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巨响,重重的大铁门落在地上,阻隔了惊月的视线。
他并未跟仙君求情,知道求情也不会起任何作用;虽然自己身陷囹圄,却还在替痕无迹忧心。
不知道痕无迹现在伤势如何了,他临走时那恐惧的眼神,和未说出口的话都让惊月坐立不安。
自从他踏入问道山起,就察觉周围异状,如今静下来细细一想,更觉重重疑云笼罩心头。
晴天掩藏气息的手段很高,极少在人前暴露身份,从未下过山的宣化仙长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
他不过离开问道山几日而已,原本敬上礼下的仙长们对一个孩子大打出手,原本德高望重的仙长咄咄逼人,原本亲情寡淡,对他直呼其名的仙君忽然叫他‘吾儿’……
还有那张脸,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一时间,一个让他心底一颤的人影呼之欲出!
魇魔!!!
那日魇魔发了狂,瞬间幻化了千万张脸皮来增强自身力量,但不巧的是,它藏在榕树树干之上的真身被晴天的精火所烧,负伤逃走。
今日在圣殿遇见宣化仙长之时,他便觉得奇怪;宣化是看着他长大的,一向心慈口碑的仙者,为何会突然释放出那种眼神,甚至还对出言咄咄相逼。
若如今的宣化仙长真是魇魔所变的,那么换一幅身体寄居对魇魔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如果真是魇魔,它是如何避开问道山结界的?
还有痕无迹,他平日寡言少语,遇事也波澜不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如此恐惧?
难道,他真的趁仙君闭关之时动了杀念吗?
还是说他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才会被封了灵力与灵识……
还有仙君,他如此高深的道行就没发觉宣化仙长是魇魔化身的么?
他与父亲的关系虽然冷淡,但作为仙族之君,他浑身傲骨,绝不可能会与魇魔之流为伍。
且在他多番试探之下,仙君更是漏洞百出。
只能说,仙君并非仙君!
第149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梦境
惊月猛地抓住玄铁门,眼中闪着愤怒,死死地盯着宣化,强压心中怒火,道:“恳请仙长网开一面,容我与仙君说清楚!”
“仙君刚刚出关,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殿下就莫要过多打扰了。再者说了,仙君让你再此思过也是为了殿下你好。”隔着厚重的高墙,宣化语重心长道:“殿下暂且委屈几日,等属下处理了那些流言蜚语,自会亲自迎接殿下出去。”
“你要做什么?!”
“殿下且宽心,解决流言蜚语只需断了他的源头即可。”宣化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决之色,冷笑道:“这件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殿下且好生思过吧。”
“宣化,你若敢动晴天,天涯海角,惊月势必要你偿命!!”
“看来传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啊。”宣化笑的虚伪,让人背脊发凉:“仙君要是知道他的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魔族异类连父亲生死都不顾之时,那神情,一定非常绝望吧~”
“你什么意思?!”难道真印证了他的想法,方才在圣殿之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仙君!!
“殿下还是先忧心自己的处境吧。至于痕无迹,殿下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容易。”宣化嘴角挂着邪笑说道:“毕竟,他可还有大用处。”
那笑容模仿的仅有七分相似,但也足以扰乱视听。
惊月双手撑着厚重的铁门,压不住心中怒意,牙咬切齿道:“驱虎吞狼,一般野心,当诛!”
“殿下,若说是先前,我或许还会有些畏惧,但现在的你身陷囹圄,说出来的话又有多少威慑力?”隐藏已久的伪善终于被揭开,宣化的笑容张扬放肆:“殿下且安心便是。”
余音传来,惊月狠狠的捶打了一拳厚重的铁门,狂躁的灵力随之弹了回来,生生将他震出一口热血!
******
永夜之境,是仙宗专门用来关押惩罚犯错仙者的场所;这里四面高墙,望不见顶,脚下只有三丈左右的一个平台,暗无天日。
周围全是结界阵法。被送到这里的人,无论灵力多庞大,功体多强悍,都会被这里的阵法所限制,想要进来或者离开都必须要仙君随身的法器才能开启阵法。
惊月不知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期间只见过宣化来了一次;那时候的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时间越久,越是让他心中惶恐,隐隐不安,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晴天与东玉怎么样了。
他盘坐与平台之上,慢慢阖眼调息,回想着在风啸谷的那段日子,渐渐入定……
“爹~晴天爹爹~”
朦胧之中,惊月听见有人在唤什么人,那声音清脆动听,仿佛有净化心灵之效。
他睁开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侧脸,歪着头正看着外面,嘴角挂着些许笑意。
是晴天啊~
惊月刚想喊一声,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晴天起身出了门。
风啸谷中漫天大雪,周围银装素裹;东玉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小脸冻得通红,努力的捧起积雪不知在做什么;晴天蹲在她身后,抓着她的胳膊……
等他们二人起身,惊月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在院中堆了三个雪人,一个小的两个大的。
等他真正看清之时,竟然觉得心中一空,漏掉了节拍。那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的模样,那个小的站在最右侧,那两个大的则并肩而立,离得格外近些。
堆好了雪人,晴天抱着东玉坐在廊下,喝着热气腾腾的茶;东玉似乎有些不开心,晴天正在逗她。
“东玉啊,你不是从未见过下雪么,为什么不高兴啊?”
“东玉想惊月爹爹了。他说少则三月便回来,但是你看都下雪了,惊月爹爹还是没回来。”东玉捏着小手,一滴委屈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她手背上:“他是不是忘了东玉了?”
晴天握着手里的骨哨,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说道:“东玉啊,惊月爹爹不会忘了我们的,他有许多事要做,等他做完了,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晴天爹爹也想惊月爹爹了吗?”东玉擦去脸颊的眼泪,吸着鼻子说道:“我有好好的练功,想进入惊月爹爹的梦境之中,告诉他你想他了,东玉也想他;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惊月爹爹的梦影,呜呜~东玉是不是太没用了~”
东玉……
惊月想喊一声,想告诉东玉他没忘,但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东玉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自责~
而如今的晴天,似乎也不像往常那般朝气蓬勃,倒有些郁郁不乐之感,看的惊月一阵心疼。
晴天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惊月爹爹是仙者,仙者只有入定之后才会有一丝微弱的机会进入他的灵识之中,且入侵灵识需要强大的念力及灵力,并非东玉做的不好,只是你现在还小。好好练习惊月爹爹教你的功法,总有一日,你一定会成功的。”
“晴天爹爹,我看你很宝贝这个哨子,它是哪里来的?”
“这个啊……”提起这枚骨哨,晴天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将那枚骨哨放入领口中,说道:“这可是我的定情信物,自然宝贝。”
定情的信物……
惊月不由一阵脸红,那枚骨哨是他与晴天初识之日,他送给晴天的。
原来他当那个是定情信物……
他伸出手,用手指描绘着晴天那俊逸的轮廓,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想他身上的味道以及那炙热的体温,仿佛他真的就在面前一般。
眼前的晴天似乎发现了什么,抬起自己的手覆盖在脸上,笼罩住惊月的手型。
有那么一瞬间,惊月生出一种美好的错觉,似乎又感受到了他那手掌的温度,在这样寒风萧瑟的冬日里,格外温暖。
原来,他竟是这般的想念他。
从前,他羡慕晴天的自由,喜欢他的坦率,将他视作至交好友;不曾想,当好友这层轻纱撩起,露出来的却是让他感到羞愧又温润的情意。
第150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遭袭
晴天的一个笑容,一句有意无意的玩笑,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但他又不敢过于接近,害怕没等拥有,便先失去了。
他曾想,只要是能见到他,不管是任何身份,他都愿意。
所以,他将自己即将破土的感情,忍着剧痛深埋心底,不敢再存妄念;那日在风啸谷的茅屋中,偷来的亲吻,留在唇间的温度虽不足以让他暖这一生,但至少能缓解当下的念想。
思绪间,眼前画面忽然一转,门外艳阳高照,凉风习习,甚至还有些悦耳动听的燕语莺啼。
门外有人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大束野花,高兴的坐在窗前,对着一面镜子一朵一朵戴在发丛中。东玉似乎长高了些许,也瘦了些,也学会了女子爱美。
打扮一番后,东玉抱着她的水镜说道:“惊月爹爹,这都开春了,山谷里早已春雪化溪,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晴天爹爹最近的笑容越来越少了,也不像之前那么爱说话;许多时候都在拿着那枚骨哨发呆,东玉喊他好几声才能回应我。惊月爹爹,晴天爹爹很想念你,你知道么?你快点回来吧~”
“东玉?”晴天从门外进来,见了花枝招展的东玉依旧神色如常:“你去山谷中摘花了?”
“是啊,惊月爹爹说,多则半载便会回来,算算日子,他就该回来了;所以东玉要打扮一下,惊月爹爹看到漂亮的东玉一定会很开心的~”
“东玉,我先送你到印天城去。”晴天蹲下来,抓着东玉的胳膊,剑眉微蹙,一脸凝重:“我们不能再等了。”
“为什么!”东玉慌了,手脚无措,问道:“我们不是还要等惊月爹爹么,为什么现在就要走?约定之期没有几日了,为什么不等?”
“他不回来,我便去找他。”晴天表情认真,眉间凝重,似乎有什么无法挽回的大事发生了一般。
看着那一大一小离开茅屋的身影,仿佛这一去,便是永别。
惊月失声大喊:不,别走……
他会回去的,一定会的!
晴天,你等等我!
***
沉沉黑夜被烛光驱散,柔弱的烛光,照着一个深陷情网的人,因情而生的担忧,将相思化成那眉间的沟壑。
倏然,惊月猛地睁眼,眼前任处于永夜之境中;他浑身冷汗涔涔,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他身上,难受极了。
梦,
只是个梦吗?
晴天说要来找他,难道他知道自己被囚禁了?
按照晴天的性子,若是要人不成,势必会干戈兴战;若真如此,岂不是自投罗网,正中宣化的下怀?!
不,他不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被关在永夜之境也不知有多久,外面的情况他一点都无从知晓;从入定中醒来后,一直心绪不宁,他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正在此时,厚重的铁门轰然而动,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惊月回身,但见痕无迹单薄的身体浑身是血,手中执着仙君的浮生圣剑缓缓朝他走来,脚下步履虚乏,显然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摇摇欲坠的少年揽在怀中,替他输入灵力稳住即将崩逝的功体,急急道:“无迹!你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殿下,仙君……公子……不是他……”痕无迹死死抓住惊月的衣襟,呕出一大口血来;因伤势过重,痕无迹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什么不是他,痕无迹!”追问无果,永夜之境外喊杀声四起,灵力撼动,大地震颤。
惊月抱起昏死的少年,脚下运起轻功,一路掠出永夜之境,直奔迦蓝殿。
迦蓝殿乃仙君闭关场所,寻常仙者不可靠近,这处也是问道山唯一一片未被战火波及之处。
大殿结界已破,没了防守,犹入无人之境,一股杀气弥漫四周! 与。熙。彖。对。读。嘉。
刚跨进大殿,眼前便闪过一抹赤红;那早已印刻在心底的身影一晃而过,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
随后,从他消失的方向,一片银芒破空而出,似春日细雨,毫无声息的朝着蒲团之上静坐的人射了过去!
那那静坐之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突如起来的危险气息,依旧八风不动,若不是额前一层薄汗,仿佛身外一切与他无关。
应该还在入定之中尚未出来。
惊月掌中纳入劲风横扫而过,将那阵银芒劈开,哪知那人功力浑厚,数枚银针穿透劲风擦出阵阵火星,直射仙君眉心,威力不减!
就在此时,拿在痕无迹手中的灵剑为护主,脱手而出,自行挽出剑花,击落破壁而出的银芒!
“仙君,仙君?”惊月放下痕无迹,走到仙君前面唤了两声,不见回应。他抬手,浅浅的探了一下仙君的鼻息,随后又探过灵脉,提起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看来,那人并未想到他会来的如此快,撞破了他刺杀仙君的计划。
细细一想,方才那抹消失的残红,身形衣着确实很像晴天,但他脸上蒙着黑布,所留下的气息也与晴天截然不同;惊月知道,那不过是有心之人的障眼法罢了。
如此看来,方才欲行刺杀之人很有可能是魇魔。
虽然魇魔善于幻化,但它要拥有对方的脸皮,必然要将对方先变成手下亡魂。
“咳咳——”几声浅咳拉回了惊月的思绪。
痕无迹挣扎着爬起来,拉着惊月的衣摆吞下一口上涌的热血,道:“殿下,不是公子,不是他!”
惊月拖住痕无迹单薄的身体,目光落到茫然失措的痕无迹身上,默默点头,他当然知道那幕后之人不可能是晴天。
只不过,他与魇魔虽有冲突,却也不过是一面孽缘;这段时日,魇魔混入问道山想必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如今由将问道山变成炼狱。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复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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