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是抱着较劲和捉弄的想法刻意培养他的亲近,一个弱小的人类,尽管装着异界的灵魂,弱小依旧弱小,他依然什么也无法改变,他也依旧可以轻易掌握他的生命。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温斯特靠在椅子里,一手撑着下巴,凝视着蓝烟。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曾经为了找到贝姬的下落,把蓝烟抱走了,找来了老占卜师奥古斯塔斯·加西亚用他做法占卜,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见过贝姬的人,那晚结束后,却并没有把他送回去,只不过那时是心中烦闷,就坐在床边思考贝姬的事情而已。
他可以确定不是因为蓝烟的外貌而影响,尽管这少年确实在外貌上拥有骄傲的资本,只能是他的性格,他的一次次让他出乎意料的举动,他的每一个嬉笑怒骂,都让这副皮囊煜煜生辉,甚至是那小小的嚣张和蛮横,都牵动人心。
就在今天,他听见了他说他想要他的真心,他想要他的真心是为了活命,那他想要他的真心呢?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践踏吗?让这个无礼的异界人知道冒犯上位者是什么样的后果?不,他早就不想这样做了。
他只是,无法再忍受这个人从自己身边消失,无法忍受自己精心养护的,当成宝贝一样的东西,被别人拿走,践踏,仅此而已。
蓝烟醒来时还以为温斯特已经走了呢,在房间里唉声叹气了半天没赶上温子号特快列车,然后就看到了温斯特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口,顿时眼睛一亮。
“现在还是下午呢,你怎么不睡觉啊?”蓝烟问道,外头出了点太阳,佣人看见温斯特进来,连忙拉起了半边窗帘,但事实上那阳光根本不能撒进房间里。
“跟他们商议了一些事情。”温斯特说道,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雕着玫瑰的纽扣金光闪闪。
蓝烟拍了拍旁边的圆椅,示意他坐过来。
温斯特顿了一下,才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蓝烟刚才洗漱过了,现在正等着佣人把餐点端来,他一觉睡到下午,烧已经退了,伤口也上药处理好了,精神好了很多。
壁炉里火焰烧得旺盛,房间里很暖和,蓝烟穿着薄薄的睡袍,披着一件外套,他这段时间真是瘦了太多了,但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
这是他精心饲养的人,他的血肉都被他当成宝贝一样珍惜,落进别人手里却去了半条命。温斯特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贝姬殿下呢?她怎么样了?”蓝烟问道。
“休眠了,这次可能要很久才会醒过来,已经被她母族派人接回去了。”温斯特说道。
“那小孩呢?那个孩子呢?”
温斯特挑了挑眉头。“当然是跟着她一块儿回去了。”再养一个熊孩子,他可受不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圣歇里耶?”佣人端着食物进来了,摆了张小桌子放在床上,让他不用离开温暖的被窝,这种病人的待遇,蓝烟表示他已经享受过很多次啦。
“今晚回去吧。”温斯特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巴克他们前天就送进爱森米斯的监狱里了,还有其他的亲王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哎?”蓝烟奇怪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走,他们都在等你,那就说明冈格罗这边的事情早就处理完毕了吧。”
温斯特:“……”
“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蓝烟说道,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温斯特这样疲惫的样子,因为无论何时他都风度翩翩神采奕奕,他是真王陛下,圣威时刻压制着底下的人。
“这将近两个月都没有怎么睡觉。”温斯特闭了闭眼睛,又撑直了身体。
“啊?”蓝烟惊讶道。“那您可真6。”
“失眠。”温斯特说道。
“血族也失眠?”
“嗯,现在才感觉有点困了。”
“那你赶紧回房间去睡觉吧。”
“我先在这儿眯一会……”温斯特说着,一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他怕回房间后又睡不着了。
如果说蓝烟因为只有温斯特才知道他异界人的身份而在他的面前真正放松,那温斯特又何尝不是呢。
有个人他不争不抢,他无欲无求,心思单纯干净,他弱小到无法威胁到你一毫,他只能靠你的庇护活命,现在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那温斯特又怎么不会放松下来呢。
他孤单了很久,他其实,也孤单了很久。
温斯特居然真的就这样睡过去了,靠在绒椅里,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睛闭着,长长的黑色睫毛宛如小扇子,看着居然莫名有点乖巧,毫无防备的沉睡的样子……
是真的沉睡,睡得可沉了,蓝烟推了他一下,他就往前一扑要跌倒到地上,这哪是睡沉了呀,这是睡死了吧?蓝烟赶紧扶住他,一旁的佣人也赶紧来帮忙。
“快去叫人过来,把陛下扶回房间。”佣人朝旁边喊道。
“嘘!”蓝烟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别叫人,把他扶到我床上吧,让他在这儿睡会儿。”温斯特肯定不会希望自己这种状态被很多人看见,所以,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地好。
两个佣人听他这样讲,只好与蓝烟合力把温斯特拖到了他的床上,至于为什么用拖的,当然是因为真王陛下太重了。把他弄好,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要是有人来找他,就说他在我这里休息。”蓝烟命令道。
“是,蓝烟少爷。”两个佣人行礼后就退下了。
蓝烟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已经认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现在温斯特就是他最大的靠山,只要温斯特不丧心病狂地把他送人,那都可以待得住。
在没有更好的打算之前,他只能想办法把自己跟温斯特的所有利益相关紧紧捆绑在一起。
迪基伯爵正带着早就准备好的歌伶美人去找真王陛下,前些天亲王布拉德利一直呆在陛下身边,他不敢越级上去套亲近,早就听闻陛下喜欢听人唱歌,所以美人也一直没有送出去。
走廊里,两名佣人正与他们迎面走来,朝迪基行礼,迪基问道:“陛下还在书房议事吗?”
“没有,伯爵大人,会议已经结束了,陛下现在正在蓝烟少爷的房间里休息。”佣人说道。
迪基稍稍惊讶,而后又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朝着佣人摆了摆手。他就说嘛,陛下绝对跟那个白灵的关系不同寻常,不然为什么早就可以回都城圣歇里耶,偏偏又等了两天。
迪基让身后的歌伶也退下了,边走边想,说不定这次这么兴师动众地讨伐巴克,也是因为那个白灵的关系呢,毕竟陛下是个仁王,尽力维护氏族之间的平衡就是为了避免战争,可这次,却杀了那么多人直接闯了进去,说实话这与他仁王翩翩绅士以礼待人的习惯完全不符。迪基想起那天他冲进巴克地堡大开杀戒的模样,那哪里像是仁王了,那完全就是一只被抢了宝贝的恶龙,被觊觎美人的暴君。
说句实在话,真王陛下的实力还真是深不可测呢,多少年没见过真王陛下出手了。迪基也七百多岁了,是在疯子布拉德利身边活得最长,待得最久的一个长老,有这般本事的吸血鬼,自然也是心思玲珑了。他摇摇头,感叹着,仁王是假的,那些人应该会消停几年了。
第63章
寒冷的严冬就要过去,温度上升,肯巴特城外,伯哥鲁河的河水终于要解冻了,这个冬天许多人都过得很艰难,靠着船运赚钱的商家们没有预料到天气会这样严峻,冻坏了生存之本的船只,在即将到来的春天里破产了。听说河水结冰那天,许多人都听到了那些巨大的木船们被冰面挤压时发出的痛苦□□。
而肯巴特又是梵卓领地内重要的水上交通枢纽,正处在亚布塔河与伯哥鲁河的交界处,停放过夜补给的船只更多,损失的也更多。
外肯巴特依旧热闹非凡,只是在河水解冻之前,码头再也无法热闹起来了。
内肯巴特的地理位置比外肯巴特高一些,如果你要从外肯巴特进入内肯巴特可要行走好一段上坡的路程。掌管肯巴特的是梵卓族的大长老克伦威尔·赫德森·梵卓公爵,他的灰色尖顶城堡也建立在城中的最高处,沿着主街攀沿而上便一眼就可以看得到,那气势磅礴的城堡也成了城中的标志建筑。
这座灰色的城堡全部由灰色的巨石建成,城堡前后的庭院都种满了高大的有着宽大叶片的常青树,半遮半掩地围绕着城堡,只留下了一条幽深的石子路。由于常年被树影围绕,城堡里更是阴冷渗人,像个散发着冷气的冰块,这种感觉,当你进入庭院时就能直观地感受到。
黎明时分,温斯特带着蓝烟等人赶到了肯巴特,进入了克伦威尔的城堡。东方出现了薄红,今天会是个大晴天,他们无法在第一缕阳光洒下前回到圣歇里耶。
蓝烟是在路上醒来的,他被温斯特裹在了一张大毛毯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温斯特漂亮的下颌,耳朵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
然后这风声停了下了下,黑发的克伦威尔带领着两排佣人已经等候在了大厅的入口处,穿着薄薄的黑色衣服,不同于外头阴冷,城堡里倒是温暖如春。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真王陛下抱着的那团东西,正猜测着是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银色的脑袋探了出来,立刻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陛下是真的把这个白灵当成宠物在养了吧?他想着。随即恭敬地朝着阔步走来的温斯特右手抱胸行礼。“陛下,欢迎您回来。”
温斯特微微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都是大长老克伦威尔坐镇的。
“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荣幸。”克伦威尔公爵低头说道。“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您是打算先用餐还是沐浴呢?”
蓝烟用细瘦的手指戳了戳温斯特的胸口,示意可以把他放下来了,一旁有佣人上前来,想接过他,不要了吧,他又不是残废,他是有脚的。但,温斯特都没有理会。
“我先带他去房间。”温斯特说道,这个他是谁不用言说。
“好的,陛下,您跟我来。”克伦威尔说道,在众人面前他对温斯特是绝对的遵从,只有私下会放松些,没有这么严肃,这么恪守礼法。
蓝烟的房间被安排在了温斯特的旁边,谁打点过不言而喻,在此之前,还曾被安排在佣人的房间里住下过,就是陪贝姬去瑟泰特生产的那次。
房间里很暖和,壁炉烧得很旺,蓝烟有些冰冷的脸颊一下就热了起来。
温斯特把他放在床上,转身对佣人说道:“给他拿点吃的,分量不用太多也不用太油腻,他的病还未痊愈。”
佣人领命退下。温斯特也准备离开,蓝烟连忙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儿?”他问道。
温斯特低头撇了一眼蓝烟拉住他的手,那纤细的手腕还缠着丝质的绷带,更显得细瘦,他们很少有肌肤上的接触,无论做什么,无论靠得有多近都像是有一层薄薄的膜把他们分开,就像是两根有着各自方向的线,虽然偶尔齐头并进,偶尔分开前行,但交融是不可能的,而现在,其中一根线的方向好像出问题了,他莫名其妙地转了个弯,试图缠上另一根线。
温斯特眉头微动,说道:“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那你处理完还会过来吗?”蓝烟问道。
“来哪儿?”
“来我房间。”
“不会。”温斯特说道。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等候在门口的克伦威尔公爵轻轻‘嘶’了一声,这白灵当初多么地倔强多么地宁死不从,这还真被真王陛下养出感情来了。
“好吧。”蓝烟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他双眉微微一颦,水润的银眸失望地看着温斯特,放开了手。
他的头发被剪断后还未长长,有几撮卷曲着翘起来了,看着蓬松而柔软,倒是显得整个人都乖顺了起来。
温斯特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手,喉结滑动了一下,而后迈步走出了房间。
“陛下,我无权质疑您的安排,但是这边是白日禁区啊,您把他安排在这里不是更加危险吗?”克伦威尔说道。
“这一层还有谁住?我,你,他?”温斯特反问道。“我不会动他,你能动他?”
“嘿嘿,我当然也不会,更何况他是您的人。”克伦威尔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有着别的意味。
温斯特眉头微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去做解释,他不在意这个,不在意蓝烟耍这点手段,所以无所谓。
就像他不反感蓝烟的亲近,可也仅此而已了。
两人一起去了书房,克伦威尔向他报告最近城中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派人打听到的一些事情。
佣人端着托盘敲开了书房的木门,日头已经升起来了,但被厚重双层暗青色天鹅绒窗帘遮挡地严严实实。
地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使人行走时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另一名佣人从托盘中取出酒壶,把红色的酒液倒入了玻璃杯中,酒香缓缓在书房中散开。
温斯特接过酒杯啜饮了一口,放松下来,靠进了椅子里。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举行亲王的加冕礼了,上次给加德纳加冕时他们还在打赌下一个换位的会是哪个氏族。”克伦威尔说道。
“谁?”温斯特问道。
“梅斯菲尔德,切斯特顿,科斯塔……你知道的,就那几个人。”克伦威尔说道。“他们打赌下一届需要举行加冕礼的是妥瑞朵。”
“老亲王?怕是他们都死了老亲王都还健在。”温斯特轻笑着,而后又严肃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哀伤的神色。“好不容易找到杰罗姆,结果他却死了,老亲王这次怕是真的伤透心了。”
“是啊,只有他没来,其他的亲王都已经赶去爱森米斯看热闹了。”
“有什么热闹好看的,处理完巴克,先把他们家大长老布利斯提上来,他怕是盼着天也盼很久了。”
“布利斯的能力太弱了。”
“那也没办法,巴克这一脉的都已经拔尽了,族内只有他的资历和力量强大些。”温斯特思忖着。“这一轮的初拥名额已经给下去了,他们那边多分几个,看看能不能出几个厉害点的新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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