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那个创可贴还在,可他看上去真的一点也不痛,整个人在晚风中放松又舒展,还惬意十足地喝可乐,“你喝吗。”郑栖终于问了一句。
余旸摇头。
郑栖朝余旸抬了抬手指,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余旸凑过去,郑栖的呼吸尽在耳畔,“可乐真的太难喝了——”“嗯?”余旸抬眸看他,很快,郑栖的唇覆上来,比晚风更温柔,在高空又昏暗的角落静寂亲吻余旸,他呼吸很慢,带着淡淡的眷恋,“可乐没有气泡。”
看着你进操场,即使很不开心,也要努力奔跑起来,朝天空喊一句‘唔呼’,喊完仍不解气,要爬在杠上,坐在高空中背对人群,宣誓心中不满。
余旸呼吸颤抖,郑栖多半是知道了,有点害怕郑栖怪他管得太宽,他试着躲开,郑栖的呼吸追过来,吻住他,所有情绪藏在唇舌间,那些说不出口的感激、心动、懂得,一并融化在这个吻中。
天空彻底暗下来,不远处亮着路灯,俩人坐在最高处,分享同一枚章鱼丸。
郑栖喊他:“余旸——”“嗯?”
“余旸。”
“干嘛。”
“余旸……”郑栖敛着眉眼。
“你喊我干嘛。”
“老婆。”郑栖侧过脸,想着这几年一直在奔波,他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我有家了吗。”
“废话。”余旸眼里晃着泪光。
——其实我并不知道婚姻是什么。
余旸想起之前郑栖说的话,其实他也不懂婚姻,多少人在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尽管殒身者是少数,大部分人要回归鸡毛蒜皮和无休止的争吵。
如果结婚对象是郑栖,余旸还是愿意一试。
想有一个家,分享快乐,也分享疼痛,相互守候。这算不算婚姻的意义。
第57章 在发抖
直到消灭所有章鱼丸子、喝完气泡殆尽的可乐,郑栖才觉得余旸情绪好了点,他清了清嗓子,问:“你撒了多少钱。”
余旸侧过脸:“不要你管。”
郑栖语气很无奈:“拜托,下次撒钱想想我,我每天都要还债好吧?”说完,他挠了挠头发,像是有点无语,今天回去得另记一笔钱,本来按照正常计划,就算他跟吴峰有点不愉快,他还是会跟吴群友谈,肯定不会赔这么多。现在想想,还是吴群友老道,怎么着都不亏。
保不齐吴群友还要回去谢他那个表弟,吴群友哪肯做恶人。
“不要你还的。”余旸说。
郑栖将脸颊埋在臂弯处,轻笑出声:“咱们回家吧。”
这时候操场人渐多,飞虫在灯下萦绕,还是学校让人觉得心安。快要到达地面时,余旸忽然转过身体,反手抓住金属杠,朝郑栖抬下巴。
郑栖秒懂,直接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余旸。
两人朝操场赛道走,牢牢地牵住对方,好像都在弥补未能在校园牵手的遗憾。现在想想,还好没在校园恋爱,那种恋爱经不住考验,不像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坚定地站在彼此身边。
幸福讲究时机,婚姻也是。
良久,郑栖定定地出声:“年终赛结束就好了。”他看着余旸,目光深邃而沉静,“之后我想做点别的事情。”
“什么事?”余旸问。
郑栖想了想,“按部就班上班肯定不行。”他呼吸很沉,“我想好了告诉你。”
估计他心中已有打算,余旸只是点头,问:“年终赛很重要吗。”
郑栖说:“很重要,奖金翻倍。”
这场比赛所设荣誉与奖金像磁石一样吸引郑栖,他太渴望这样的机会去证明自己——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断职业发展,结婚以后,他来回两地奔波,为的不就是踏实过日子,真正给余旸幸福。
“训练强度会更大吗。”
“会。”事实上赛事难度也随之提高,风险与收益并行,郑栖不想让余旸担心,没说太多细节。
余旸心想,到时候只要有空就带老胡一起去看郑栖,属于老胡的太空背包他早就买好了。
说来也是奇,郑栖最早特别不能忍受老胡,到现在竟然能跟老胡和谐相处,有时候郑栖在书房用电脑,老胡会跳上桌,再习惯性地蹲在郑栖肩头,眯着眼,像在是打盹儿。
每当郑栖动一下,老胡会微微睁开眼。
“你下去。”郑栖说。
老胡像是没听见,继续闭目养神。
郑栖哄猫哄出经验了,先往老胡脸上吹气,老胡睁开眼睛,朝郑栖凑过去,一脸有什么好吃的快给我的表情。郑想特别不能忍这种时候,那块黑斑真是巨明显,简直要怼到他眼皮上了。
到最后老胡白期待一场,又把脸转过去,几秒后,它忽然皱起鼻子,黑斑随之动了动,张嘴,露出锋利的小牙齿,鱼干在它嘴里嘎吱直响,不少肉屑掉在郑栖肩上——郑栖就这么一脸木然地喂猫。
说喜欢吧,也没有很喜欢;说很嫌弃,也还能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凑合着呗。
小鱼干吃到末端,老胡东嗅嗅,西闻闻,确定再没有鱼干了,敏捷地跳下来,猫爪子踏在桌上,像雪花一样毛茸茸的形状,郑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老胡听见声响,以为还有吃的,回头,用黑斑鼻子对准郑栖,郑栖挡住眉眼,还懒懒地挥手,示意它快点走。
其实郑栖有张开手指偷看,但桌上已经空无一猫,好吧,相互瞧不上。
为了准备年终赛,郑栖这次换了新的训练场地,这段时间跟他切磋技术的车手更多了,余旸经常看见骆教练在群里发视频。单看动作,应该是特技赛。
那天是阴天,余旸像往常一样坐休息区,不知道为什么,他左眼一直在跳。再看赛道,障碍物与凹坑泥地遍布,前路充满阻拦,郑栖全副武装,俯身压低重心,再加速,连人带车腾空而起,机车和车手在空中形成一道风景线,余旸的心揪成一团,好半晌才心跳如常——车子颠簸落地,泥泞溅得飞起,有几道挂到郑栖赛服上,车子嗡鸣,后轮陷在泥泞中打转,前方在倒计时,眼看时间不多了,郑栖竭力控车,弓着背脊,终于带着车子甩开泥泞。
特技赛玩心跳,余旸总算体会了。
中途郑栖过来休息,余旸悄声问:“现在还能退赛吗。”他真的好担心郑栖。
郑栖喝了一口矿泉水,目光定在赛道上,像是没听见。
余旸凑近了些,顺着郑栖的视线看过去,他在认真看队友训练,时不时抬头看天,瞧见烟灰色的云,眉峰微微皱了一下,余旸用手肘碰了碰他:“我跟你说话呢。”
“嗯?”郑栖侧过脸,余旸撞见他的眸光,眼里有一种少有锐利与坚定,几乎不用多问,余旸好像知道答案了——郑栖特别想赢,他要征服这场比赛。
余旸打消了念头,只嘱咐道:“一定要小心。”
郑栖笑了,声音很轻:“那当然,”他喝了一口水,咽下去的时候表情认真,“我没了,你怎么办。”
“你乱说什么——”余旸气得拍他肩膀。
郑栖习惯性地缩脖子,又好声好气道:“不会有事的,”说着,他从衣服中扯出一根红绳,是余旸之前给他求的平安扣,大师说这东西开过光,特别灵,求什么得什么,“放心了吧。”郑栖说。
当初余旸让他戴的时候,郑栖一脸不信,总觉得余旸在搞封建迷信,余旸说宁信神佛,不可轻视,保不齐那天神佛讨债来了。没想到郑栖竟然随身携带,余旸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这种比赛不比平时,需要应对更多突发情况,车手得保持高度集中。余旸感觉得出来,只要他待在训练场地附近,郑栖总会分心,通常练几圈下来就会来找他,问他热不热,要是觉得无聊,他包里还有 iPad,可以看看剧。
余旸摇头,很懂事地说:“我晚上就回去了,你专心比赛。”
天空处传来一阵闷响,云层像烤焦了一样,泛着烟黄,风来了,吹得空气温热,像是滂沱大雨要来的前奏。果然,不远处后有人吹口哨,似乎在示意车手们休息一下。
郑栖看表:“我六点还有训练。”
余旸刚想说什么,耳旁响起骆教练熟悉的声音:“没事,我送小余去高铁站。”
郑栖没说话,转而看向余旸,轻轻抬眉,在询问余旸的意见。如果余旸不愿意,他可以训练完以后专心送余旸,谁知余旸一口答应了:“好啊,”说着,他看向郑栖:“你安心训练。”
“郑栖——”不远处有人喊他,余旸背好双肩包:“你快去吧。”
郑栖回头,眼里盛满不舍,终于还是沉默地点头,伸手揉了揉余旸的头发。
今天有点奇怪,这样闷雷不止,雨却没有落下来,这样也好,免得进站前,余旸还要淋成落汤鸡。即将安检时,余旸回头,朝骆教练挥手,骆教练站在不远处,示意他赶快进站。
旅客们过安检门,行李箱依次进入传送带中,余旸也不例外,像往常一样等待旅行箱出来,手机忽然震了震,余旸本来没打算看,他的旅行箱快要出来了。
震动声不止,他终于拎住箱子,将手机拿出来一看,是群聊信息——叶泽林发来一条视频,时长 30s,画面停在最后一帧,车手飞摔出好远,人车最起码分离数十米。
闪电划破天空,闷雷撵来,余旸的手腕在发抖。
第58章 小炮仗
车站传来广播声:“列车即将到站,请您携带行李物品排队检票……”LED 巨幅屏幕上滚动着车次信息,余旸拨开人群,朝出口冲去:“麻烦让让、让让——”雨势落下来,出租车堵在路口不断鸣笛。
“师傅,走吗?”余旸敲了敲车门,他出来连伞都没打,雨水顺着两鬓流下来。
司机放下车窗,摇头道:“我在等乘客,你用手机叫车吧。”
余旸不能多看手机一眼,那条视频他看了,车型和车服他太熟悉,再看一眼会窒息,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拦住出租车原路返回!这么在雨里奔走,终于找到一辆亮起绿牌的车牌,余旸飞速系上安全带,“师傅,快点!快!”
车子转弯,疾驰在大雨里。
那三十分钟特别难熬,余旸忍住情绪,时不时查看微信消息,他还在给郑栖打电话,但‘嘟’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群消息零零星星地弹出,是罗睿发的语音:“叫救护车了,别慌啊,有兄弟在——”后半段语音嘈杂,隐约听到救护车在鸣笛。
水汽弥漫挡风玻璃,雨刮左右摇晃,红绿灯模糊在水光中,看着倒计时,余旸几乎能想象的出来——估计叶泽林原本在录赛场训练实况,没料到事故突发,所以才有那么半截视频。来不及撤回是大家都在帮忙救援,雨又那么大,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余旸心急如焚。
很快,骆教练发一个定位点,余旸点开一看,连忙让师傅重新调整导航。
“市中心医院吗,还有 10 多公里。”出租车司机转动方向盘,顺便看了一眼后视镜,乘客脸色苍白,他宽慰道:“很快的,前边车道宽。”
余旸声音很轻,怔怔地望向车窗外:“麻烦快一点。”
广播声骤停,前面车辆行驶缓慢,司机找了个机会变道,慢慢开了一会儿,雨水拍打车窗,速度提上来,雨水在玻璃上挂出一道水线。
余旸几乎将与郑栖相关的电话打了个遍,只有吴岩接了电话:“余旸?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余旸长话短说:“人怎么样?”
“——在急诊,”吴岩那端声音嘈杂,像是有病人在吵架,“这儿有我们,你别瞎担心。”没等余旸应声,他就把电话挂了。
下了车,余旸朝急诊科直冲,今天医院的人特别多,雨天地面湿滑,伴着婴儿啼哭,更显得周遭人声嘈杂,余旸拨开遮挡帘,好几个家属对他心生不满,他急得眼眶发酸——没有,这里没有郑栖,也没看到车队里的任何人。到最后,他找到服务中心,跟护士描述郑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今天、有没有摔车的?个子很高,从摩托车摔下来的那种——”护士思索了一会儿,面带迟疑:“你去五楼看看,骨科。”
“几号房?”
“五楼,直走左拐,509。”
“伤势严重吗?”
“不清楚——”电梯难等,余旸直接走楼梯,楼道光线昏暗,偶尔下来几个动作迟缓的病人,目光古怪地看着余旸,余旸将挎包扔到背后,爬到五楼时,他用手背揩额头,这才发现浑身湿了大半,分不清雨水与汗水。今天摔车的人是谁?是谁他都不愿意,手机震了震,余旸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好友通过申请,对方 ID 很简单,就一个字‘凯’,“余旸?”
余旸赶忙拨通季凯的语音电话,问:“你们在哪儿?”
听筒传来护士要求家属让让的声音,季凯瞬间反应过来:“不是郑栖——”余旸不相信,继续追问:“不是说从急诊过来的吗,我找了一路,没看见人。”
“郑栖去缴费了,”季凯握住手机,“他可能没看手机,你在哪儿?”我带你找郑栖,后半句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季凯从人群中看到一个人——浑身湿漉漉的,T 恤紧贴心口,短发乌黑又凌乱,他握紧手机,忙不迭地探寻四周,电话还没挂,季凯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带点憋气音。
下一秒,视线交错,季凯迎上一道目光——他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先是蓄起泪水,濒临崩溃的边缘,眼里交织委屈、担忧还有沉甸的愤怒,他很难想象这种目光出自余旸,所谓一眼万年,季凯说不出一句话来。很快,他发现余旸在看谁,郑栖从侧过面走来,手里拿着一堆收据,也像在找人,季凯手腕微颤,视线停在余旸身上,手却按住郑栖的肩膀:“余旸在找你。”说着,他推了郑栖一把,好让他看清余旸所在的位置,他步伐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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