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眼看着哭的声泪俱下的人,挽苍一脸莫名其妙:“我认识你吗,你为何要骂我?!”
“喂!晴天,我是百里沐川,你也要假装不认识我吗?!”沐川一把将他拉过来,嘴里吐着浓浓的酒味,凑近些又道:“你有什么理由生气,难道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道歉?
他可从未听见对方说过任何道歉的话,而且,谁人道歉能这么横的?
挽苍冷笑一声,知道这小子应该是晴天之前结识的什么人,索性连他唤错名字也不去纠正了。那花娘叫他将军,想必也是一方人物,倒不如先试探一番。
毕竟,今晚的酒钱总得有人付。
“你……”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啊!”原先蛮横的人忽然又哭了,使劲松开挽苍的大氅,态度极其恶劣;沐川摇晃着坐在挽苍身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地灌了下去,呛得他连连咳嗽:“咳咳——”
末了擦去嘴角流下来的酒水,赤红着眼自嘲道:“也对,你也有生气的理由,毕竟兄长的死也与你无关。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听他的调令离开上京!!”
说完仰头又是一杯!
“如果我一直守着他的话,就算是死,我也能跟他死在一起了……”喝醉的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脸颊的水渍分不清究竟是酒水还是泪水:“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都晚了……”
“兄长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别人的事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可对于自己,”沐川从怀中掏出一张残破的面具,面具之上还有已然发黑的斑斑血迹:“他总是将自己包裹在这张面具之后,独自计划着所有的事,独自纠缠在君臣之中,独自支撑着百里世家,到最后,连死了,都是独自一人……”
“他明明替君上、替这个国家甚至是天下苍生做了那么多牺牲,可到头来,改朝换代后,他甚至连一个忠臣良姜的虚名都险些保不住。”
“他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唯独对你这个小子上了心。”沐川轻笑着,像是自嘲,又像悲痛:“我去”
“有时候我回想,他不在了也好,至少不会再次成为王权斗争之下的棋子……”
这些话在心里瘪了许久,今日再次见到晴天,那种想要疯狂倾诉的念头,趁着酒意全数吐了出来。
挽苍依靠着窗棂,撑着头津津有味看人哭得肝肠寸断。
“有意思。”看着那哭猴一愣神,挽苍接着道:“听你所言,他一定是个精于算计喜怒无色的无聊之辈,原来你喜欢这种人。”
“唔?”沐川正在说着伤心之时,没料到对方突来这样一句话,顿时拍桌子喊道:“那是当然的吧!他是我的兄长,我从小就最敬重的人,又是名满天下的将军;虽然话少,但那是兄长谨慎,才不是什么精于算计的无聊之辈!!”
“啧啧啧……”他不过就说了两句,结果换来这么多句:“你喜欢他?”
闻言,沐川原本通红的脸一阵煞白,极力否认:“我对兄长是尊敬!你不要把我想的如你一般!”
“我又如何了?!”对你那兄长怀有别种心思的人是晴天,可不是本尊!
沐川又一仰头,酒杯摔得东倒西歪,隐隐又带了些哭腔质问:“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亲近兄长的吗?以前一起饮酒赏月,一起出生入死;自从你来了,兄长都不找我了。如今他不在了,你竟然如此说他,你这个…这个坏东西!”
“还记得我与你第一次喝酒吗?”沐川还在一杯接一杯的饮酒,虽然大部分都没喝下去,他看了一眼晴天继续说道:“我原本不会饮酒,还是你教唆我的……”
挽苍:“……”
“然后我跟离陨打了一架,还点了这家胭脂楼。后来被兄长罚了一顿脊仗。”他苦笑:“若是兄长还在,别说一顿脊仗,就是要我拿命去我也义不容辞。”
“只可惜,我已经连替他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我九岁第一次见到兄长,便对他心生景仰。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唯独对你…我太了解他了,他对你是不同的。可是你呢?如今已经忘记他了么?”
沐川打了挽苍一拳,那拳头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虽仅有一瞬,挽苍察觉了一丝钝痛来自心底。
他被晴天封印在剑中几百年,对他所经历之事也只有在晴天被梦魇住之时才能窥伺一二,似乎也真没有立场去评论他人。
今夜不过是来找乐子的,哪知碰上个酒鬼,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哦?”挽苍挑唇轻笑,似乎有些兴趣:“他对我,又有何不同?”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兄长如此慌乱……”
先前因醉酒与离陨打架,还导致满庭芳被一把火烧了,兄长罚他八十脊仗,他跪在刑堂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见到仓皇归来的兄长,回府就将自己锁进屋内。他先前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直到后来抓了一名暗中刺杀晴天的死侍,才知道兄长那夜为何如此慌乱。
“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在大战之前失去那么多灵力。”
第174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挚爱
挽苍越听越不对劲,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替晴天那个封印他几百年的家伙承担这些无聊的东西!
“你喝醉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说着,挽苍起身指了指还在猛和的沐川对花娘道:“这桌酒钱记在他的账上。”
“晴天~你别走,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喝醉的沐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跪在软垫上从身后死死抱着挽苍的腰身,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这些天,我找不到任何人诉说心中苦闷,你要知道,把一些想说的话埋在心底,远比我上前线杀敌要难得多。你别走好不好……”
挽苍拉了一下腰间的手,没拉动;于是便对花娘说道:“安排一间上房,送这位小将军去休息吧。住宿的钱当然还是等他明日醒来自己出。”
“这……”花娘更为难了,跟秋叶二人对视一眼,道:“公子大可放心,安国君府的管家待会儿便会过来接人了。”
果然,话音方落,就见有小厮上楼来禀告花娘,说是安国君府的马车已经到楼下了。
屋里几人对视一眼,挽苍无奈的眉头紧锁,从他身上摸了几粒金珠放下后,反手将身后抱着他不肯撒手的人夹在腰间,足尖轻点,从窗户上翻了下去。
在众人一阵惊呼声中,稳稳落在马车顶上。
在管家惊愕的一瞬之际,挽苍重新围上大氅,将自己笼入黑暗中。他把腰间烂醉的人丢给管家,踏风而去。
他站在房顶,看着人被接走后才从黑暗中出来;被沐川这么一弄,他也没了想要消遣的心思;也不知怎的,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出现在守心窝的寒洞之外了。
这一夜过得浑浑噩噩,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挽苍依旧在寒洞外不远处站着。
“你这一宿去哪儿了?”还未踏入,就见一抹金色从洞中出来,见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吸了吸鼻子嗅到空气中掺杂着浓浓的酒味与脂粉味,立刻明了,哼道:“哟,你去找花娘了?将军要是知道了,就算回魂也铁定被你气死!”
挽苍没那个心思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擦着离陨的肩膀进入寒洞,寒冰床上的人已经被转移到了旁边小洞穴中,依然没醒。
他走过去,抱着胳膊看着躺在榻上之人,询问道:“他何时才会醒?”
正闭目养神的藏心幽幽睁眼,淡然道:“将军觉魂受损,还需将养一阵。”
挽苍又问:“若是他一直这样躺着不醒,又当如何?”
“强制让他回魂本就有违天道,或许是将军自己不愿醒来。”藏心忽地挑了挑眉峰,轻声道:“若是有将军生平挚爱之人在耳边时常呼唤,说不定他会早些醒来。”
“哦?那道长可知他生平挚爱是何人,本尊这就去将她掳来!”
“阁下当真不知?”藏心一双毫无焦点的眼看向挽苍这边,像是反问,又像是在提醒。
挽苍:“……”
藏心不动声色,又道:“将军生平挚爱,除了家中亲人便是晴天公子。然而家中之人早已认定将军死亡的事实,阁下若是突然去将人掳来,怕是只会在黄泉路上增一条无辜枉死的新魂。”
“本座并非晴天!”
“你阁下强行占据了晴天公子的识海和元神。”
挽苍一愣,心情莫名烦躁:“本尊与他本就是同生一体,何来本尊强行占据!”
“若真是同生一体,那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何来彼此之分。”藏心道:“阁下要是有心相救,那还请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藏心一席话,绕了一大圈回来之后又将问题扔给了挽苍。一时之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洞中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惊月浅浅的呼吸声。
要他帮忙也不是不可。
只不过,他虽然知道晴天对这榻上的男人有着怎样的情愫,但他也只在上次大战之时趁着晴天功体薄弱,匆匆冲破过一次封印,尚未来得及弄清楚晴天平日里与这人如何相处。
藏心道:“阁下不必勉强,做不来的话,大可让晴天公子自己来,定然事半功倍。”
换他来?
不可能!
好不容易才冲出封印占据了这具身体,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还回去。
况且……
“你以为本尊是外面那只蠢到家的大狮子么,别人随意几句话就能骗了去?!”
“阁下未曾试过,怎知藏心所言有虚?”藏心挑眉,想起离陨的模样心中不免忧虑:“离陨从未与他人有过多接触,心性纯良,被骗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越是聪明的人,越会多出许多欲/望;我倒是希望离陨永远都能像现在这般单纯。”
被人摆了一道,挽苍心中不爽,讽笑道:“好个心性纯良,但愿道长你能护他一世,可别被有心人给骗了去才好。”
“多谢阁下挂怀。”挽苍的告诫藏心明白,但他也很无奈。
“……”挽苍冷了一眼藏心,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软塌前,垂眸看着昏睡的人,皱眉喊道:“喂!睡够了就起来了!”
这生硬的声音被正弯腰进来的离陨听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似乎是刻意的,走到藏心身旁将他扶起来,撒娇道:“道长,你已经一夜未眠了,这里有他守着,我们去另外一边歇息片刻吧。”
说完还挑衅的看了一眼那硬/邦邦杵着的人。
藏心点点头,柔声道:“也好。”随后又对挽苍说道:“那这里就交给阁下了。”
说完,二人并着肩离开小洞穴。
小洞穴中没了别人,挽苍这才在床边坐下,撑着胳膊伏在惊月上方,认真仔细的看着双目紧闭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长得的确很美,就像山间明月,江上清风;昨日在那胭脂楼里,都没蹭遇见过能像他这样好看的人。
可他再怎么好看都始终是个男人。
也不知晴天那家伙究竟是如何想的。
许是功体不稳,又是一夜未眠,昨日还经历一场大战,不知不觉间,挽苍躺在惊月身边养个神的功夫,便被拉回了识海之中!
挽苍踩着脚下大片火红的花,穿梭于破碎的魂体之间,游走在昏暗的识海中。走得近了,听见不远处那人断断续续极端痛苦的声音。
第175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胡说
他寻着声音继续往前,来到识海中央一片净如镜面的湖泊边,看着漂浮于湖水之上的人,挽苍目光如炬,静静的听着他压抑痛苦的声音。
仿佛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许久,湖中声音渐渐弱了,挽苍斜斜一笑,道:“险些耗尽自身最后的意识也要拉我进来,难道是为了让我看你如何痛苦的么?”
湖中之人轻咳一声,带着些无奈的笑意,道:“你就这么恨我?”
“恨?”挽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恨晴天,或许更多的是不甘:“你想太多。”
“但愿如此。”湖中之人荡在水面之上,一圈圈波纹荡开来:“我功体受损严重,这几日需要静养,惊月就拜托你了。”
挽苍冷笑:“本尊被你封印几百年,对于外面的花花世界很是好奇。”
晴天自然知道挽苍此话颇为挑衅,也知道他并非真想去看什么花花世界,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封印他太久而故意为之罢了。
他也不去揭穿,好脾气道:“等我伤好,自会给你好奇的机会。如今,希望你能暂代我等到惊月醒来。”
“哼!”挽苍一声冷笑:“若是没事,本尊这就去瞧瞧你那宝贝,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拿命护着的。你,就在这里——安静的看着,本尊如何替你心疼你的宝贝吧,哈哈哈哈……”
晴天:“你若敢惹他生气,我定不饶你!”
***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之时,眼中厉色不减。
看着惊月安静的睡颜,他伸手试探了对方的鼻息,直到感觉手指间有温热的气息铺洒出来才收回手。
原想转身离开,却又有些安耐不住想要仔细瞧瞧这小模样的心思。片刻后,他又转身回来,蹲在床边仔细的瞧着惊月的睡颜,凝视了很长时间。
对于惊月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三百多年之前,那也是晴天这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候,给了他可乘之机。那时候他还是九天之上的仙尊,不过已经死了,因为替晴天赴约落神峰,与自己的父亲大战一番,最终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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