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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动心(GL百合)——璟梧

时间:2021-06-26 09:55:19  作者:璟梧
  ——咚!
  沉甸甸的金属摆件重重地砸在椅子靠背上。
  程苏然惊得缩了缩,下意识护住江虞。
  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几个保安先后冲了进来,生扑向男人,三两下便将他制服了,连拖带拽地架了出去。
  “江总,程总……”小助理惊恐地看着两人,“你们没事吧?”
  程苏然惊魂未定,抱着江虞爬坐了起来,江虞咳得厉害,说不出话,一面胸口剧烈起伏一面摇头,朝她摆了摆手。
  小助理迷茫又害怕,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跟保安说送那个男人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情况再来汇报,如果没什么大碍就让他滚,以后来一次打一次。江总这里有我照顾,放心。”程苏然迅速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下着命令。
  “好的。”小助理连连点头,离开了。
  “咳咳……咳咳……”
  偌大的办公室回荡着咳嗽声、喘气声,尖锐刺耳,听得程苏然心揪了起来,她不自觉抱紧了江虞,脸颊贴着那柔滑细软的发丝轻轻摩挲。
  “……没事了,没事了。”她喃喃安抚。
  视线落在江虞脖子上,白皙的肌肤浮起一道道泛红的掐痕,隐约显出手指的轮廓,触目惊心。
  程苏然眼中迸发出冷意。
  咳嗽声渐渐停止,江虞无力地靠在程苏然怀里,埋脸抵着她颈窝,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狼狈又脆弱——然然什么都看见了。
  她的难堪,她的无助,她羞于启齿不愿示人的伤疤。
  这一刻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然然……”
  “嗯,我在。”
  “我想喝水。”江虞嗓音沙哑,说完又咳嗽了下。
  程苏然拍了拍她的背,“好,我先扶你去沙发坐。”两手勾住腋窝,颤巍巍地将人扶起来,绕过满地狼藉走到沙发边,拿来靠枕放好,按着她坐下。“我去倒水。”
  去饮水机边兑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喝。
  江虞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空洞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神采,不多会儿就喝得精光,她重重地放下杯子,身体往后一仰,闭上了眼。
  她偏过头,任由发丝遮住脸,双手慢慢抱紧自己的胳膊,勾着肩膀蜷缩了起来。
  程苏然默默看着她。
  伸出去的手在快要碰到她那一瞬间又收回来。
  直觉告诉程苏然,此时此刻自己最好保持安静,不动也不说话。她似乎能感知到江虞的情绪,像是最坚固的躯壳被打破了,里面最柔软最不愿为人知的东西猝不及防流露出来——是她的难堪,是她的伤口。
  强者偶尔显露出的脆弱更能惹人怜惜。
  但骄傲如江虞这般,怎会轻易叫人看见自己挫败的样子。
  她看见了。
  所以她被防备了。
  思及此,程苏然心里有点难过,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走进江虞的内心深处。可转念一想,她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她没有资格要求,没有资格难过。
  程苏然无声地叹气,转过身,垂眸看着茶几上的模型。
  新添的房子二楼,比小江虞更小的迷你江虞站在阳台上,虽面带微笑,却孤零零一个人。在制作这部分时,原本她想捏一个自己放在江虞身旁,那样就是两个人的家了。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又要沦陷进去,才打消了念头。
  可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从六岁到二十六岁,相遇两次,重逢一次,她们仿佛注定了互相吸引,无论相隔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对方身边。
  程苏然弯起嘴角,露出了浅笑,指尖轻轻摸了摸迷你江虞的脑袋。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耳畔传来低哑的嗓音。
  程苏然一怔,转过脸,对上了江虞空洞的目光,她这才想起正事,低头从包里抽出那张贺卡,“这个忘记给你了。”
  江虞避开她视线,接过来看了看。
  一张自制贺卡,米白搭配原木色,清新雅致,上面画着一只长耳兔子,用清丽娟秀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希望你无论走到哪里,心都有栖息停留的地方,不会再流浪。生日快乐。
  不会再流浪……
  不会再流浪。
  江虞默念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眼底渐渐升起水雾,她飞快地眨了眨,仰头深呼吸。
  突然,她放下贺卡,抱住了程苏然。
  程苏然身体僵了僵,双手自然而然地搂着她的腰。
  彼此心跳紧贴着心跳,频率由激烈杂乱变得缓慢统一,起起伏伏,好像融为了一体。她嗅着她身上清芬的鸢尾香,轻轻闭起眼。
  谁也没有说话。
  尽管程苏然很想很想问那个男人是谁。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西斜的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一缕火红霞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江虞身上,将她浓黑的秀发染成了金棕色。
  “然然……”
  “在。”
  “我饿了。”
  “好,我们去吃饭。”程苏然睁开眼。
  ……
  天很快就黑透了。
  坐在餐厅包厢里,江虞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街景,晦暗的眼眸里没有光,流露出一丝疲态,像是支撑到最后精疲力尽的颓废。
  她端起酒杯将猩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然后抓过酒杯又倒满。
  “你少喝点……”程苏然皱眉看着她。
  这顿饭还没吃到一半,酒瓶已经空了三分之二。江虞点了很多菜,却没吃几口,也不说话,只看着窗外,一杯接一杯灌自己酒。
  她双目有些失焦,空洞又孤寂,脸颊因喝得太多而渐渐泛红。
  仿佛没听见程苏然说话,又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
  “……”
  程苏然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眼看着她快把一整瓶酒喝光了,脸也越来越红,耳朵、脖子、脑袋红成了一片。
  突然她一个人笑了起来。
  “江虞?”
  “哈哈哈。”
  “……”
  “然然,我是谁?”江虞转过脸,笑着冲她挑眉。
  程苏然轻声说:“你是江虞。”
  “哈哈哈哈。”
  “……”
  “不,”江虞竖起食指晃了晃,“我是江挽因。”
  听到这个名字,程苏然霎时想起往事,耳边回荡着巴掌声,连带着左脸都仿佛疼了起来。
  江挽因……
  她曾触碰过的禁地。
  “那你知道江挽因是谁吗?”江虞眯起了眼。
  程苏然:“是……你。”
  “哈哈哈,不,江挽因是鬼。”
  “……”
  是喝醉了吗?
  “为什么江挽因是鬼呢……因为……她……死了。很早就死了,我每年清明节都去看她,她说,她在地府过得可开心了,她还说,做鬼真好,要永远做鬼。”江虞低着眼,疯魔般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小。
  说完又将剩余的酒灌下去。
  程苏然被她反常的行为吓到,一时又心疼又无奈,见她还想倒酒,放下筷子起身绕过去,一把夺了酒杯。
  “不许喝。”
  “然然……”江虞仰头,眼神沧桑又苦涩。
  程苏然顿时心软了,弯下腰,将她整个肩膀以上搂在怀里,柔声哄慰:“真的不能再喝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江虞屏住呼吸,埋脸抵着她小腹。
  “然然……”
  “嗯,我在的。”
  “我想回家。”
  “好,”程苏然轻轻点头,掌心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我送你回家。”
  ……
  江虞喝醉了。
  出去开的是程苏然的车。餐厅离格林尚府不远,十分钟就到了,江虞靠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被程苏然扶下车,才稍稍有了点意识,可她脚步虚浮,几乎大半个身子重量都压在程苏然肩上。
  一米六五的程苏然扶着她有些吃力。
  幸好小区物业服务不错,男保安不方便跟江虞肢体接触,就开着小观光车把她们送到楼门口。
  “然然……”
  “哎。”
  “小然然。”
  “……”
  都醉得神志不清了。程苏然暗暗叹气。
  踏进家门,迎面遇上小周,她解释了几句,两人一同搀扶着江虞回到主卧,小心翼翼把她放平在床上。“麻烦你跟阿姨说一下,煮点醒酒茶,这边我来照顾就好了。”
  “好嘞。”
  小周点头离开,程苏然轻轻关上卧室门,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江虞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如同一滩烂泥,双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半阖着眼皮,口中喃喃呓语,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
  ——咚!
  跌坐在地毯上。
  程苏然连忙过去扶她。
  “我就坐这里。”江虞摇了摇头,屈起一条腿支撑着手臂,歪头枕在上面。
  程苏然无可奈何,只能依着她,便也随她坐在地毯上。
  屋子里很安静。
  带着酒气的呼吸愈发沉重。
  “江虞……”
  身边人动了动。
  程苏然心跳得飞快,忍不住问:“今天那个男人是谁?”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叶女士的儿子。”
  “?”程苏然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叶女士”是亲生母亲。
  母亲的儿子当然是弟弟。
  几个月前,江虞说过的,那鸡飞狗跳一团糟的家庭。
  程苏然心颤了颤,直觉或许会触碰到从未踏入的世界,她既抱有期待,又有些害怕。期待是因为她太想探索属于江虞的全部,而害怕是因为她能感知到,撕扯伤疤必然伴随着血淋淋的阵痛。
  她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窥探的欲望而去撕扯江虞的伤口……
  “叶女士患癌住院了,需要几十万,蒋志军是来要钱的,我不给,他无能狂怒。”江虞嗤笑一声,眼里满是嘲讽。
  脑海中闪过办公室那一幕,程苏然心有余悸,不由捏紧了拳头。
  “我不仅一分钱不会给,我还要祝福她早日被病魔战胜,哈哈哈。”
  “我可怕吗?”
  “然然,你有没有想过,你认识的我其实是假的?你看,金玉里面都是败絮,我那么丑陋,那么不堪,浑身都是戾气,都是恨……”江虞幽幽地看着程苏然,晦暗的眸子里尽是疮痍,从中透出嘲讽的笑容。
  她没醉,她意识很清醒,只是肢体行动迟缓。
  程苏然抓住了她的手,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她至多能想象到江虞和家里关系并不好,就像自己寄人篱下那般,所谓的兄弟姐妹,都一样。
  “你害怕吗?”江虞凝视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程苏然摇头:“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亲眼看见了……你不是那样的人。”
 
 
第105章 
  昏黄的灯影落在程苏然脸上,为她整个人镀了一层柔和的暖光,奶油般的肌肤像覆了釉。她手心的温度逆流而上,沿着手臂源源不断流进江虞心底。
  她总能轻易抚平她所有的情绪。
  江虞直视着那双眼睛,沸腾的心沉寂下来,忽然,她转开脸,抽出手,扶着床颤巍巍站起来。
  “你去哪里?”程苏然跟着起身。
  “别动。”
  “?”
  “你就坐在这里,不要转身,我有话对你说。很多话……”江虞声音低哑,满身的酒气烧得脑袋滚烫,她随手抓了只兔子娃娃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到窗前,挡住自己的脸。
  刹那间,程苏然明白了江虞的意思。
  ——她不想被看见自己撕扯伤口的样子。
  江虞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句话,都像是与她有着心灵感应,她知她所想,思她所思。
  程苏然乖乖背过身去,靠着床坐下来。
  指尖不安地摩挲着地毯绒毛。
  空气如同死水。
  等了许久,仍不闻身后人说话,程苏然越来越感到不安,就在她想要转身时,江虞终于开口:“其实我的原名是江挽因……”
  过去要从名字说起。
  她带着醉意的嗓音有几分慵懒,听起来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在程苏然看不见的背后,江虞把脸埋在兔子玩偶毛茸茸的颈下,只能呼吸到一点点空气。每说一个字就像捅自己一刀,但她感觉不到痛。
  从出生到长大,从逃离到退休,上万个日日夜夜中发生的点点滴滴,早已在她脑海里回闪多次。
  她大概真的麻木了。
  可对另一个人来说这一切都无法想象。
  程苏然背对着江虞,手指深深地抠进了地毯里,当她听到有关高考的部分,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一涌而上的怒火冲垮了理智。
  “她凭什么?!”
  程苏然猛地起身转过去,嘶声尖叫,“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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