皇第一次语重心长和他谈话,更因为,他知道与她有缘无分。
再后来,那女子与另一个人恩爱,过往如云烟,他压在心底,只每天问问暗卫那女子情况。直到有一天,青楼失火,葬送所有,司文染悲痛不已,让人去查,结果是凌华亲自放的火,毁了一切。
暗卫说,是凌华心爱之人被老妈妈打死,她这才魔怔一般。
司文染病了好几日,头疼欲裂,每天昏昏沉沉,但醒来的那一天,他把一切埋葬,跟随着的,还有他与凌华的闲言碎语。
“这么久了,还有人记得啊...”司文染靠在扶椅上,他突然很累,心也累,身也累。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为凌华一曲砸千金。
还有人记得,他为凌华赠绫罗绸缎千匹。
司文染继续旋扳指,闭上眼,将一切杂事好好整理。
只是,那个小丫头,终究回不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凤迎黛与紫竹
司斐邪轻手轻脚走进房中,就看到黎戎谦抱着狐狸缩在角落里睡觉,呼吸均匀绵长,他一时之间不愿破坏这份美好,便坐在床沿看。
这几日黎戎谦忙什么他都知道,但是没有出手,只告诉严安,凡事听黎戎谦的话,另外唤灵师的头发丝一根都不能少。
司斐邪躺在外边侧过身,手搭在熟睡人的腰间,闻着房中凝神的香气,大有岁月静好的味道。说实话,蔺严的事,他扛了许久,朝中大臣一个个的,全都是老狐狸,司斐邪懒得费心思计较,却又不得不计较,只能一口气撑着。
如今真相大白,他顺水推舟,把功劳算在司文染与黎戎谦头上,也好让朝中人更加看中司文染,同时更减少了黎戎谦祸水的名头。
还有就是,司斐邪勾起唇角笑了笑,他已经与司道说不想当太子,想与黎戎谦平淡过一生。
北安史上没有立男后的规矩,并且子嗣太重要,这是司斐邪近日发觉的。他从前不在意,天真地认为只要当上北安皇,小黎就是他的,以至于忘记外界压力,甚至他能否扛起这些,不让小黎受到伤害。如今百姓都认为就算黎戎谦成为皇后,掌后宫之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逃脱不了朝臣让司斐邪纳妃留后的压力。
司斐邪不愿意,他不想看黎戎谦难过,更不想为了留后而与其他女子颠鸾倒凤,啧,想想都恶心,这与背叛有何区别?那女子又如何生存下去?
司道听了这些话动摇不少,但仍旧拖着,说等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去他娘的尘埃落定,我只要你。”司斐邪慢慢凑到黎戎谦耳边,在他软白的耳垂上落下一吻。
...
司文染的王府门前徐徐行来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的人披着黑色斗篷,扶着侍女一步一步往里走,似乎很是虚弱。
凤迎黛是瞒着蔺严出来的,那位傻乎乎的将军真当自己夫人想出去透气,乖乖在家等着,像一只被抛弃的狼狗,抱着孩子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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