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机呆楞数秒,直到看见李舒彤突然发来的一长串消息,才明白贺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妈:身上钱够吗,妈妈先转点给你,你等下在路上买点东西带过去,水果饮料坚果什么的,都买一些,其他还有什么的话,你看着买好了。什么时候要回来了,跟妈提前说一声,到时候让程程先别回去,妈妈给你们做顿饭。】
……
第一次去贺程家,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记得贺程说过,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父亲新娶了一个,母亲则一直单身至今。
夏砚不知道贺程带他回的是哪个家,直到门打开,被屋里明显已经等了很久的女人迎面抱了个满怀时,他就知道了,这是贺程妈妈的家。
——贺程像他妈。
贺蝶一边让贺程把东西放进去,一边嗔怪道:“人来就好了,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不但浪费钱,还费力气,下次来家里,东西就别买了,有这钱,砚砚你拿着和贺程两人去看看电影喝喝咖啡什么的,它不香吗?”
“……”
“砚砚要在家里待几天啊,反正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砚砚就待到过年前一天再回去吧。哎呀,我们砚砚看着就是个乖孩子,阿姨可喜欢你了,天天听贺程在我跟前念叨,其实我早就想见见你了。本来今年我和你赵姨他们打算去泰国的,还好没订票,不然又见不到你了。”
夏砚觉得自己有点像进了狼窝的兔子,被贺蝶如此热情的态度,弄得很是不好意思。
贺蝶是个闲不住嘴的,拉着他坐到沙发上,一边把暂停的视频重新点开,降低了音量,一边继续朝他念叨。
夏砚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很快,心防便卸下了。
贺蝶跟他讲话的时候,明亮的眼眸里会漾着暖洋洋的光,她的声线偏低,但很好听。
夏砚喜欢这种陪着长辈唠家常的感觉,很温馨。
贺程端着果盘过来,坐到夏砚身边,贺蝶看见他,不客气道:“这小子长这么大没什么过人之处,看人这一方面,倒是还不错,也算是老天爷看他可怜,给他的弥补了。砚砚啊,你以后要常常来看阿姨,阿姨自己一个人在家,闷都闷死了,贺程回来跟不回来没两样,跟个木棍一样杵在我边上,除了占地方,什么用处都没有。还是砚砚好,愿意陪阿姨说说话,阿姨可喜欢砚砚你了,所以砚砚以后要多多来看阿姨,好不好啊?”
在女人殷切的眼神下,夏砚只得点点头。
乖巧的回答,得到了女人满是喜爱的抚摸。
“那阿姨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我回房睡个午觉,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夏砚被她的“打扰”二字弄得有些莫名,但贺蝶已经动作迅速地上了楼,他便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喜欢吗?”
边上的人突然问了一句。
“嗯?”
贺程;“喜欢我家吗?”
夏砚点点头,真诚回答:“嗯,感觉很温馨,阿姨人也很好。”
“那以后,就把这当成是你的另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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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
夏砚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算多。
结果现在要走了,贺蝶让他带回去的东西,反而比带来的还多两三倍。
贺蝶依依不舍地朝着驶去的车子挥手:“砚砚记得多来玩,阿姨会想你的!”
贺程看他一副不舍的样子,笑着揶揄:“这么舍不得?那干脆别回去了。”
“那怎么行,这又不是我家。住这么多天已经够打扰了,哪里还能继续住下去。”
他收了笑,认真说:“我说了,这是你另一个家,你想住多久都没有关系。”
夏砚觉得心脏那一块暖暖的,开口温声道谢。
贺程眸光微闪,没再说什么。
绿灯亮起,车子便冲了出去。
夏砚看向窗外,突然目光一顿,他有些迟疑地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的时候,刚才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看见谁了?”
“我好像看见晨橙了。”
贺程面不改色:“看错了吧,她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是看错了。”
夏砚曾经追求程晨橙的时候,每周五都会送她回去,虽没正式进她家里拜访过,但是也知道,贺程家的位置,和程晨橙家的方向正好相反。
所以想了想,也只能把这归为眼花了。
……
夏砚还记得去年妇女节那天,自己给贺程过的算是比较惨淡的生日。
眼看贺程今年的生日就快到了,他便开始思考,该送什么给他。
其他朋友生日时,他大大小小的礼物都送过,但贺程不一样,他不只是好朋友,所以想要送的东西,自然希望它能更有特殊意义一些。
程晨橙的生日礼物不用再特意准备,他还剩下一周的时间,应该足够让自己去给喜欢的人准备一份珍贵的生日礼物。
夏砚计划得很好,结果到了妇女节当天,才很是悲伤地发现,自己竟还是不知道该送什么。
想送的东西有很多,但那些平日里就能够给对方,特意挑在生日这天给的话,似乎又少了生日礼物该有的特殊性。
生物钟已经养成,六点刚过没多久,他就睁开了眼。
下床的第一件事,先给李舒彤和程晨橙分别发了条祝福消息。
今天是周五,要上的唯一一门课,老师请了假,调到下周一起上了。
宿舍其他三个人都还在睡觉,夏砚没打算把人叫醒,回来的时候,贺程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
他一开门,贺程就转头看过来了,表情里带着被扔下的委屈:“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夏砚把其中两袋早饭放到彭畅桌上,拿着剩下的走到贺程边上,将包子和牛奶递给他:“你昨晚不是睡得晚吗,就想让你多睡会。”
贺程把牛奶打开,同夏砚手里正要拆开的奶盒换了下,才说:“下次叫我,我睡不够中午会补觉的。”
“好。”
他给完早饭就打算回位置,被贺程一把拽住了手,因为他是站着的关系,所以垂眸时,可以清楚看见贺程眼中弥漫的璀璨萤光。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说话时,那双黑眸眨了下,点点荧光,一下像是长出了尾巴,将整颗瞳孔,映照得分外明亮。
他再一次意识到,贺程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尤其是里面还盛着自己的时候。
夏砚拉开他的手,点点头:“我今天有事,要出门,晚饭前应该回不来。”
然后,那道光便熄灭了。
夏砚有点想直接跟他说生日快乐,但又想到什么礼物也没有,就只有干巴巴一句祝福,他自己觉得不满意。
所以,等他找到礼物了,再一起把祝福传达给贺程好了。
“嗯,知道了。”
贺程转回身子,态度显得颇为冷淡。
夏砚松了口气,幸好他没问自己去做什么,不然贺程想要一起去的话,他还没想好该用什么理由拒绝。
……
夏砚生平第一次觉得,给人挑一件完美的礼物是很困难的事。
他早上出的门,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不知道该送什么。
人现在正走在南街上,这里的夜景很美,尽管夜灯还没亮起,也已经有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旅人。
夏砚看了眼时间,平常这个点,他已经和贺程在食堂吃晚饭了。
通话列表里面最近的一个电话,显示着贺程的名字,只不过时间,是在昨天。
想到自己出门一天,一向会间接性打电话过来询问的贺程,今天却破天荒地一个电话都没打,夏砚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现在很想回去见他,但是礼物还没找到,只能作罢。
夏砚看了眼头顶将歇的晚霞,将天空染出水彩般的浓艳色调。
手机已经被放到了耳朵边,里头传来等待音,他垂眸看着墨石铺就的地面,不自觉用脚尖,在上面轻点着。
等待音结束了,里头没有声音先传出来,夏砚脚点地的动作顿住,唤他:“贺程。”
“嗯。”
C市的三月,已经不再像冬天那么冷。
夏砚却无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身体微微一颤。
“我不回去吃晚饭了。”
“嗯。”
“……”
“……”
许久。
“没事的话,我挂了。”
他还没回答,忙音便已传来,周围均是形形色色携伴而行的人,夏砚看着,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感觉。
很快又重新挂上笑,今天是好日子,该要有一个好心情的。
夏砚沿着南街继续往前,发现街角新开张了一家陶艺店,相较于周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小吃店,倒是显得突兀,而且没什么生意,着实有些冷清。
他本也想跟其他人一样,直接越过。
不经意间往店铺瞥了眼,看见门口的木牌子上,被人一点点用美工刀刻下的一串字,突然,就不动了。
【一点点把喜欢你时的心情,融于黏土之中,最后给你的,便是满满一个我了。】
……
夏砚刚到校门口,就给贺程打了电话。
对方接得很慢,几乎是自动通话就要结束了,才把电话接起来。
夏砚叫了声他的名字,右手垂在身侧,手指在那个小陶人身上轻抚着。
“我回来了,你在宿舍吗?”
他不确定贺程是不是和朋友去过生日了,以防万一,还是该打个电话先问一下。
“我在外面。”
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二饼”、“八万”之类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在打麻将。
“你几点回来?”
“晚上不回来了,有什么事?”
夏砚摸着陶人的手,一下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的疼,他没敢再动,捏紧手里的东西,缓了口气:“那我去找你,可以吗?”
“贺程,到你了!干嘛呢,快来快来!”
夏砚在这头听见了那人的叫唤,下一秒,贺程淡声开口:“不用了,这里很远,我这两天都不回去,没有事了吧,我挂了。”
冷冰冰的忙音穿透耳膜,耳朵仿佛被扎出了血。
路灯投下来,将倚在路边单独站着的人,衬得越发孤寂。
夏砚静静保持这个姿势很久,脚快站麻了,才一下回过神。
他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紧了紧,接着,抬起了脚。
……
“贺程,嫂子来电话了!”
贺程刚洗完手,就听见外头几人大呼小叫地在闹。
他心情不好,也没理会几人的揶揄,沉着脸在几人的注视下,按了接通。
有只手悄悄伸过来,按了免提。
“贺程。”
软软的水音,让人燥闷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
卢旭青无声跟着喊了一声贺程,然后表情夸张地搓了搓手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贺程的脸色因这阵叫唤松动一分,但还是没有好看到哪儿去,他冷冷地看了眼一旁矫揉造作的卢旭青,才无比冷静地回了个嗯。
卢旭青被他一瞪,乖乖收了动作。
“你还在刚才那里吗?”
“嗯。”
在场几人都知道贺程今天又来给他们送钱的原因——夏砚今年又把他的生日给忘了。
这倒也不至于让贺程用这种态度面对夏砚。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程晨橙打来的一通电话,直接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砚六点多给我发了生日快乐,今年应该不会再送我礼物了,你记得好好跟他出去玩,对了,他今年送你啥啊,给我看看呗?”
卢旭青他们几个是和两人从小玩到大的,对于贺程和程晨橙的真实关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甚至还知道,两人和夏砚之间这让人觉得有些狗血的关系。
所以贺程一大早就到楼下踹门时,几人除了哄着,也一时没有办法。
毕竟今天是个特殊日子,而寿星本人,很悲惨地过了个并不怎么值得庆祝的生日。
几个人也没法完全把错怪在夏砚身上,毕竟对夏砚来说,程晨橙才是喜欢的人,但一点都不埋怨,是不可能的——就算贺程不是他喜欢的人,好歹共处这么久,关系也如此亲密了,怎么能连好朋友的生日都给忘了呢。
因而在夏砚前两次打电话来时,几人虽未明说,却也是暗自希望贺程这回可以硬气一点,别再那么好哄了。
他这回的确也争气,脸色从早上开始,愣是没回过温,就算是夏砚主动打电话来,也很干脆地用几个嗯就把通话给终结了。
至此,几人也觉得算是出过了气,此时夏砚第三次再打电话过来,他们都已经不迁怒夏砚了,再加上他这么温柔地讲话,更是心软得恨不得直接把贺程五花大绑了给人送回去。
现在贺程依旧如此冷淡地回应,几个人的态度反而开始变了。
一个个挤眉弄眼的,拼了命地想让他再多说点话。
——像往常那样就行。
贺程选择性眼瞎,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动的数字,森着脸又想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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