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这时一道呵斥劈下,“潭长天!我叫你放他下来!”
洞神浑身一颤,藤条边缘冒出黑点,噼啦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林遇生猛地两脚朝天摔成了倒插葱,刚才的梦也跟着一头栽进去,飞到九霄云外了。
陈子筱担心地上前去扶,“你没事吧?”
林遇生心有余悸地一缩身子,眼睛沉沉地望着她,“你现在是人?”
陈子筱点点头,愧疚地皱了皱眉,“潭长天……也就是洞神,非要问你,让我放他出来……对不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遇生的脸依旧黑黑的,喘了两口气,“你和他是怎么扯到一块的?他是鬼,会杀人的鬼。”
陈子筱抿了抿唇:“那天,你们把我从他手里救下的晚上,他找到了我,说是想找妻子的转世,求我帮帮他……”
他睨过去,“所以你心软了?”
“不是的!我、我……”陈子筱为难地轻咬下唇,憋得两颊通红,却怎么也不肯说。
“不愿意就别说了,”林遇生拉起她的腕,“但是你得跟我去找齐飞,让他帮你分离这个东西。”
陈子筱不肯走,反而满脸委屈地看着他,“我是自愿的!因为……我也喜欢过一个人,我懂那种感受……”
她眼里的光逐渐黯淡,却反握住他的肘,轻轻地道:“我们……去探望季司吧。”说完昂起头,给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遇生气急败坏地道:“这个和那么没关系!你先给我过来!”
“就是因为我懂那种感受,所以……”陈子筱完全无视了他的话,眼圈发红,望眼欲穿,“我不想你也经历一遍。”
林遇生的瞳孔登时缩小了一圈,陈子筱这副样子就像是……
失恋了。
第55章 双人鬼屋一日游
像是鬼迷心窍了,林遇生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半推半就跟着陈子筱来到了季司的家门口。
这一来就惊掉了下巴,陈子筱讪讪地道:“季……同学,到底何方神圣。”
“不知道……”
他们面前是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庭院,包络了整个山头,绿莹莹的黄杨树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修葺齐整的草坪周边,像严阵以待的骑士守卫国土一般雷打不动。
铁围栏上缠满了皲裂的绿色油漆,林遇生好奇地掰了掰,不费吹灰之力就掰断了几块,窸窸窣窣地落入了草丛里,铁杆露出一截红色,他又抹一点下来,细细一捻,发现这是粉末状的铁锈。
生脆的油漆里面是腐蚀的铁锈,这院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常住人的地方。
围栏里面的布景倒很用心,不过更像是连夜赶工赶出来的。
林遇生右手托腮,喃喃道:“嗯……有些奇怪啊。”
“奇怪?”陈子筱原本在观赏风景,转过头来,“哪里奇怪了?”
他伸手沾了一小撮铁锈,“以现在的工业技术来说,一块铁不会生出这种颗粒状的锈粉,这种铁制品到现在基本灭绝了。”
陈子筱绞尽脑汁去品他的话,没品出个所以然,“这……能说明什么?”
林遇生无奈地笑了笑,“说明这个建筑物至少是十年以前的东西,乃至二十年以前。”
“以前的建筑物而已,没什么吧?”
林遇生笑得更加无奈,“你是这镇上土生土长的人,二十年以前的建筑物你会没有印象?”
陈子筱挠挠后脑勺:“也许是我太宅了?”
林遇生眯眼亲切地道:“我不宅,我也没印象。”
“……但是仅凭这个也说不过去吧。”
“谁跟你说我就这一个依据的?”他敛容正色,又道,“还记得吗,F班的人探病回来后没一个人谈论季司的身份,按理来讲这么大个庭院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怀疑住在这里的是个什么人,就比如刚才的我们。”
陈子筱惊呆了:“你观察得好仔细啊。”
闻言,他自豪地拍拍胸脯,大言不惭地道:“我成绩优异,观察力自然也是杠杠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子筱眨眨眼,“还说你对季司没想法,这不是把每天探病人回来后的反应都记清楚了?”
话音甫落,林遇生骤然被雷击得翻江倒海,石化在原地。
这回轮到陈子筱发笑了,“你也没必要这么排斥吧。”
林遇生觍着一张老脸大声道:“谁说我对那小子有想法的?!”
“别害羞嘛,我又不是外人。”
“闭、闭嘴!我我我、我对他没兴趣!”
“是是是,你没有暗地里打听他的消息,没有在草稿纸上写满他的名字,没有下意识往F班的方向瞟,也没有对他们班的女生投去怨恨的目光……”
“啊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林遇生抱头痛哭嚎了一阵,鼓着怨念的小眼神控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子筱笑得灿烂:“因为我和你一样啊,你在意他,我在意你。”
林遇生:“……”
他总是能被这人一些不经意煽情的话吓到脑子短路。
忽然,一串掌声传来,随即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少年好头脑,分析得完全不错。”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声源处瞧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篮子水果,有葡萄黄桃西瓜,上面还沾着水滴,想必是刚清洗过的,他摸了摸铁门,发出一阵哐啷哐啷的动静,“毕竟二十多年了,也该换了。”
林遇生走到陈子筱身前,自觉挡住了她的影子,“请问您是……”
“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中年人掏锁开了门,大背头在阳光下闪着反光,一直反到林遇生的眼睛里,“我姓范,名悟酒,是这家主人的管家,你们叫我范哥就行。”
林遇生有一瞬间大脑空白,范悟酒,貌似在哪听过。
范悟酒转身走了几步,回望对他们悠然一笑,“不是来见季少爷的吗?请进吧。”
这人声线低沉,仿佛是锯子磨断枝干发出的噪音,扰得林遇生耳朵发痒,他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刀削一样的鼻梁恰到好处地分散视野,看上去就是个修边幅的成熟大叔。
分明笑容和煦,可林遇生愣是从他的目光里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犹如洪水淹没了彼岸花海,满湖都是淹死之人的森冷恨意。
“还干嘛呢,走啦!”陈子筱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抱歉,刚走神了。”
进了别墅来到二楼走廊,范悟酒屈指叩响门扉,“少爷,今天来了两位同学,您方便吗?”
走廊是半封闭式露天设计,在上个世纪很流行,铺地用的是老旧的木制瓷砖,有些翘了起来,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咯噔”一声,门扉应声而开,一打开林遇生就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馥郁香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
“进。”季司的声音毫无温度,又惹得他心下一紧。
房间很普通,除了空气中的香味不能忽视,其他都是随处可见的陈设,并没有有钱人家那种夸张的收藏品。
林遇生稍稍舒了口气。
反观陈子筱一进门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到处乱跑,拿了柜子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翻阅起来,然后就如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扑哧一笑,“季司居然还会看少女漫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回去一定要告诉F班的女生。”
林遇生忙提醒:“喂,在主人面前说什么呢。”
就在他俩进门的功夫,背后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陈子筱抱着那本五年高考蹿到房间中央,不小心被倒在地上的凳子绊了一脚,忽然身子一仰,大背朝后栽了下去,分明是脚下不稳,她却半梦半醒地往脑门上摸,“什么东西撞到我了……”
林遇生没管她,看到隔间的窗帘布上映着一个人影,深深吸进两口气,尽量平常地上前一笑,“季司,你的伤怎么样了?”
“刷”一声拉开帘子,只见季司身穿白色睡衣,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书,斯文干净同画卷一般,看得林遇生心悸不已。
那下垂的睫毛截断光影,轻轻地投在他白皙温润的卧蚕上,高挺的鼻根打下一片阴影,像一块温凉的软玉,让人情不自禁想捧在手心。
林遇生怕打扰到他,分贝放低了许多,“我和陈子筱没打招呼就来了,会不会吵着你?”
季司的视线始终没从书面上离开,一声不吭。
他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非要自讨没趣,在人身旁打转,见桌子上有一坛艳丽的花,花坛下压着一张黄纸,他抽来一瞧,“这是什么东……”
话到一半,他愕然收紧了抓着黄符的手指,这张符上,有他的名字。
前面的鬼画桃符他看不懂,但最后的“林遇”二字他是看得真真切切。
他拿起来嗅了嗅,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甜腥味。
林遇生立马后颈一凉,仔细观摩起来,这些笔画又粗又黑,上面还生了裂纹,用食指摩挲一遍,顿时有种坚硬硌手的触感,他明白了,这是有人把血一遍一遍地写在原有的血迹之上,所以才会积累成黑色的硬块。
至于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因为“林遇”前面的字就是“季司”。
二者中间有个类似八卦图的符号。
他去看季司捧着的书,讶异地发现这并不是书,而是一本日历,有些日子被圈注了红色,下面密密麻麻躺着详解,比如大吉,宜会友出行求医之类。
目光逐渐往下,一个圈起来的日子映入眼帘,他猛地瞪圆了瞳眸。
“庚子年三月十二”批曰:白虎足日出行者,不宜远行,做事不成,求财不利,大凶!对应日期——今天。
对了,今天是清明节。
尚未弄清楚,忽然一阵关门声,“砰!”,林遇生脑子一沉,眼前开始眩晕,空气里的香味宛如要钻进皮肤里,感觉不消半分钟就会被熏晕过去。
他强撑着意识,“季司,这是怎么回事!”拉起对方的腕,然而“季司”的身子摇摇晃晃,一个不稳,竟直接倒了下去,椅子桌子嘭嘭混在了一起。
“挷啷!”打翻了那坛艳丽的浅紫色花卉。
随着花瓣掉落,地上人的身体陡然蔓延出微光,往四周消散,“季司”面无表情,一双没有聚焦的眼睛空洞地盯着他,登时把他吓丢了半条命。
这该不会是个假的吧?
那……真的去哪了……
思绪甫落,陈子筱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什么东西一直在撞我?!”她刚一起身,就又碰到了那东西,一个趔趄跌了下去。
这时,室外的窗口飘来一束太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衍射进房间正中央。
一个阴绰绰的黑影下一秒出现在林遇生的视线里,他霍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头皮像长了荨麻疹一样难受。
那房顶有条黑漆漆的悬梁,悬梁上有根粗绳吊着一个人的脖子,那人歪着脑袋,与他面面相觑……
原来陈子筱绊到的凳子是上吊用的垫脚,碰到的东西是吊死鬼悬空的双腿。
“……有、有鬼呀呀啊啊啊——!!”
第56章 从不早恋林遇生1
陈子筱手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书页砸开,呈现在外面的是一张一张写满答案习题集,并没有她嚷嚷过的“少女漫画”。
林遇生愕然住嘴,把声收了回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看到原本没有的东西。”再一抬头,那上吊的人影又不见了。
陈子筱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那花香重新开始浓郁,像一条盘屈的蟒蛇把他们缠了一圈又一圈,林遇生登时感觉身子往下一沉,仿佛有个巨石当头落下,正把他朝地上狠锤。
“唔……季司!你在哪!”他逐渐支撑不住,膝盖跪地,两手抵着地面勉强没有和大地亲密接触。
就在他以为要被这阵花香压死时,陡然一道呵斥灌耳,“潭长天说你脚边的花是曼陀罗,撕了它!”
曼陀罗全身都是毒,香味能对人体致幻。
难怪F班没一个人怀疑季司的身份,竟是被幻觉抹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人在其中只能看到想看到的,听到想听到的。
林遇生情急之下一手抓过那坛子,使了吃奶的劲往外一抛,“啪嚓”一阵动静,窗户玻璃顿时敲破了一个洞窟,坛子顺势飞了出去。
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躺在地上的“季司”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梁上吊着一个身材颀长,面色惨白,却无比熟悉的人。
林遇生的脸色当即难看得堪比死人,近乎崩溃地喊出了声:“季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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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忙脚乱地把人放下来,他强迫自己冷静,把人平放在地上,俯身去听他的心跳,飞快地道:“快去叫那个姓范的管家!”
“好。”女生连不迭开门跑了出去。
“砰、砰”,虽然很微弱,但是心跳和呼吸都在,林遇生暂时安心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头让呼吸道顺畅,然后掰开嘴深吸一口气,把这口气渡了进去。
做完几个人工呼吸,季司终于浑身一颤,睁开了眼,“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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