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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曜醒来的时候,周身一片黑暗。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抬手揉了揉眼睛时,愕然发现他的眼角有湿意。
他先前经历了太多倒霉的事情,被公司骗钱、签了高额赔偿金的合同,被队友出卖、陷害,被经纪人设计,形象尽毁。
他积攒了这么多的霉运,却遇到了萧舒渊,那个人可以让他跟过去一笔勾销。
其实他没有用漱口杯的习惯,因为放在行李箱太占位置,那时候全世界各地飞,办巡演,郑曜早就养成了将生活用品压缩到最少的本领,所以他刷牙都是直接用手掌接水漱口的。
他也没有自己的衣柜,之前跟着组合活动的时候,所有的空间都是几个人一起用,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物品。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用自己的东西。工作是工作,只是外人似乎很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组合的人不仅只有合作关系,私下关系也要很好。
后来他有了一些存款之后,终于能从那个多人的宿舍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结果又传出内部不和的消息。
后面因为其他成员丑闻跌出,组合合约没到期就只能宣告解散。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死活不愿接受这段婚姻。
事实上他的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并没有对他进行车轮战的劝说。
他的父母从他十八岁时决定要走这条路的时候便无条件地支持,那时候家里还有点钱,全用在了送他出国当练习生这件事上,临走的那天在机场,哭的梨花带雨,郑曜永远都记得他的妈妈说了些什么。
她说,“无论什么时候,一定不要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爸爸妈妈没有从小培养你这方面,所以你去了那边,如果看到了你比别人差很多,看到了世界的参差,也不要灰心丧气,你要永远记住一个词,勤能补拙。”
郑曜当时看见他爸爸远远地站在那,没有回头,但是看到了两鬓斑白的男人慌乱地抹眼泪。
大概他从小就泡在蜜罐里长大,被爱意包围着到了成年,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以及父母言传身教的价值观,所以尽管后面发生了许多事,他感到失望沮丧,但永远没有丧失活下去的信念。
他只是物质上过得不好而已,但至少家人身体健康,和谐幸福。
郑曜给萧舒渊泡了一杯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巧,萧舒渊来的时候,刚好他新买的水壶里的水烧开了,让他看上去招待周到,不至于略显狼狈。
“萧先生,我是个劣迹艺人,全网黑。”
萧舒渊说,“我知道。我家人催我结婚,你是我目前考虑范围内最好的人选。我有自己的原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对你负责。”
郑曜觉得他在对牛弹琴,他方才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个劣迹艺人,全网黑的那种。
萧舒渊很快读懂他的疑惑,只说了一句简单直接的话,“和我结婚,所有的债务我帮你还。”
郑曜只考虑了两天就答应了。
考虑了很多,无非都是梦里那些内容。
郑曜很自私,自私到不愿承认这些心理的阴暗面还要用在梦里编织出一个灰姑娘的美妙故事,来让自己心安。
第5章
早晨,萧舒渊洗漱完之后,打开卧室的房门便闻到厨房里的飘香。
他见过郑曜很多不同的样子,蛊惑人心的,撕裂舞台的,深情唱歌的,但却唯独没有见到过此时此刻,郑曜穿着昨天睡觉时的那身衣服,系着一条围裙,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的样子。
围裙的带子扎紧了,显现出郑曜精瘦的腰身。
“早。” 萧舒渊走到郑曜身后,自然地从后背抱住了他。
“唔...” 郑曜原本拿着锅铲煎荷包蛋,萧舒渊的手搭在他腰上的软肉,忍不住颤了一下。
“小心。” 萧舒渊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从郑曜手里滑落的锅铲手柄,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翻动着锅里的鸡蛋。
“哥,我今天想回去拿点东西过来。”
“我下午没课,送你去。”
“嗯。” 郑曜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萧舒渊搭在他腰上的手,“那... 呃……”
萧舒渊意识到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尴尬地松了手,“你去洗手,马上吃早饭了。”
也许是职业习惯,即便已经离开了那一行,很多习惯已经成为顽疾,根深蒂固。看着郑曜离开厨房的身影,萧舒渊淡淡看了一眼,又极快地收回视线。
太瘦了。
萧舒渊这样想着,给郑曜的碗里又添了一个荷包蛋。
每个星期四,是萧舒渊课最少的一天,只有上午的一二两节课。上完课之后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的位置上,时而看手表时而准备教案,但是满脑子想的都是郑曜。
想起他早上在厨房准备早饭的样子,想起自己抱住他时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想起他叫自己的那声 “哥”。
想快点见到他。
一直都很喜欢工作的萧舒渊,第一次想要消极怠工,早退回家。
他的办公桌一共有四个抽屉,最底下那一层抽屉上了锁。萧舒渊盯着那个上锁的抽屉,注视良久,最终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把锁。
然后萧舒渊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
“萧老师,一起吃午饭吗?食堂今天新出了西餐!”
隔壁桌的女老师十分殷勤地向他提出约饭邀请,这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萧舒渊原本外形条件就很好,加上业务能力又很高,同事之中,男同事欣赏他的能力,女同事对他仰慕有加。
萧舒渊推了推眼镜,婉拒道,“不了,我得走了,今天下午有点事要办。”
“那好吧,下次我们一起!”
他说到做到,中午饭点一过便准时回家,看到地上的新的外卖包装时,心下便知道中饭郑曜是点的外卖吃。
萧舒渊本来还想……
郑曜已经收拾好了,空出来一个行李箱,准备带回去装东西拖过来。看见萧舒渊开了门站在门口,郑曜赶紧拖着行李箱朝他走去,接着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吃过饭了吗?”
“嗯。” 萧舒渊说。
郑曜这才放下心,无所顾虑地朝站在门口的萧舒渊走去。
过了午饭的高峰,加上天气炎热,下午路上没有什么车和行人,去郑曜家的路上畅行无阻。
郑曜没什么存款,房子是租的,跟萧舒渊家完全不能比,而且只付了一年。他现在结婚了,但也不能将整个人托付给萧舒渊。他先前就是因为太轻易相信别人,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萧舒渊的承诺像是一块蜜糖,而郑曜是一只弱小的蚂蚁,蜜糖凝固的时候,他可以一点一点吃掉,但当这块蜜糖融化时,他这只可怜的蚂蚁就会溺死。
郑曜的钥匙已经插进了门锁里,慢慢吞吞地没有开门,“我家很乱,要不你在门口等我?我、我很快就好。”
“没关系,我不介意。”
“好吧。” 郑曜开了门,在门口给萧舒渊拿了一双新拖鞋,“你将就着穿,可能码数有点小。”
“你要喝点什么吗?冰箱里有矿泉水、可乐和啤酒。家里没有热水了,要不你等我去烧,给你泡茶?”
“不用,矿泉水就好。”
“好,我去给你拿。”
萧舒渊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将郑曜的家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客厅里没有摆放电视,那个位置被一架电子琴代替,旁边立着一把吉他和一把贝斯。桌子上放了很多张写满了乐谱的草稿纸,垃圾桶里放了好几个被揉成一团的纸。
他虽然并不觉得奇怪但心里有些堵,因为想象了一下,郑曜坐在椅子上写歌的样子。
写了很多,扔了很多。
萧舒渊匆匆收回视线,试图掩耳盗铃,紧接着他目光扫到了沙发上,灰色的沙发上放着一个枕头和一床薄被子,扭捏地皱成一团。
顿时,他沉郁了一整个上午加昨天一晚上的心情恢复到了正常水平,连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了一些。
见郑曜从厨房走出来,萧舒渊也朝着他走了几步,接过郑曜的矿泉水,“谢谢。”
萧舒渊淡淡撇了一眼沙发上的枕头和被子,“你平时都在沙发上睡的吗?”
“嗯,沙发上睡比较舒服。” 郑曜一边从衣柜里拿衣服,往行李箱里塞,一边不假思索道,好像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萧舒渊帮他把衣服卷起来,放在行李箱里更节省空间,他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语气听起来轻快,“我饿了,等下陪我吃饭。”
“嗯?刚刚在家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吃过了?” 郑曜顿了顿,虽然猜到了萧舒渊在家的时候说谎了,但还是一脸狐疑地望向萧舒渊,他求知若渴的眼神萧舒渊并没有看到,只留给他一个傲娇的头顶。
“是吃过了,” 萧舒渊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但我现在又饿了。”
“好,那你想吃什么?” 郑曜问道。
“广东菜。”
“没问题,等我整好就去。”
萧舒渊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看着郑曜整理衣物。郑曜往行李箱里装了一些别的东西,衣服、鞋子、飞镖、魔方等等,但就是没有碰一件关于音乐的物品。
“哥,我整好了。” 郑曜将行李箱合上,拉起拉杆,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没了吗?我以为你回来是为了拿乐器的。”
郑曜的身体明显僵了僵,眼里有讶异但转瞬即逝,他一直都不太会撒谎,一说谎手就忍不住摸鼻子,“…… 是有这个原因,但我怕你会觉得吵。”
“不会,” 萧舒渊不假思索道,“带上吧,我…… 我妈妈挺喜欢你的歌。”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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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萧舒渊应允后,郑曜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明朗了许多,虽然他一直看上去都很开心,没有烦恼,但萧舒渊知道,现在郑曜的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的。
郑曜弯腰收拾那些稿纸时,眼里闪着亮光。
萧舒渊看着郑曜,安安静静注视着他好几秒,接着悄无声息的,先是眉眼舒展开来,接着才是嘴角勾起,慢慢笑了一下。
只有眼前的这个人笑了,他才会笑。
“我先帮你把电子琴搬到车里去,剩下的小物品比如节拍器、计时器什么的你整理一下,放在一个袋子里,我下一趟上来拿吉他跟贝斯,你就负责箱子和袋子。”
郑曜愣了愣,对于萧舒渊方才说的几个词颇感惊讶。
吉他跟贝斯的确很多人都知道,但节拍器这样的东西,从一个生物工程系教授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神奇。
“嗯,好。”
萧舒渊坐电梯去负一楼的车库,把电子琴搬到车的后备箱,接着拿出手机给葛女士打了个电话。
“妈……”
“什么事?我和你爸爸在塞班晒日光浴呢。”
“我刚刚跟曜曜说,你很喜欢他的歌,下次你们见面的时候别露馅儿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胆小鬼儿子……” 葛女士恨铁不成钢,“你现在都跟他结婚了,还不坦白心意啊?”
“暂时别说,我想再等等。”
“OK,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见到真人之后有没有落差,他跟你想象中一样吗?”
“差不多。”
“那我挂了啊,下次你安排个时间,我和你爸想见见他。你说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胆小鬼儿子……”
对于表里不一并且畏手畏脚的生物工程系教授萧舒渊,是葛女士见了也非常不待见的人。
她之所以任由着萧舒渊乱来,想要结婚也随他去,是因为当时她特地去查过郑曜的背景,发现这个男孩的履历很干净。根本没有像网络上的营销号说得那么不堪。
原本葛女士还有一个顾虑,因为萧舒渊第一次跟她说起郑曜时,这孩子还在娱乐圈,不过后来看到郑曜渐渐淡出娱乐圈之后,她倒是彻底摆脱了所有的顾虑。
父母辈的看法,总是和小辈有很多不同之处。娱乐圈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染缸,所有人进去必然被染上色彩,因此,娱乐圈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甘堕落,另一种是不得不留下。
于葛女士和萧舒渊的爸爸而言,从郑曜不在娱乐圈这一点来看,他是没有任何缺点的,唱歌好,人品佳,长得又帅气,刚好够做自家儿媳。
萧舒渊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远远地看到入口那出来一个瘦弱的人影,一手拿着吉他,一手拿着贝斯,前面还有一个行李箱,拉杆上还挂着一个大的手提袋。
“好,先挂了。”
萧舒渊放下手机,加快脚步朝郑曜走去,从他肩膀上卸下吉他包和贝斯包轻易就挂在自己的一边肩膀上,另一只手去推行李箱的拉杆,“不是说了让你在上面等我吗?”
“没关系,我拿得动。我们去吃饭吧,你都饿好久了。” 郑曜走在萧舒渊身侧,他的身形比萧舒渊小一点,因而萧舒渊能看到他的头顶,中间有一个很可爱的小旋。
郑曜帮萧舒渊把车门打开,将吉他跟贝斯放在后座,接着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萧舒渊把郑曜的行李往后备箱放的时候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还挺自觉的。
不过美好总是转瞬即逝,这是郑曜第二次做萧舒渊的车,第一次是去民政局领证,去的时候郑曜坐在后座,两个人都没说话,因为他没睡醒在打盹,回来的时候虽然坐到了副驾,但也是睡了一路。
然而此刻郑曜无比清醒,萧舒渊像是有读心术,陪他回来拿东西看出了他对琴键的惦记,主动提出要把乐器搬回去……
每一次的无言以对、沉默退缩,好像都能被萧舒渊完美化解。萧舒渊知道他的难以启齿,知道他的进退两难。
两个人的关系像是近了,可又无迹可寻。
郑曜想稍稍缓解这尴尬而微妙的气氛,主动问,“那家店离得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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