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尘侧过头看着,心中愈发不安自责,于是他忍不住缓缓坐起身来悄悄挪出了一个位置,半阖着眼帘冲邵林轻声道:“林哥,要是你不...嫌弃我,就上来与我...一同挤挤吧...”
楚离尘说话时衣襟松垮的搭在胳膊上,肩膀露出了一大片雪白,因为病痛折磨,锁骨明显比以往突出了许多。
虽然两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有点别扭,但也只能这般将就睡下,毕竟楚离尘实在不好意思让邵林再睡在板凳上了。
高挑的身影突然停下了动作,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邀请,邵林眼神凝滞地望向了楚离尘,瞬间惊喜得忘乎所以,差点就要把“愿意”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邵林偏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看楚离尘雪白的身子,然后强装镇定地脱了布靴,转头苦笑道:“尘儿,你赶紧先睡下吧。”
楚离尘点点头,随即就将大半张脸埋进枕头里,他看着眼前泛黄的墙壁,叹息心道,反正林哥总不会对自己这样病恹恹的乞丐有所图谋吧。
邵林暗暗平复了下浑身的燥/热后,便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待听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邵林才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子贴紧床的边缘躺下了。
安静的屋内,心跳声伴随着树上知了声,不绝于耳,不知是不是都城的夏天格外炎热,邵林穿着薄薄的素纱衣都止不住的冒汗。
看来似乎是楚离尘高估了邵林。
此时的邵林背对着楚离尘躺在床上,早就不由心猿意马了,他也是个男人,喜欢的人就躺在自己身边,怎会不激动万分。
邵林这一夜感觉比睡在板凳上还要疲累,后半夜他莫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一大片海棠花海,楚离尘身姿轻盈飘然若仙,与一华服男子相拥站在红紫相间的树下,邵林定睛一看,楚离尘眸中带笑,情深脉脉望着的男人,竟然并不是自己。
邵林瞬间心慌地叫喊着追了上去,但楚离尘全无理会,依旧笑着与那男子走向远方,越来越远......
猛然间,邵林惊醒了一身冷汗,黑暗中,他觉得心悸不已,赶忙翻了个身伸出手往前摸索起来,当掌心触碰到温热的体温时,邵林不禁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随后颤抖地张开双臂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楚离尘的腰,将他的整个身子都按在自己怀里。
楚离尘睡得迷迷糊糊,不知是不是嫌邵林楼得太紧了,当即难受的翻了个身,他用脑袋亲昵地在邵林脖颈间蹭了蹭,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似在梦里呢喃道:“王爷...热...别抱...唔...这么紧...”
虽然发丝挠得脖子痒痒的,但邵林的身躯还是蓦地僵直了,他眼神晦暗不清,想立马推开楚离尘,但后来还是忍住了,听见楚离尘如今还在梦里唤着王爷,邵林心酸比心疼更多。
邵林掖了掖楚离尘身上的薄毯后,就连人带毯地一起抱在了怀里,他低下头在楚离尘耳边哽咽细语道:“尘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了王爷?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只要你日后答应跟我走,多少年我都等得起...”
说完,邵林眼帘微阖,就着窗外隐隐透进来的月光,无声凝视着怀里楚离尘熟睡的面容,不知不觉,竟过了好几个时辰。
次日,邵林醒的特别早,以至于睁开眼时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嘴角轻轻扬起,望了一眼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薄毯里的楚离尘,情不自禁地用手一遍一遍掠过楚离尘的发尾,随即微微动了动身子将楚离尘的头移回枕上,动作细致温柔,生怕弄醒了楚离尘。
最后,邵林偷偷在楚离尘额头上落下一吻后,才穿好衣服走出了屋外。发觉天色刚蒙蒙亮,邵林忽然想起医馆里给楚离尘看病的大夫说过,多喝豆浆有助于清嗓开音,于是他准备趁早去一趟镇上的集市,好等楚离尘醒来给他磨些豆浆喝。
晨起时,万物皆朦朦胧胧。
直到思文从房里出来,邵林仍不见回来,他独自在院中洗漱,眼神却始终瞟向毫无动静的房门,以往每天邵林出门前都会把他叫醒去看顾下楚离尘,所以思文并不知道今天邵林突发奇想地起了个大早去集市,还以为他是睡过头没起来呢。
思文无聊地在院中呆坐了一会,最后实在等不及了就推门走进了屋中,里面光线昏暗,大致瞄了一眼,哪有邵林的半点踪影。
奇了怪了,人去哪了呢?
正当思文扁扁嘴欲要转身出去时,眼角余光不知瞥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然紧缩,只见床头放着两个枕头,楚离尘旁边的铺上依稀还看得出有人睡过的痕迹。
思文苍白着脸咬紧牙,心里隐隐的有什么念头闪过,快得他差点抓不住。
昨夜,他们两个居然睡在一张床上吗!?若说二人什么都没做,思文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清晨阳光徐徐升起,曙光映射下的思文五官精致,皮肤很白,虽然小脸微微扭曲,但也依旧俊秀漂亮,想必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这么好看的少年。
可然而,邵林就是其中一个例外。
思文暗暗攥紧了双拳,自己甚至比楚离尘年轻多了,可为什么邵林宁愿楼这个病秧子,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王爷也好,邵林也罢,他们一个个都把楚离尘放在心尖上,却唯独把他当破布一样,随意利用,随意丢弃。
想到这儿,思文顿时被心中涌上的委屈击得溃不成军,他气得夺门而出,娇小的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院中。
第69章 玉骨西风谁最恨
楚离尘醒来时,屋内屋外都静悄悄一片,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一般这个时候思文早该来唤他起床练字了,可现下不知怎么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离尘摸了摸身边已经凉透了的床铺,一阵不安瞬间袭遍全身,他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冲出了门外,楚离尘一边无助地在到处张望,一边哑声喊道:“思文?......林哥?”
四周无人回应。
院落里的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可楚离尘仿佛感觉不到似的,直奔向隔壁思文的房间,将要推开房门时,楚离尘的手忽然悬停在半空,他心中忐忑不安,但心中仍存有一丝希冀。
“思文...你在...啊...里面吗?”楚离尘脑袋都快贴在门缝上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微微扬高了声音,“思文,你起来...了...啊...吗?”
等了片刻,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楚离尘喉咙发紧,脸上血色一刹那全部褪尽,他立马红着眼转身狂奔了出去,然而方圆三里就只有这一处屋子,路边全是田地和茂林,他究竟该上哪里寻得邵林和思文?
楚离尘漫无目的地跑了好一段路,胸前还没好全的肋骨疼的直戳心肺,白嫩的足上也被沙石划破了好几个口子,鲜血就这么顺着脚印流了一路。
泪水夹杂着汗水一起溅落在地上,带起细微尘土。
楚离尘陡然停下步子,难过的喘不上气。
“呜...啊...”
直觉被再次抛弃的苦楚一波接一波的涌上心口,楚离尘一直紧闭的唇里迸出嘶哑的哭声,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们要不告而别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自己可以说对不起的,也真的会改的...
等楚离尘踉跄着走回小院后,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似的跌坐在了台阶上,他双腿屈起抱在胸前,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急迫,反而露出一丝仿徨和无助。
楚离尘小鹿般胆怯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院门入口,良久,浓密的睫毛一颤,两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可他却没有放声大哭,只苦涩的笑了一下,低声叹息道:“原来昨天的蜜饯不是白吃的啊...”
说完,楚离尘又默默地将脑袋埋进了胸前。
轻风在明亮的阳光和沾满露水的绿叶上掠过,伴随着不同鸟儿的鸣叫声在耳边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也随之从院外传来。
突然,形同虚设的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楚离尘显然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从臂弯中探出头来。他首先看到的是几个佩刀的侍卫在院中两边排开,继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远处踏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渐渐映入楚离尘泛起波纹的瞳仁中。
楚离尘呼吸骤然一凝,心跳急促得都快溢出来了……
这个刚劲有利,充满威胁性的英俊男人,是他十几个日夜里没有一刻停止过梦见的人,他哪里会认不得呢。
为什么王爷会找到这里,自己这幅身子如今已经半残不残了,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吗?
“唔...”楚离尘死死捂住了嘴,瞪大一双美目,仿佛遇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慕容城度忽略了楚离尘脸上怪异的表情,他垂眸深深凝视起了这只苦寻许久的小兔,似乎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又恍然像是错觉。
安慰的喜悦从坚毅的脸上一掠而过,须臾后,他才冷然开口道:“终于让本王找到你了。”
楚离尘脸色霎时间苍白的如冰雕的玉人一般,深深的恐惧感像魔爪一样钳住了他的心,一时间几乎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他害怕地连连后退,脚底愣是在地上划出了一条刺目惊心的血迹。
慕容城度蹙起眉头,眼神里不禁流露出可谓心疼的意味,他一步步走近楚离尘,刚要伸出手抚上楚离尘的脸时,后者喉咙里便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开始对着慕容城度张牙舞爪,眼眶里随即布满了血丝,奋力大吼道:“你...别过...唔...来了!”
慕容城度沉吟一声,对楚离尘敌意的表现视若无睹,他直接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一把搂住了楚离尘。
慕容城度将眼前瘦弱的身子死死按在了自己怀里,手掌轻轻摩挲着楚离尘柔软的头发,声线低沉磁性却亦含有命令般口吻:“尘儿,别闹了,跟本王回去。”
慕容城度的语气温柔却又不失冷硬,每一句甜言蜜语里说不定就藏着暗箭谋算。所以无论慕容城度如何耐下性子哄,楚离尘根本听不进去,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双手胡乱地悬空扑腾,挣脱时,楚离尘的指甲无意在慕容城度的俊美的轮廓上划出一条不长不短的血口。
这一记下去,慕容城度松开了桎梏,不可置信地看着指腹尖上的血滴,楚离尘见状也顿时怔愣在了原地不敢再乱动,原先布满在神情间的恐惧,不知为何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背脊抵在冰冷的砖墙上,决然地扬起细长的脖颈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下场。
楚离尘回过神来,心想,反正自己先前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竟敢!”眼前的野兽,目光沉凝,寒光闪烁,这些时日来日夜不眠的疲惫加上楚离尘毫不知趣的反抗,慕容城度一怒之下就冲楚离尘扬起了手掌。
谁知楚离尘躲也不躲,眼睛只定定的盯着慕容城度深若幽谷的眸子。
“怎么...王爷不...打算...唔...杀了我吗?”
听到结结巴巴略带沙哑的话语,慕容城度这才发现楚离尘嗓子有异,他心口莫名狠狠疼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垂下了手,他眼神微变,强迫自己定下心来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楚离尘闻言,唇边不自觉勾一抹冷笑,他徐徐张开嘴,很缓慢的发声才能咬准每一个字,“王爷...您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明知故问?这一切不...都是拜您...唔...所赐吗?”
这个男人真可笑,凭什么在做出那些事情后,还摆出一副假装关心的样子,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居高临下地命令着自己跟他回去。
刚说完,楚离尘就抬手拽住胸前的衣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慕容城度被楚离尘冷淡且锋利的眼神狠狠蛰了一下,他做梦也没到,有一天居然会被楚离尘用言语奚落。
第70章 任是春风吹不展
见楚离尘眸光清明神情自若,唇角还无畏地勾起几分嘲弄,一直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从未如此被人看轻,霎时间,怒涛在慕容城度胸中翻涌不已,他气得双眼直冒火,一手钳住楚离尘的下巴,低喝道:“楚离尘,你竟然敢这样跟本王说话?”
慕容城度表面虽气势依旧,但心中还是不免闪过一丝慌乱,先前这个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小兔,不知何时居然长成了满嘴尖牙的小豹了。
楚离尘懒得再挣扎,他无力地垂下双臂,衣襟松散之下露出用绑带缠绕在胸前肋骨上的木条,冷笑道:“王爷...让我...回去,是还想要...怎么折磨我?是成天成夜....罚我跪....啊...还是...把我关进地牢...受...唔...尽酷刑?”
慕容城度默然了,他松开钳制住楚离尘的手,随后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地,用指尖一遍又一遍拂过楚离尘缠满绷带的胸膛,目光灼灼道:“本王从未想过那般对你。”
慕容城度长得真的很英俊,尤其是深邃的眼眸含情凝望的时候特别令人痴迷,楚离尘生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心软所以干脆闭上了眼睛,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回到王府后等待自己的只有无尽的深渊,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从不许任何人违逆他,所以倒不如索性激怒到底,借慕容城度的手了断个痛快。
慕容城度看着楚离尘因疼痛而扭曲的白嫩小脸,以及脖间不断滑动的喉结和肋骨分明的胸膛,心里骤然一痛,抬起楚离尘的下巴就想亲他。
温热的湿意落在冰冷的唇上,只是轻轻一点,就让楚离尘瞬间睁开了眼睛,他愤恨地瞪了一眼慕容城度,随后急忙撇开脸,脖子以最大的程度扭向了一旁,一手抬起,用袖子拼命擦拭着自己的嘴,厌恶的神情就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肮脏无比的东西。
哪怕楚离尘以前对爱慕容城度有再多爱意,但如今剩下的只有对慕容城度的厌烦,无论是慕容城度拥有的难以挣脱的力量,还是他身上带着煞气的味道,都让楚离尘无比恶心。
“好啊...”
见此情形,慕容城度眼眶欲裂,费了半天心劲才让自己忍住不再对楚离尘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他知道楚离尘一直忘想要激怒自己,他怎可能就这样轻易中计呢。
不过这些时日不见,这小豹着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不知不觉蜕变出了这陌生又血性的气质,
这可真是让本王着迷了,既然如此,便更不能放楚离尘走了。
只见慕容城度薄唇微微扬起一抹冷然的弧度,淡然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戏谑道:“怎么,你可以让邵林碰你,本王如何就碰不得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慕容城度嘴里突然说出邵林的名字,楚离尘心中莫名觉得一阵不安,但还是抬了抬眸子回怼道:“林哥...跟王爷你...不....唔...一样!”
话音刚落,慕容城度的怒声有如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楚离尘,是不是本王太纵容你了?才准你这般一再地跟本王放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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