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月不知自己从何时起,竟然对这人如此纵容!
“别慌,这是我独门秘制的圣药,服下之后可保你百毒不侵。”晴天笑着也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
“这药,还有多少?”
“只此四粒。”晴天收好瓷瓶放入怀中,似乎是明白惊月的意思,摇头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虽是灵药,却对这些人已经无用了;且这药性凶猛,也不是一般俗人能承受的住的,你先前也应是感受到了。”
惊月回应一声,不再过问,招来随侍,道:“此处医官何在?”
话音一落,一名医者扮相的白胡子老朽挎着药箱匆忙赶来,见了惊月跪地辑首:“将军,将军可算来了;老朽快支持不住了!”
“情况特殊,不必拘礼。现下盐田镇有多少人感染疫症?”
那医者站起来,不敢直视那张雕花面具,垂头道:“盐田镇方圆百里,其亡者三分之二,伤寒呕吐十居六七。城中疫疠多起,士人雕落……”一席话说完,额角冷汗密集,浑身抖如筛糠。
“伤亡如此惨重,为何现在才上报!”惊月戴着面具,隐含的怒意从语气中散发开来,让现场的人都惊了一跳。
“将军,将军息怒,下官等办事不利。”医者又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哆嗦道:“此次疫症来势汹汹,仅在半日之间就荼毒盐田镇大半;症状一开始也只是伴着呕吐腹泻,一夜之后开始从内脏溃烂,第二日基本已经回天乏力了。”
一夜之后就都成了如此惨状?
到底是什么疫症如此凶险!
晴天依然一副嬉笑的脸,四周查问一通回来后道:“疫症目前都是如何传染的?”
“这…”医官看了看晴天,又转头向惊月请示。
“但说无妨。”
“是。”医官抬手拭去额头冷汗,半晌才道:“城东富户刘家乃此次疫症源头。刘大善人向来亲民大方;前日傍晚,刘大善人嫁女,宴请了半个盐田的商贾权贵;不仅如此,就连街边乞丐都得了刘大善人的施舍。小乞丐石头是最开始出现呕吐症状,接着就是那些吃过粥的人。以及刘大善人的一些亲故也多受其害。”
第1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惨状
医官一席话说的磕磕绊绊,生怕哪里说的不对惹恼了眼前这人:“将军,此处已是一片荒塚,还是先进城吧。”
惊月微微点头,看了看官道两侧,眼底染上复杂神色:“将官道两侧的尸体搜集到一处,点火焚之,骨灰运往天尊殿供奉。这些四处流窜的老鼠让城防派兵过来悉数围剿,以免再留下鼠疫祸患。”
“是!”
看着眼前步伐沉稳,调度有序的惊月,晴天笑着咬紧嘴唇:他越来越想揭开那张面具来看看底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皮囊了。
***
“喂!”
晴天拍拍手上泥土,走了两步忽然被人叫住,回头一望竟是沐川;因为周遭气味太难闻,所以围了一条纱巾。对方眼神闪烁,语气却是不那么痛快:“那个药还有吗?”
晴天抱着胳膊四下看了看,笑着问道:“你在叫我吗?”
“我不叫你我叫鬼啊!”
“啊~可是我不叫‘喂’。”对于这小子,成天追着自己喊打喊杀的,晴天半分面子也不想给,转身跟上惊月的步伐。
“喂!你这臭小子……晴,晴天!”百里沐川气的手背青筋暴露,身板都有些发颤——要不是兄长在此,他定要劈了这人!
真叫人火大!
心中纵然暗骂不停,可沐川环视四周,还是快速几步追上晴天,别过头道:“那个药,也予我一粒。”
“这不就对了么?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晴天掏出怀里白瓷瓶隔空扔给沐川,末了玩笑一句:“我道是沐川将军不怕死呢。”
沐川狠狠地剜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晴天,一口吞下那药丸,转头快速追赶上惊月,紧蹙眉头趴在他身边暗念道:“兄长,这人太过分了!”
惊月疾行的脚步未停,只轻言道:“与他逞口舌,不是自讨苦吃么。”
“……兄长~”
“休要玩闹,正事要紧。”
***
一行人随着医官进了城,入眼之处皆是白骨蔽平原,恶臭冲天;蝇虫猖獗,老鼠四窜;轻者咳嗽呕吐不止,用力过猛甚至连腹中五脏震碎随之吐了出来;重者皆是肠穿肚烂,白骨森然,且尚留有一息之气苟延残喘。
家家哀嚎哭啼之声断断续续此起彼伏;路边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妇人怀中抱着已然断气的幼子,蜡黄的脸上两行浊泪已干,双眼空洞无神,嘴角挂着一丝还未干透的血迹;
当真是‘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惊月!当心!”晴天足尖一点,迅速飞身到惊月身边将人拦腰带起,飞起一脚将那爬到惊月脚下拖着一副残躯的人踢出三丈之远。一截腿骨瞬间折断。
断骨飞到医官脚下,吓得医官险些丢了药箱。
“救——救我~咳,”那东西被晴天踢飞,依然拖着残缺的身体奋力想爬过来,嘴里吐出一些黑血伴随着内脏碎屑;身后一双腿已见森森白骨,怕是让老鼠啃噬的。
“惊月!”晴天拉住试图上前查看的惊月摇摇头道:“虽是有灵药护体,也不要轻易靠近。”
“这是我的职责。”惊月回头看了晴天一眼,一扬手挣脱,走过去委身蹲在那东西身前,道:“医官!”
“将军……”医官颤颤巍巍跟过来,看清情形后唯唯诺诺道:“将军,此人已经药石无灵。”
“药石无灵?如此圣泽再碰上一次这样的疫症,又会死多少人?作为医者,只会说药石无灵四个字;圣泽每月给你们的俸禄就是为了养一群废物?”
惊月语气波澜不惊,将盛怒遮掩在面具之下。医官抖如筛糠,将求救的视线投向晴天。
晴天一回头,对上那人彘已是姜黄污浊的双眼之时,他的心口也是一阵烦闷。
同样都是爹生娘养的人,他竟然落得如此田地……在这突如其来的疫症之下,活生生地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自己何曾不想救人?
可这人筋骨尽断、皮肉溃烂,连本应该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都爬满了死气。别说是神药傍身,就算是那天上的仙君下凡,也未必能保住他的性命。
晴天脸色一沉,侧眸在医师的脸上一扫,随即对上惊月那双怜悯众生的眼,道:“你的职责是来调查疫症原因,不是让你来给他们治病的!你若是不忍看他们受苦,那我就帮他们一把!”
说罢,还未等惊月回应,晴天抬手冲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一掌劈了过去;那人瞬间两眼一翻,一口乌黑的血液涌出口中,身子还来不及抽搐便彻底截断了气。
临死之时,晴天竟看到,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难以发觉的笑意。
原来,死亡真的是解脱吗?
“你!”
耳边响起的怒斥让晴天一下子回过神来,仰头一看,竟发现惊月忽然扬手一掌,运足十分功力劈向自己;晴天下意识后撤一步,躲过致命一击,身后一丈高围墙轰然倒塌。
“我去……”晴天让这突然的攻击吓得脸上血色尽失,可身形未站稳,来不及惊叹上几句,又迎上对方强硬的拳风。见势不妙,晴天一掌拍开惊月的长臂,左右躲闪,慌乱之中喊道:“喂,惊月,你疯了吗?!快住手!”
惊月听闻他的惊呼,丝毫没有收住攻击的架势,那不易沾染情绪的双眼有些微红,怒斥道:“人命怎可由你如此践踏!”
人,他不是没杀过,可那是战场之上,守家卫国,死伤在所难免;可现下不同,眼前这些人,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如此赤裸又强烈的求生欲;在绝望中祈求着最后一丝暖意的悲苦……
他想救人,他也必须要救人!
满城哀嚎之声犹如魔音灌耳,惊月只觉周遭嘈杂不堪,耳中嘶鸣不已;像是不断哀鸣的刀光剑影伴随着千万铁蹄踏破黄沙;浓重的血腥恶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阴霾笼罩着整个盐田镇上空。
气血攻心的惊月根本顾不上周遭劝停的呼声,抽出腰间佩剑,一股强悍灵力覆上剑身,一步步将晴天逼到绝境,大有要他性命的架势!
第1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错杀
处理完官道尸首的沐川姗姗来迟,见此情景,来不及多做他想立刻提剑而上;在惊月砍上晴天之时挡住剑锋,替晴天挡下致命一剑,回头喊道:“不想死的,躲远一些!”
晴天紧咬着牙关,眉头紧蹙:“沐川,你们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空跟你废话!”沐川大吼一声,筋骨紧绷,丝毫不敢大意。
惊月这样的情形他只在战场之上见过一次……那一战,惊月封神,年仅十六岁的他,成为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魔神将军”。
此刻若是自己一招不慎,别说是要护住晴天,恐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玄甲军听令!护住周围百姓!”
一声令下,平日里训练有素的玄甲军一字排开,竖起一排玄色重盾将那些毫无招架之力的百姓和医官护在身后。
喝斥间,沐川已然挡下惊月好几招。惊月手中长剑翻飞,一道道白色剑气随着惊月随手一扬,犹如粼动的波光,四散开来,却也如涉猎之鹰,呼啸而至,破崮扬沙。周遭所有人等无一幸免,剑气所到之处皆是残垣断壁。
相比之下,沐川似乎有所保留,不敢来真的;但无奈招架不住惊月凌厉的攻势,抽出腰间软剑,左右各持一把奋力抵御对方攻击,狼狈到连喘息都只得在惊月蓄力的瞬间。
晴天望着这一切,眸子忽然猛地一扩。
这沐川……平日里总是对自己死追猛打,此时却在拼命护着自己?
思绪间,又是一股有山崩地裂之势的剑气袭来,晴天不慌不忙足尖一点,凌空跃起从凌厉的剑气之上穿过,快步退到远处房梁之上。
往日繁华的盐田镇,此刻宛如一座死城;疫症荼毒的几大城区被封锁起来,那些已经有了症状的人全部被隔离开;他们匍匐在地上,嘴里哀嚎着,祈求着神明降世,能救他们一命。
看着底下两道上下翻飞的身影,晴天蹙眉;两人的差距甚大,看来沐川完全控制不住惊月。如果他不想办法出手阻止惊月,怕是这整个盐田镇都要不复存在了。
可现下,两人互来互往的剑气交织成一片坚不可摧的剑网,自己根本无法深入其中……
一颗心在提落之间,别有滋味!
眼下,惊月攻势不停,沐川有些招架不住;晴天瞅准时机急速飞身而下,灵巧的身体化身一道红光,不消片刻便出现在惊月身侧。
惊月周身罡气笼罩,晴天几次试图靠近都以失败告终。趁着沐川抗下惊月一击重创,晴天抓住机会突破惊月周身剑气,进入最里层战圈中心。
“惊月……”
他伸手,试图去抓惊月舞剑的手腕,不料对方忽然回身攻击,一道白色剑气骤然在自己面前划开;晴天立刻上身后仰从凌厉的剑下划过,单手撑地,飞起一脚运足力气踢向惊月的手腕。
眼见要触碰到的时候,惊月骤然变换了身法,将手里长剑凌空抛起往上一跃,左手接剑猛然一刺——
‘噗——’
伴随着血肉绽裂的声响,一股热血溅到惊月的额上,瞬间热透了那张冰冷的面具。
“晴天!!!”远处的沐川不住惊呼一声,脚下冲过来的步伐也被晴天身上涌出的血液给抑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晴天没有一丝要后退的意思,身体往前一挺,任利剑刺透了他的身体;他扑上去抓住惊月的手腕拉着对方单膝跪地,伸出手指迅速扶了对方周身几大穴位……
冰冷的剑刃此刻正埋在他的身体里,没有疼痛,只有一股阻在胸中的闷气和不断从口中呛出的鲜血。
颈肩的红色围巾,随着阵阵罡风飞扬着……
不知为何,这场景竟与晴天曾经脑中闪过的幻境慢慢重叠——那日在黄金殿,当他手握血月魂之时,脑中看到的那抹白色身影,与现在何其相似……
惊月一双血红的眼睛开始逐渐清明,他呆愣的看着剑锋没入的地方,一片猩红;面具掩盖住霎时变色的脸和两行莫名流出的眼泪。
“晴天……”惊月颤抖着唇瓣轻轻唤了一声,对方却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
晴天跪在惊月面前,抬头对上惊月的视线,染满鲜血的嘴角笑意越发的深邃。
惊月第一次唤他的名字,竟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啊~你在干什么啊,当真是吓死我了……咳咳——”晴天抬起另外一只未染血迹的手由想要抚摸一下惊月脸上那张面具,却在靠近之时变换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笑道:“抓住你的手,你就不会再乱来了吧~”
晴天忽然顿住……
这句话竟是如此熟悉……
谁曾说与他,他曾听与谁……
“晴天……”惊月又一声,却是没了声音,只有微微蠕动的嘴唇能看出他是在叫晴天的名字。
为何,不躲开这一剑?他不可能躲不开这一剑的……
为何,你到现在都还能笑得出来?还笑的那样灿烂……
他想要的是救人,不是杀人!
可他现在一个人没救活,反而还将手里的剑刺进了晴天的身体。惊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木了,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满身鲜血依然笑的灿烂的晴天,他眼里也看不见任何人。
脚下踉跄两步,一股从未有过的钝痛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逐渐吞噬了他的身体;惊月双腿一软,松了手里的长剑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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