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舸道:“我今天就走了,办了个转学,来拍个东西。”
戴佑下意识问:“拍什么?”
“你直接进来吧,别在外头傻杵着。”
“就是,都是自家人。”
“转哪去啊船哥?”
“就是,告诉我们,好去找你玩啊。”
“高考还回来吗?”
陈舸笑笑,“高考不回来了,可能要高考后才能再见了。”
他带着东西从走廊大步走到前门,穿过讲台,用一台屏幕满是裂痕的手机仔仔细细拍下黑板旁边的成绩单。
从高一第一次摸底考开始,一张一张拍,一直拍到这学期分班考。
还有成绩单上方的四个贴字:百舸争流。
“啊,那我们想你怎么办?”
“对啊,你就不会想我们?”
陈舸把手机揣回裤兜里,“我想你们就看看豆子和谢澜的视频,你们想我……就想吧。”
教室里顿时一通狂笑,陈舸也淡淡地笑着,他拍好照就要走了,路过董水晶的桌子,随手把一只搂着Pride圆牌的猫头鹰玩偶放在她桌上,低声道:“帮我保管一下,谢谢。”
董水晶没吭声,把东西揣进了书包。
“走了啊。明年高考,四班加油。”
陈舸站在班级门口,定了定,回头冲大家挥了下手。
“各位,我们顶峰再见吧。”
第63章 私信
陈舸走了。
猫头鹰们上课全神贯注,下课跑跳打闹,一切看似如常,但又消沉得那么明显。
无声的离愁。
谢澜一天里也走了几次神,说不出在想什么,甚至不知到底跟陈舸有没有关系。
最淡定的还是窦晟,所有和陈舸有关的话题,他都不参与。
下午大课间,窦晟从外头回来把奶茶放在谢澜桌上,低声道:“我有点胃疼。”
谢澜愣了一下,“胃疼?”
印象里窦晟只在脚崴那次喊过疼。那次他夸张得要死,这回却不怎么出声,放下一句话就钻回位子上趴着了,头埋在一侧肘弯里,另一手搭在胃附近,动也不动。
谢澜接杯热水回来,刚好碰见戴佑。
戴佑道:“他初中得过浅表性胃炎,偶尔会犯病,请假回去歇歇吧。”
谢澜连忙点头,把水杯交给戴佑,自己转头往外走。
去办公室路上,他才笨拙地把戴佑说的几个字拼对,在网上搜出病症描述,看了半天才大致明白。
应该算是chronic shallow gastritis,谢景明也有这毛病。
知道是什么就好办了。赵文瑛今天刚好在家,谢澜给她和小马分别发了信息,又去找胡秀杰拿假条。
请假的过程挺顺利,只可惜谢澜自己没假,毕竟胃疼的不是他。
送窦晟往校门外走时,窦晟有些无奈道:“其实真不至于,我睡一会就好了。”
“你嘴唇都疼白了。”谢澜心疼地捏了下他的手,“我也请了三天宿舍的假,放学就回去。”
窦晟嗯了声,“那你一个人乖乖上课啊。”
“知道。”
说是这样说,但把人送走,谢澜之后的课几乎都没听进去。
他想问窦晟怎么样了,又怕打扰他睡觉,一直纠结到快放学,窦晟主动发微信说疼劲过去了,他才稍微放松点。
路上堵车,到家已经九点半,窦晟就躺在一进门能看到的沙发上刷手机,身上盖着张薄毯,赵文瑛坐在旁边看电脑。
“回来了啊。”窦晟一仰头瞅见谢澜,把毯子丢开下地,“我已经好啦。”
赵文瑛撇嘴,“好了你也把拖鞋穿上,胃病怕凉。”
窦晟哦了声,掉头回去趿上拖鞋,晃晃手机,“《弦上少年》OST三个入围制作人的名单出来了,B站占了两个,你和阿泽,还有一个叫嘉达先生,我刚才查了查,是个厉害角色。”
这些谢澜回来路上就知道了。
嘉达先生是很有名气的编曲人、音乐制作人,三十三岁,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编曲与钢琴双精。他刚上大学时因为随手发在校内网上的原创编曲走红,国内热门影视动漫的编曲都少不了他的身影,虽然本人没入驻B站,但却养活了一系列搬运号。
《弦上少年》官方很会搞事情,已经明摆着要把主编曲的位置定给嘉达了,但却开了PK环节,把三人前期交上去的原创编曲demo挂上网页,设立28天投票期,按照人气高低来定主编曲的位子。
三人的demo都已公开。阿泽的编曲挑不出错,但也没太多惊喜,嘉达的则旋律一出来就把他惊艳到,高下立判。
谢澜没学过专业编曲,一直随性,在他自己听来,跟专业人士的成熟度差了不是一点。
通票通道要今晚十二点才开,但他已经知道无缘了,也没多在意。
窦晟道:“我听了听,还是你的好。”
谢澜一愣,“嗯?”
“他编曲是很厉害,一小段就很燃,但是商业味有点浓。”窦晟拿起一旁的ipad,“我刚才把他能找到的作品
全听了一遍,其实他还没红时跟你有点像,情感渲染力强,现在可能是太成熟了,反而走不到心里。”
谢澜震惊,“你不好好睡觉,听他的歌干什么?”
窦晟笑道:“看看我们有几分胜算。”
赵文瑛闻言在一旁说,“我也觉得是。跟着他听了半天,我也觉得澜澜的比较好。”
“是不是?”窦晟难得跟她统一战线,“我也觉得是。”
谢澜哭笑不得,“你赶紧休息吧,吃药了么?”
窦晟点头,“吃了,胃已经不疼了,你放心吧。”
“嗯。”
赵文瑛就在旁边,谢澜心里焦急,但不敢表现太多。
毕竟心里有鬼,他生怕把握不好分寸,被赵文瑛瞧出点蛛丝马迹。
他犹豫了一会后拎起书包道:“那我先上楼洗澡,你要是能睡着就早点睡觉吧。”
“嗯嗯。”窦晟默契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站在卧室门口,楼梯底下看不见的地方,窦晟才攥了一下谢澜的手。
“真没事了,别担心啊。”
谢澜叹气,“怎么会突然胃疼?”
窦晟嘀咕道:“可能是中午冰可乐喝得急了,也可能就是胃自己没事找事。我胃病好久不犯,按时间算也差不多该犯一次。”
“……你也太……”
楼梯底下传来脚步声,谢澜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推开房门回自己屋。
他快速洗了个澡,出来时赵文瑛还在隔壁。
从声音上判断,赵文瑛应该是站在窦晟门口,正盘问饮食起居。
平时她一副心很大的样子,这会却和所有抱怨孩子不爱护身体的妈妈一个样,把窦晟最近几天吃过什么全问一遍,批评他喝冰饮料和熬夜。
窦晟嗯嗯啊啊地应着,声音很低,有时谢澜会听不见他说话。
过一会,那边说话声停了,赵文瑛敲开这边房门,端着水果和饼干进来。
赵文瑛温柔道:“澜澜吃点宵夜吧,你们这些孩子晚上都得吃点东西才能学习。”
谢澜连忙说谢谢,说完又有些尴尬。
桌子上空空如也,他回来半天,一直惦记窦晟,压根没开书包。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窦晟吃吗?”
“他胃疼应该空一空。”赵文瑛摇头,“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饿,我煮点粥保温着,你要是饿了就自己下来盛。”
谢澜点头,“好的。”
“我明天还要出差,我在窦晟书包里放了两种药,你帮我提醒他明天饭后吃,间隔半小时,要吃两天,每天三顿。”赵文瑛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捏了捏,低声道:“平时你帮阿姨看着点窦晟,他身体底子不错,就有这么个毛病,眼看着夏天了,凉的东西不能吃太猛,更不能和很热的东西一起吃。”
谢澜连连点头,“我会注意的。”
赵文瑛拍了拍他,笑道:“你也一样,你俩都注意点。”
赵文瑛走了,谢澜惦记去隔壁看看窦晟,单独待一会。
但赵文瑛每过一会就上来看窦晟一眼,从九点半回家,到快十二点,谢澜竖着耳朵听隔壁风吹草动,始终找不到机会。
十二点刚过,距离上一次赵文瑛有动静已经十几分钟了,谢澜刚下定决心要去隔壁看看男朋友,一拉开门,和门口的赵文瑛照了个面。
谢澜:“……”
赵文瑛端着热水正要敲窦晟的门,惊讶道:“澜澜还没睡啊。”
谢澜:“嗯……现在就睡。”
回屋,关门,关灯。
隔壁传来窦晟麻了的声音,“我真没事了啊……”
“没什
么事?”赵文瑛语气不悦,“你有事也就会挺着,真有了溃疡要做胃镜,你就去受罪吧!”
手机震了一下。
-豆子医生:睡吧……我妈母爱爆发了
谢澜叹气,躺到床上,在黑暗中看着屏幕上的字。
-病入膏肓:你真的没事了么?
-豆子医生:嗯,我现在可能是耳朵有事,听唠叨听多了,耳朵里有回音。
谢澜低低笑了几声。
-病入膏肓:阿姨很好。
-豆子医生:你还好吧?我怕你会想肖姨。
谢澜看到肖这个字时愣了一会。
肖浪静走这两年,每每看到别人妈妈关切的画面,他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但唯独这次没有。
-病入膏肓:我没事,就想和你单独待会。
-豆子医生:唉,我也是,想要男朋友。
-豆子医生:猫猫哭泣.gif
赵文瑛忽然提高声音,“你能不能听我讲话,不要玩手机了?”
谢澜手一哆嗦,匆匆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不敢再发了。
好在赵文瑛没有翻看孩子手机的习惯,又道:“等我一会啊,我再给你灌个热水袋,今晚不许开空调了。”
许久,微信再次震了一下。
窦晟分享了一首小提琴曲过来,说道:晚安,男朋友。
谢澜回复:晚安。
他戴上耳机,闭上眼,却没能立刻睡着。
也是今天才忽然意识到,他和窦晟的生活环境一直很自由。
赵文瑛多数不在家,所以无论在家还是学校,他们可以随时随地黏在一起。像今天这种想见却心虚不敢见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可越是有顾虑,心里就越痒痒。
耳机里是小提琴优雅舒缓的声音,谢澜辗转反侧好几次,才终于睡着。
但他没睡踏实,夜里外面下起雨,一个低沉的雷声滚过,他一下子醒了。
01:45。
手机白光在黑夜中莹莹地亮着,微信上有个小红点。
是窦晟在互道晚安后一小时发的。
-豆子医生:想你了。
屏幕上小小的三个字,却让谢澜的心跳慢了一拍。
窗外雨声喧嚣,但雨夜却如是静谧。
隔壁没动静,估计窦晟也睡了。谢澜犹豫片刻,还是回了一条。
-病入膏肓:醒了,外面在下雨,我去倒个水。
-病入膏肓:我也有点想你了。
他放下手机又止不住地叹气,用力揉了揉脸颊。
明明就住隔壁,搞成这样。
他无语下床,随手拎起水杯,推门出去。
软底拖鞋踩着地面没有一点声音,梧桐贴着谢澜的脚边跟他一起走,这只猫一贯高冷,但又有些黏人。每当谢澜在家时,它都一定要跟在他身边,走到哪陪到哪,用软乎乎的毛蹭着谢澜的脚踝,脾性竟然和窦晟有点像。
一人一猫一起下楼,谢澜没开灯,就用手机晃着亮。
刚下了几个台阶,外面又打了一个雷,他忽然觉得身后某处的雷声微妙地比其他方向传来的清晰一些。
谢澜心里一动,回头看去,果然见窦晟出来了。
窦晟穿着格子睡裤,上身是熟悉的黑背心,头发有些乱。
他手上拿着手机,站在楼梯顶端,冲谢澜勾了勾唇角。
梧桐罕见地轻轻叫了一声,说不出是咪还是嘤,像在对人类撒娇。
外面又是一个闷雷,谢澜的心情却忽然变得很好。
他无声地掉头上楼,站在楼梯顶端,低声道:“胃不疼了么?”
“早就不疼
了。”窦晟叹气,眸中掩过一丝惆怅,“早知道不回家了,难得生病,还以为能得到男朋友的安慰呢。”
难得生病?
谢澜无奈,小声说,“胡秀杰说你高一时也犯过病,所以给你批了三天晚自习的假。”
窦晟嗯了声,“初中的老毛病了,轻易不犯,每次犯病就要难受三五天。”
提起初中,谢澜止不住地往窦晟父亲的事上想。窦晟像是知道他想什么,捏了捏他的手,主动道:“人果然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亏待身体,心情会好,身体却不会恢复,亏大了。”
谢澜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又忽然蹙起眉。
很久没提起窦晟从前的事了。
从三峡回来,他和窦晟的关系就有些微妙。
他们很亲密,在若干个有意无意促成的时刻,偷偷拥抱接吻,心跳和悸动。
但又好像很谨慎,窦晟像在小心维护着一层薄薄的窗纸,不敢去戳破似的。而谢澜总是在仓皇中忘记深究,不知不觉已经快一个月了。
直到这次旧事重提,谢澜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看了窦晟一会,状似随意道:“你那时候心情是怎么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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