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陪姐姐喝一点红酒?”
“……”
“甜的。”
“好。”
一听是甜的,程苏然感觉不那么抗拒了,甚至还有点想试试。她见江虞手上只有一个杯子,很懂事地要下去,“我再拿一个杯子来。”
“不用,”江虞抱紧了不让走,另一手端着高脚杯凑到她唇边,“喝这里的。”
杯中盛着小半猩红似血的液体。
浓郁,热烈,妖娆。
像爱与欲。
程苏然垂眸又抬起,不确定地看向江虞,“你……介意吗?”
“不介意。”
“唔。”
程苏然低头闻了闻,似乎是淡淡的果香,清新的甜,又夹杂着像是烟草或皮革的味道,酒精味略浓,有点冲鼻。
她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
浓稠的甜瞬间冲击了她的味蕾,化开轻微的酸和涩,酒精味涌入鼻腔,她猛地咽下去,喉咙泛凉。
“怎么样?”江虞拂开她额前发丝。
程苏然露出惊喜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喝,像饮料。”
说完又喝了两口。
她颊边浅浅陷下去的小梨涡变得饱满。
杯里的酒不多,三五口的量。江虞望着她像喝水一样的动作,不禁失笑,伸手去拿大瓶子,又给她添了小半杯,“别喝太多,当心喝醉了——”
落入虎口。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
这是甜红,初入口像饮料,酸酸甜甜,越喝越想喝,但它十九度的酒精度数,小半杯就足以让不胜酒力的人上头。
享用佳肴之前来一点餐前酒,既能助兴,又能缓解小朋友的紧张,一切自然而然,让“大餐”更美味。
江虞眼里闪过狡黠之色,就这么静静地觑着她。
没多会儿,程苏然渐渐感觉到脸发烫,脑袋有点晕晕胀胀的,心跳声愈发清晰。
“姐姐……”
“嗯?”
“我好热啊。”她小声嘟囔,一边说一边下意识要揪领子,抬手却只碰到了发梢。
江虞拿走了高脚杯,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能再喝了,小朋友。”
“唔。”程苏然歪了歪脑袋,主动靠着她。
江虞抚了抚女孩发烫的脸,指尖缓缓往后移,按住她后脑,微抬下巴,温柔地贴了过去。
室内陷入寂静。
许是酒精作用,程苏然感到心脏越跳越快,仿佛有电流涌过,击中了她,麻痹了大脑神经,她像渴水的鱼,投入了江虞这片汪洋的怀抱。
直到空气越来越稀少,才得以再次呼吸。
“姐姐——”
她主动抱住她。
不止是脸,整个脑袋都慢慢烫了起来,头有点重,眼皮亦发沉。她靠在江虞怀里,水润的黑眸里染了一丝迷离。
“真的准备好了吗?”江虞揉着女孩细滑的发丝,压低了诱哄的声线,“如果不行可以继续等,姐姐愿意给你时间。”
说着忍不住又亲了亲那颗棕色小痣。
等不了。
她等不及了。
程苏然费力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真的准备好了……”她主动抱住江虞,低头去碰那片唇。
没有经验,毫无技巧,笨拙又生涩。
只是这菟丝花般攀附的姿态实在惹人心里痒痒。
酒劲使得动作有点迟缓,但意识是清醒的。程苏然努力回忆着学习的内容,很多很多,看上去简单的东西实践起来却难,她尝试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看着她着急迷糊的样子,江虞心窝子软软的,眼底有了几分柔情。
只记得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
而上一次,是她认真谈恋爱的时候,与前女友的热恋期。快十年了。
“姐姐……”程苏然红着脸从她唇上离开,“我该怎么做?”
“这样也算是准备好了吗?”江虞仰头轻笑,伸出食指点了下女孩的鼻子,存心想逗弄。
程苏然羞得把脸埋进了头发里。
江虞深呼吸,偏头凑近女孩耳边,“姐姐教你。”
卧室里灯光昏黄幽暗,窗帘完全敞开着,外面是林立的高楼与城市灯火,隔绝了喧嚣,只余一片山火。
台灯照出重叠的影子投映在墙上。
“姐姐——”
“乖。”
程苏然小脸红到耳朵根,江虞抱着她,一手抓住那只系了小银锁的踝,细瘦不堪握。
黯黄的光染亮了她眼底的火苗。
年轻妹妹的滋味美妙在于,她青涩,纯粹,如初生羊羔般偎在你身边,依赖你,信任你,而你,可以像捏泥人一样把她们教导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在她们心里永远留下独属于你的印记。
她沉迷于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夜渐渐深了。
程苏然蜷缩在江虞温暖的怀抱里,缓着气,呼吸和心跳都归于平静,眼皮沉沉地塌拉下来,困意俘获了她。
整个世界像沉入了海底,幽深寂静没有一点光。
她闻着江虞身上清芬的淡香味,充分感受到了安全,快要睡着之际,她口中喃喃:“我今天……知道姐姐是很厉害的模特。”
声音戛然而止。
江虞静静等了几秒,耳畔传来轻浅均匀的呼吸声,睁开眼,发现小朋友已经睡了过去。
暗色之中,她眉间带着笑,眼底却一片薄凉。
翌日,太阳照在了腰上,程苏然才从睡梦中悠悠醒转。
昨夜酒醉累极,这一觉又睡得太舒服,以至于她忘记了时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猛然想起已经开学,连忙爬起来。
宽大的一米八双人床上只有她一人。
身边位置又空又凉。
想起昨晚,程苏然唰地红了脸,反复低头,又抬头,她四处张望,在床尾看见了那件粉色睡袍。
“……”
夜间情形,姐姐的温声细语犹在耳边,不断询问、安抚,密密匝匝落遍每一处,让人无力招架。满足了她的完美幻想,亦让她知道,不是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而是此前没有遇见那个人。
一粒小小的种子落入土壤……
她咬了下嘴唇,眼底泛起羞意,心里亦有一丝丝甜。
坐了会儿,程苏然起床披上睡袍,回自己卧室拿手机,一看时间,十点零八分。她记起是明天才开始上课,松了一口气。
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
她边看边转身进浴室,站在镜子前,准备洗漱,一抬头,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领口密密麻麻的痕迹,不深,像抓挠过的蚊子包。
“!!!”
这时手机震了下。
江虞转过来三万元,接着又发了两条文字消息:
[奖励。]
[昨晚表现不错。]
第10章
短短几个字,霎时冲散了心里那一丝甜,像昨夜的酒,甜味散尽后才觉出淡淡的涩。
温柔是有条件的,哄宠也是有条件的,一切她沉溺过的东西都有交换条件。她不过是一只金丝雀,是个玩物。
程苏然深呼吸,收下了这三万块,思索片刻,回过去一个可爱但不刻意卖萌的表情包。一如她现在的心情,平和接受,不抗拒,不谄媚。
钱是熨斗,能烫平一切。
等了会儿,金主没有回复,程苏然放下手机,一抬头,又瞧见领边上零星分布的痕迹,不禁皱眉。
这要怎么办?
仔细看,颜色不深,大多分布在靠下一点的位置。只要衣领不是太大,就能全部遮住。
想起这些痕的由来,程苏然又禁不住红了脸。
听说会很痛,但昨晚她只感受到了欢快,那种登高再尽情跌落的滋味,尝过了就有些难忘。除了肢体,心亦是放松的,她记得自己在昏暗朦胧的空间里浮沉,如同溺水。
啊。
她捂住脸,轻轻甩头。
不能再想下去了。
收拾洗漱完,程苏然换了件圆领短袖,床头柜上放着昨晚江虞送的礼物,银色纸袋静静立在那,险些被忘记。
里面的确是护肤品,这一整套下来两万多。
它就像伊甸园里的禁果,引诱着她去触碰,去尝试,一旦尝过,心底的欲望就会被放大,再难回到从前。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控制得住欲望,宁愿从一开始就不碰。
人总是喜欢质优的东西,而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程苏然想了想,这么贵的东西送人舍不得,拿回专柜退货有点难,一直放着又会过期,最好的办法是转手卖出去——反正金主不会关心她有没有用上。
她立刻行动,把东西放在光线充足的窗边地毯上,用手机拍了十几张照片,然后打开某二手网站,编辑发布,再转发到自己加了两年的同城闲置交易群。
忽然有电话进来。
是姑姑。
程苏然脸色微变,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动,等了一会儿,通话自动结束。
没等她松口气,几秒的功夫,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她不想接也得接。
“喂?姑姑……”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电话里传来中年女人疲惫的声音:“开学没?你姐下礼拜要去那边找工作……你呆个两年好歹熟,帮衬她点,多照顾下子,晓得不?”
程苏然一怔。
表姐要来。
“人嘞?怎不说话了?”
“我……”程苏然心里不情愿,“我要上课,还要准备考试,没有那么多时间。”
“能花你几个时间,就自私,我还不晓得你,记恨死了吧?”
“我没有……”
“行了就这样,到时候你姐给你打电话。”
“……”
程苏然抿了抿唇,正要挂掉电话,又听见女人的声音提高了些:“等下——”
“还有事吗?”
“你……奖学金发了不?”姑姑沉默片刻问道。
程苏然喉咙一紧,几乎是立刻坚定地回答:“没有。”
“真没得?”
“才刚开学,我都还没申请……”她话说一半止住,突然意识到这么回答不行,可是要改口已经晚了,果然,姑姑接上了她的话。
“那你快申请啊,这不然,呃,不然你吃饭怎个办?”
耳边话音生硬地拐了个弯。
程苏然高高悬起的心跌落下去,砸在软棉花上,有种闷闷的说不清的滋味。
原来她有没有饭吃也是一件值得被惦记的事啊。
但是她明白,她都明白,那是一笔钱,除了吃饭还可以拿回家的钱。成年人说话做事不那么直白,又或许是没有被逼到极限,才会给彼此留脸面。
她必须有价值,别人才会爱她。
“然然?”
“这个学期我申请不到了,”程苏然狠下心撒了个谎,低弱可怜的语气,“成绩不够。所以只能周末打点零工,学校食堂吃饭便宜,两个素菜配饭才五块钱,勉强够吧。”
“为什么成绩不够?读个书不好好读的浪费时间,跑那么远……”姑姑突然情绪激动,骂了两句,随后声音又低下来,絮絮叨叨说什么奶奶病情恶化,借遍了钱之类的话。
程苏然不断默念“别心软”,嘴唇抿得发白。
电话被挂掉了。
太阳渐渐西斜,霞光把卷云染成了橘红色。
江虞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一缕霞光透过帘子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线条冷硬的脸上,像跳动的萤火,交替掠过,带走了眉目间显露的疲态。
今天上午的专访进行得很顺利,下午的拍摄工作出了些岔子,折腾得她有点累。
但只有忙碌起来,才不会感觉到空虚。
十几分钟后,到了公司,江虞从侧门进去,上楼,转过拐角,一身形高瘦的年轻女孩等在她办公室门口。
“虞姐——”女孩见着她扬起笑脸,迎了过来,“你可算回来了。”
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随之扑面。
白露,公司的模特。
江虞看了她一眼,按下心头淡淡的不悦,输入指纹开了办公室大门,径直走进去。她随手把包放到桌上,却没坐,而是站在窗前——在车上坐得够久了。
“你和客户吵架是怎么回事?”她单刀直入。
白露跟在她身后,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与她并肩而立,闻言,转过身,撇了撇嘴说:“谁让他们给的钱少,事情反而多。”
她是公司首批签进来的模特之一,属于老天赏饭的姑娘,很有天赋,不到三个月就在众多模特中脱颖而出。合作过的品牌方、设计师、摄影师和秀导都对她青睐有加,但她却是个特别能闹腾的主。
前两天,白露与国内某小品牌女装合作,参加一场中型时装秀,不知什么原因在后台跟客户吵了几句,回来后一直待在公寓,不愿再接其他工作,急坏了经纪人。
今天下午她突然给田琳打电话说想见江虞。
所有模特中,她和江虞关系最近。
目前也只有江虞治得了她。
“噢,怎么个多法?”江虞平视她。
白露身高一米七七,比江虞矮两厘米,但是站在一起视觉上两人一样高。她的长相和风格都跟江虞有点相似,只是眉眼间稍显稚嫩,气质更柔媚,公司里人称“小狐狸”。
“一个小牌子,我又不是主秀模特,还让我试那么多套衣服……”她低声抱怨,视线似有若无扫过江虞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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